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不由己君知否》芝麻sesame

4、第四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的韩夜，在自己的专业课尚未修完的状况下，在论文还停留在引言的逆境里，悲哀的抱着书本跋山涉水来到了医学院的大楼外，抹了把眼睛，壮士就义般的走了进去。
　　“哎，娄兰！”小梦扯了扯娄兰的衣角，“你看那个人，她是外文系的，不知道最近抽什么风，临近毕业居然还跑来我们医学系听课，一个非科班出身的竟然还能和教授就一些问题争的面红耳赤，而且多半还是教授输了。啧啧，神人啊！听说她前几天还冲进了男厕所，果然神人的脑神经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韩夜神经一凛，冤孽，都是冤孽。好端端的，她没事管老爸要那个花瓶做什么。
　　身后的女生似乎还要说，韩夜的耐心已告终，她回过头去，眼中饱含着怨念。
　　“韩夜，你回来了！”孟丽丽看着像是被抽了筋骨的韩夜垂头丧气的进了宿舍，很是欢喜的说道：“有长进啊，都知道去课堂上堵人了！”
　　“怎么样？见到院草人了吗？”张媛也十分八卦的凑了过来。
　　她哪是去会情郎的，她是去舌战群儒的。偏偏她的名气越来越大，医学院里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就好比你已经称霸武林，吃饭睡觉上茅厕的时候都会有人冒出来要比试一番，倘若你不应战，必将被武林传为恃才傲物之辈，倘若你应战，那前来比试的人多的简直能踩破你们家大门。
　　因为袁硕还在医院修养，她就被当作了人肉靶子，被教授拉去比试，被学生拉去比试，甚至还有江湖郎中。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韩夜还趴在宿舍的床上呼呼大睡。
　　当手机第二十次响起的时候，韩夜才不情不愿的接起了电话。“喂……”
　　“韩夜，话剧社的排练你又不想来了是吗？”电话里传来了张媛恶狠狠的威胁声。
　　瞌睡虫瞬间离她而去。
　　她刚迈进化妆间大门，就看见袁硕端坐在被张恒恒踹过的椅子里，张媛正在给他们讲戏。
　　韩夜一出现，众人的目光全都向她集中过来，随后，又向袁硕集中过去。
　　“啊，那个什么，我们先去台上演练一遍，记住了，这可是我们的毕业演出，都好好发挥着！“张媛站起来，就好像起义的领袖，一呼百应，瞬间，人都呼啦啦跟着她走了。
　　“我，我也去！”神经慢半拍的韩夜也跳起来，想要跟上大家的脚步。
　　这时，就听见一道低低的嘤咛，听起来有些痛苦。
　　她心虚的回过头，看见袁硕捂着小腹，像是在隐忍什么。
　　纠结再三，良知还是占了上风，“你，你还好吧？”
　　“没事，你走吧，不用管我。”袁硕虚弱的说道。虽然袁硕这么说着，但韩夜总觉得自己要是走了，那就真不是人了。
　　“要不，我帮你倒杯热水？”
　　“不会麻烦你吧？”袁硕似乎疼得不轻，一直皱着眉。
　　“不麻烦，不麻烦！”
　　韩夜在方寸大的化妆间里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包红糖，又拿了纸杯接了热水，兑上红糖递给袁硕。
　　袁硕喝了几口，韩夜忙问道：“好点了么，肚子还疼吗？”
　　这场景，这对话，总让人生出几分错觉，仿佛，袁硕是来了大姨妈。
　　“那个，上次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韩夜的声音很小，几乎要淹没在空气中。
　　“不过是休息两天，也没什么，只是——”袁硕欲言又止的看了眼低着头认罪的韩夜，“学校里传得有些过分了——”他放下纸杯轻叹了口气，“算了，不提这个了。”
　　韩夜隐隐觉得袁硕的潜台词便是，身体的伤养养就好，名节受损可不是有法子能弥补的。她害的院草清白尽毁，简直可恨可耻可憎。
　　但又看袁硕神情严肃，一本正经，觉得自己可能曲解了袁硕的话，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着，心里的愧疚又扩大了几分。
　　“我，我去给你加点热水。”韩夜见袁硕眼前的杯子半空，于是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去给他添热水。
　　“谢谢你去医院探望我。”身后的袁硕突然说道。
　　韩夜手里的杯子一抖，几滴热水洒到了她手背上。
　　“你没事吧？”袁硕刚要站起来去看看她的情况，就看见韩夜风一般的冲回来将纸杯放在他面前。
　　“没事，没事。”她紧张的将手放到了身后。
　　看她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原本只是猜测的袁硕算是可以肯定了。
　　忍了半天，韩夜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院草，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啊？”他姑姑并不认识她啊。
　　袁硕半低下头，好似在看水杯，“张恒恒说的。”谎话说的分外自然。
　　哦，对啊，娘娘腔应该看到她的背影了。没想到啊，娘娘腔的眼神也是毒辣到令人发指。
　　其实，她带着口罩和帽子，跑得还跟个兔子一样，张恒恒会看清才怪。
　　不过当听到姑姑说一个自称为男生的女生来看过他时，他几乎想都没想，就认为是韩夜。
　　“我听说，你最近一直去我们学院旁听课程？”
　　“啊？那个，是有这么回事。”韩夜尴尬的绞着手。
　　“你对中医感兴趣？”
　　“不——”脑袋里迅速嗡了一下，这是刘道仁给她的信号，韩夜闭了嘴，硬生生将自己的话转了回来，“不错！”
　　袁硕眼珠子微微动了下，“真没想到你有这种天分，真巧，我也是学中医的，下次课上我帮你占座位。”
　　韩夜刚想拒绝，又听见袁硕接着说道：“我忘了，你现在可能对我避之唯恐不及，算了，当我没说过。”
　　看着袁硕黯然淡下去的双眸，韩夜恨不得替天行道给自己一耳光，人家受害者都已经公然对她释放善意的信号，她难道还忍心拒绝吗？
　　“你要是能帮我占座，就，就最好了，我正好也挺喜欢听胡教授的课，哈哈，哈哈！”她干笑两声。
　　“好。”他温和的一笑，“那就说定了。”
　　和袁硕一块上课其实没有韩夜想象的那么艰难。医学院女生少，自然也少了很多八卦气息，加上白衣天使自带一身正气，对这两个人能同框出现并没有过多的注意。而且，袁硕几乎是一上完课就要赶去医院实习，好像真是只是帮她占个座位而已。
　　韩夜发现，这位刘道仁和教授往往各种争执，但是和袁硕，几乎对不上台词。为什么？难道说院草的魅力已经发挥到可以人鬼神皆惊的地步？
　　对此问题，韩夜隐晦的问过刘道仁，譬如刘道仁你是不是垂涎了院草的美色，刘道仁你是不是被院草迷昏了头，等等。
　　刘道仁的回答是让她头晕两小时。
　　“想当年放眼御医院，我不但医术精湛，容貌更堪称一绝，那个院草还是袁什么，虽然长得有几分容姿，可是比我当年却是差远了！”
　　这话听在韩夜耳中十足的自恋，哦，哦，哦，反正您老人家都已经化成一道白烟了，想怎么说不都由着你，你就是吹嘘自己赛西施，盖貂蝉，谁又知道呢。
　　十日之约很快就到了。
　　韩夜一身乌漆嘛黑的乌鸦装冲到了绿植批发大全门前。岂料，竟关了门，连牌子都斜到了一边。
　　“满口妄言之徒，若是叫我逮到，必不轻饶！”刘道仁恨恨的说道。
　　“恶鬼当道，不跑才怪。”
　　“你说什么？”
　　“啊，没，没说什么啊！”
　　“去找他，明天太阳升起前若是找不到，你这副躯壳——哼，就别想要回去了！”
　　韩夜听得一头冷汗，莫名其妙的被附身了两次就够了，要是连魂魄都被挤走了，以后岂不是要变成孤魂野鬼，美食美女与小说，通通不能碰了。
　　“小的这就去，您莫气，莫气！”
　　可是她要去哪里找呢？既不能不找，找又找不到，韩夜抓心挠肝的痛苦了五秒钟，才想起来，有一个人说不定能帮她。刘道仁要那个劳什子镜子不过也就是想知道自己的生前事，找那个伪道士还不如找个知情人问的清楚。
　　“我，我……”韩夜一路跑着进了袁硕实习的医院，也是之前探望袁硕去的那间私人医院，韩夜累的腰都弯了，“我，我要找袁硕！”
　　护士笑意盈盈的看了她一眼，“袁医生刚下班了。”
　　韩夜脚下一软，失望的趴在了护士台上，“什么？我跑得都快虚脱了，还是没赶上？”
　　护士很好心的看了眼电脑，随后说道：“袁医生的预约本周已经排满了，要不我帮你预约下周的？”她以为韩夜是慕名来看诊的。
　　“不，不用了，我还是回学校去找他吧。”韩夜沮丧的摆了摆手，像失了魂似的飘出了医院。
　　片刻后，护士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袁医生好像和肖寒闲聊，提到今晚去肖家参加聚会。只是这时，韩夜早跑的不见了踪影。
　　匆匆跑到医学院宿舍，宿舍管理员一听她要找袁硕，又是皱眉，又是揶揄，“小姑娘啊，你也在追袁硕吧？”
　　“不，不是！”韩夜急的脸一红。
　　管理员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耳朵有点不好使，他见韩夜一脸羞涩，以为是不好意思，“我说你们这帮小姑娘都想什么呢，人家袁硕是来一个拒绝一个，来两个拒绝一双，我就没见过哪个姑娘能打动他的。不过啊，年轻就是这点好，总有不怕死的决心和毅力。努力吧，小姑娘，革命尚未成功，仍需继续努力！”
　　韩夜的脸都绿了，大叔到底听她说话了没有，她找袁硕跟不怕死和努力有什么关系，她脸上没有一处写着：我要追袁硕！她只喜欢美女，美女好吗！
　　管理员也没管韩夜脸是红的绿的还是花的白的，拨通了袁硕宿舍电话又递给韩夜，响了三声后，一个粗犷的声音接起了电话：“喂，找老李、老刘请拨1，其他请挂机！”
　　韩夜呆了三秒钟，对方又喂了一声，刚要挂机，韩夜忙回了神喊道：“我，我找袁硕！”
　　“袁硕？”
　　“对对。”
　　“袁硕姓李吗？”
　　韩夜摇摇头，“不姓……”
　　那边又问，“袁硕姓刘吗？”
　　“也，也不姓……”
　　对方突然扒开了嗓门，“那你不挂机！”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震得韩夜一哆嗦。
　　“哎呀，又被拒绝了吧？”管理员看了眼呆滞的韩夜，一脸惋惜。
　　绝望之中的韩夜一扭头，看见了一个身影，顿时，心中又燃起点点希望的火花。
　　“张恒恒！”她喜出望外，冲着来人挥了挥手。
　　不想，张恒恒见了她，两眼瞪得和灯泡一样圆，抓紧了书包挡在胸前，飞一般的从她身边掠过，只留给韩夜呼呼风声。
　　“张媛，救我！”张媛一接起电话，就听见对面传来了韩夜的鬼哭狼嚎。
　　她抚了抚额，努力顺了顺自己的气息，“说吧，你又强上了谁？”
　　张媛只听见手机那边的韩夜好似被什么东西呛到了，张媛疑惑了下，“难道你又把人弄晕了？韩夜，你这SM的怪癖什么时候能改啊？”
　　半晌之后，韩夜在风中听见了自己抖得不能再抖的声音，“我，我不过是想问你，知不知道袁硕的手机号码……”
　　接到了韩夜电话的袁硕，忙向肖家道别，抓了大衣冲进了夜色。
　　肖寒无限唏嘘的望着袁硕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唉，又是一个一头栽进了爱情的可怜男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栽进了爱情？”廖易宸举着酒杯走过来，不解的问道。
　　肖寒很有深意的说道：“你瞧他，眼神飘忽，两腿飞翔，五指坚定，背影刚强。每一点都说明了他的迫不及待，倘若不是去看心爱的女人，难不成还是去看重病的患者？”
　　廖易宸似是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皱眉问道：“为什么栽进了爱情的就是可怜的男人？”
　　“你瞧！”肖寒一摊手，“以往你廖先生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倘若不是爱情拉低了你的智商，你怎么会任由我调戏你？正所谓，色令智昏。”说完，他立刻跳开一步躲开了廖易宸的攻击。
　　且不说肖寒会遭遇‘可怜男人’的何种报复手段。
　　但说袁硕匆忙赶回学校，一眼就看见蹲坐在宿舍大门角落里的韩夜。
　　“韩夜？”
　　“院草，你终于回来了！”韩夜听见袁硕的声音，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终于啪的一声断了，呜呜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里风大，有什么话我们去别处讲。”袁硕伸手将韩夜搀扶起来，摸着她手很凉，想也没想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韩夜虽然哭的并不大声，但不巧的是，管理员大叔刚好起夜，见了两人相携而去的背影，吃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下午他还言之凿凿说没有哪个小姑娘能打动袁硕的，结果，这个不被他看好的姑娘居然就这么把袁硕拐走了。他生怕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确定路灯下那两个身影就是，这才摇摇头，无限感慨，果然是活久见。
　　袁硕把韩夜带到了他们项目组的实验室。夜里的实验楼安静冷清，而医学系的实验楼就是静谧恐惧。韩夜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一具人体骨骼标本隔着一间实验室门上薄薄的玻璃阴冷的看向她。
　　她努力别开头，抬起自己的虚软的脚，一把抱住了袁硕的胳膊。
　　袁硕脚步一顿，侧头看着紧紧贴在他胳膊上的韩夜，心里有些窃喜。
　　好在袁硕是学中医的，实验室里只有几张穴位图，还有一些中草药。
　　递了杯热水给韩夜，袁硕这才在韩夜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他没有先开口，只是时不时瞄着韩夜，见她把一整杯热水都喝完了。
　　“我给你添点。”袁硕刚要去拿水杯，就被韩夜抓走了。
　　“不，不用了，我怕……”她很小声的在说什么，后面的话袁硕也没听清。
　　“怎么？”
　　韩夜鼓了鼓勇气，“我，我怕喝多了要去洗手间……”
　　“那我们去其他地方聊？”袁硕说着起身要去拿衣服。
　　韩夜忙抓住了他的衣角，“别，别换地方了，来不及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
　　袁硕有一瞬间的错愕。
　　见袁硕神情怪异，韩夜挠着头回想了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瞬间脸爆的通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我们在天亮之前把事情办完——啊——不是……”韩夜捶着自己的脑袋。“院草，我就是，就是想求你帮我一个忙，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韩夜深知大脑混乱的情况下越说越错，她索性一咬牙，对着空气喊道：“刘道仁，你自己出来跟他说吧，我，我说不明白，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院草就好！”
　　哪知，刘道仁并没有出现。
　　袁硕看韩夜的眼神越发怪异。“韩夜，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着，他轻轻碰了下韩夜的额头。
　　“院草，你相信我，我不是在发疯，就算，就算你认为我是疯子，我也要说完。”她紧张的一把抓住了贴在她额头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