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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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路瞳川睡得并不安稳，身上的伤口隐隐地泛着疼，辗转难眠。
他开始回忆以前，刚认识陈书文的时候。
那时阿舅刚走，他在阿舅的坟前跪了整整三天，跪得整个腿都没了知觉。一个高高瘦瘦双鬓雪白的男子走到他面前，指着阿舅的墓碑问他，“你可是他的娃娃？”
“他是我师傅。”
“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收了徒弟。”男子大笑几声，蹲下身，“小娃娃你可愿跟我走？我曾答应过这老家伙，我可以让你在我那里住一年。”
他看眼前这人的穿着想着定是非富即贵之人，而自己又孑然一身实在没有什么可图的，便点了头。
“我叫陈书文，毕竟大了你好几倍，你要跟我那些弟子一样叫我陈老。”
陈书文便带着十一岁的他上了万象门。到了之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是他的徒弟，自不用我教你什么东西，但你跟在我身边一年，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学到一些不一样的知识。”
之后，他便很少看到陈书文的身影，与他的弟子同住，倒知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陈书文一心向善，事事亲为，带着万象门在这动荡不安的江湖中生存了下来。别的门派经常一夜间便被灭了踪影，只有万象门，活的依旧安稳。
这是为什么？他问。
跟他讲故事的弟子摇摇头，答，我也不知道，师傅只讲这便是做人的法则。
见弟子也不知，他便闯到陈书文的书房中想要问个究竟，正巧看见陈书文的四岁小儿子发脾气。
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将桌上的笔墨纸砚全部推到地上，哭着说，为何妹妹只需每日玩耍，为何我就要在这对着这些纸墨不停地练习？
想到这，男孩越来越觉得委屈，哭得更加大声，见自己父亲无动于衷，一跺脚，便跑了出去。
“陈老。”他走到陈书文身边，不解地问，“您对他给予厚望，他这般不懂事，为何您还任他肆意？”
“他才四岁，不能理解我这父亲的心。”陈书文捋了捋胡须，道，“当他去找念儿的时候就会知道，念儿也是在认真学习女红时，便会回来继续读书。”
陈书文看着他，问，“今日你怎么过来了？”
他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陈书文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做人的法则便是善与感恩心。善不是盲目的，也不是图利的，是随着你的心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情，而感恩心无需滴水之恩定涌泉相报，但一定要记着别人的好。这两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成大事者，这两点是必不可少的，这便是你的人品，跟随着你的一身。”
那时的他听得云里雾里，直到他离开万象门，也是一知半解。
他走的那天，陈书文送了他一把精致的刀，说道，“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若你以后当了官，这把刀便成为防人的盾，若你行走江湖，这把刀便将是你救人的武器与防人的盾。千万别让它成为害人的利刃。江湖不比官场，没有那么多算计，与人交往更注重一个诚字。”
他接过刀，郑重其事地磕了一个后，方才离开。
之后几年，也偶尔回去过万象门几次，已感谢陈书文的指点之恩。不知不觉间，两人便成为了忘年知己。
阿舅授他武功与医术，而陈书文，则教会他如何做人。
直到天亮，路瞳川也未曾睡着。出了酒楼，见春生已经备了三匹马，其中一匹马鬓毛通亮，那是路瞳川专门的坐骑。
“你可会骑马？”路瞳川问站在身后的柳絮。
“不会。”柳絮刚说完，下一秒整个人就腾空了。路瞳川揽着他的腰跃到马上，拿起一个灰色的披风将他整个人罩住。
“等会风会很大，有不舒服就告诉我。”路瞳川又将柳絮搂紧一些，确定安全后才挥动马鞭。
这几匹马都是日行千里的千里马，刚一开跑，柳絮整个人便倒在路瞳川的怀里。
靠得实在太近，近得都能闻到路瞳川身上淡淡的草药香，以及，那强烈的心跳声。不对，又好像是自己的。
一抬眸，便能看到那片有些苍白的薄唇，以及，以及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不舒服？”察觉到怀里的人儿的异动，路瞳川放慢了一些速度。
“没有……”柳絮连忙低下头，犹如蚊子般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万象门里京城有四天的距离，路瞳川他们日夜兼程，第二天晚上便到了万象山山脚下。
“春生，你带絮儿现在这里休息一晚，我先上去。”这几日连夜赶路，柳絮虽什么也没说，但那张微微发白的脸看得路瞳川也是极为心疼。
“一起上去吧。”柳絮下意识的拉过路瞳川的衣角，“我没关系。”
路瞳川眸子一亮，本是忧愁的面容浮现了一丝笑意，“那你搂着我。”
柳絮顿了顿，红着脸将整个人贴到他的身上。
路瞳川眼底的笑意更甚，将怀里的人圈住，便向山林飞去。他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保证了怀里人儿不会害怕。
两个时辰的功夫，终是到了万象门。柳絮脚落地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幸亏路瞳川一直扶着，才没倒地。
“跟我一起进去吧。”路瞳川牵起柳絮的手，走到万象门门前。守门的弟子显然认识他，很快便给他开了门。
“瞳川哥。”一个身穿青袍的男子走到他们面前，鞠了一躬，俊朗的面容上写满了忧愁，“家父一直在等你。”
“好，絮儿你是跟我一同过去还是先休息？”
“……我想跟你一起。”
“好，走吧。”
刚推开门，便听见陈书文略带沙哑的声音，“是瞳川吗？”
“是的，陈老。”路瞳川走到陈书文面前，才一年不见，陈书文的头发已是花白，躺在床上，眼神浑浊，骨瘦如柴。
哪里还见得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路瞳川不禁蹙眉，陈书文见着路瞳川背着医药箱，先是示意他坐下来，然后说到，“不用看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这是老天要收我走了。”
“陈老……”
“能再见你一面，我已是很开心了。”陈书文将自己身体撑了撑，这才注意到路瞳川身边跟着个人，模样不像是春生，倒像是……
“那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陈老您好，鄙人柳絮。”柳絮眨了眨他那双标致的桃花眼，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柳公子你好啊。”陈书文又看向路瞳川，浑浊的眼睛透着一些悲凉，“瞳川，我需你帮我几个忙……”
“陈老您只管说。”
陈书文叹口气，“万象门自有信任的人接手，我到时候只希望有你来主持大局。将门主之位传给大弟子泉恩。”
“好。”
“还有一事，那边是我那双儿女……陈某老年得子，最为牵挂的也是他们。杨儿不比你，现十七，最是喜欢玩闹的时候，未出这万象门也不知天高地厚，只希望你能多多提点。”
“这是自然。”
“我不求杨儿有多大成就，只愿他能不忘初心。”陈书文轻声咳了咳，说，“还有一个，便是念儿。她也十七，正是嫁人的时候……”
听到这，柳絮心中莫名一紧，握着茶杯的手不禁抖了抖。
“念儿一直都敬仰你，我也想将她托付给你，不知瞳川，你如今可有妻了？”
妻……柳絮瞬间浮现玖惜的脸，他俩相处如此亲昵，定是夫妻才会有的默契。
“不曾。”
路瞳川的话令柳絮一喜，瞬又沉了下来，不曾有，现也有了。
“但我心中已有了心上人，而且这一世也只想与他一人为伴。但我定会为念儿寻一桩好亲事，定不会辜负陈老的嘱托。”
陈书文理解，也不勉强，只是叹道，“念儿知道，定又要闹好一阵子了。”
之后两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柳絮只觉得头如混沌般沉重，而路瞳川方才说的话在他的脑海里放大，像一个漩涡，吸走了他所有的思绪。
跟着路瞳川走出住所，还未走多远，便撞到一堵墙。柳絮抬头一看，便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月亮的柔情都倒映在他的眼睛里。
“路庄主……”
还未说完，一个温暖的手便盖上他的额头，对面那人充满关切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舒服吗？刚才你都好似没有听见我说话。”
“没有。”柳絮将头撇到一边，“可能，是有些累了。”
“好，那我们回去。”路瞳川自然地牵起柳絮的手，带着他走到了自己房间前，“现在太晚，你先与我一同睡，明日再叫春生帮你寻个住所。”
柳絮并未想太多，直径点了头。可当自己枕在床上，不对，几近躺进路瞳川的臂弯里时，他的脸瞬间烧得绯红。
柳絮睡不着，看着路瞳川的睡颜，不禁在想，那个能够被你时时挂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又是哪家闺秀呢？
一定也是个温柔如水的人吧，毕竟你是这般优秀儒雅。
柳絮着实没有再遇见过比他更好的人了，这样的人，对自己这个不认识几天的人都能够如此贴心关怀，那对他的心上人，定是捧在手心里宠着了的吧。
竟……有些嫉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