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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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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我怎么想!你叫我怎么想?我若不认为你想追着宁远去,难道要我以为你想博取功名来取悦我不成!我要你的功名何用!我只想好好守着你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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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许久。
裴逸看着庄子风,半天微微勾起唇角,语意温润:
“这么说,刚才骂我一夜风流,把你当作裴远,都是一时吃醋的气话?”
庄子风一愣,狠狠松开手推开裴逸,转身要走:
“随你怎么想!你若是执意要去西北送命,就自己去!你我一刀两断!不要害我,伤心一辈子!”
裴逸却拉住庄子风的衣袖,声音里染上了笑意:
“子风,若我说,去西北不是为了宁远呢?”
庄子风迈开的脚步僵住,缓缓回头,丹凤眼微微眯起来看着裴逸,却见裴逸一脸风润笑意走近,伸手揽住他的腰,桃花眼渐渐弯成半月牙儿,带着勾魂的笑意:
“去打一仗,还清我爹欠宁长卿,我欠宁远的情,如何?”
庄子风看着裴逸怔了许久,才疑惑出声:
“真的?你说真的?”
裴逸缓缓笑道:
“自然是真的。我不像你,最会骗人。”
庄子风凝视裴逸片刻,忽然抬手抚上裴逸的唇,眉梢一挑,舌尖轻轻舐过唇角:
“天色晚了。丞相府里的床榻又冷又硬,难睡的很,在下最近又腰疼。裴公子可否容在下在尊府,暂时安歇一晚?”
裴逸一怔,松开揽着庄子风的手臂,桃花眼里笑意更浓:
“久闻庄大人清高自持,爱惜羽毛,为何在在下面前,总是这么不要脸?”
庄子风扑过去抱住裴逸,手指滑过他浓黑的长发,凤眼斜斜吊起,眼角眉梢全是风情:
“莫非刚才的话都是骗我的?你真的不想我?”
裴逸忍着笑转身:
“想。可是明日,我还要去宫里赴琼林宴。你想叫我爬着去宫里吗?”
庄子风愣愣,咬牙仰头:
“大不了,明天我不上朝了。”
夜色如水。
回秀园里月芒清朗,洞开的雕花窗栏里,一丛疏落竹影裹挟着清风,落到室内水磨青石砖面上,吹的一苗烛光明明灭灭,幽暗闪烁,照着榻上帐幔里缠绵的身影。
裴逸抬手撩起他的发丝:
“……子风?”
庄子风凤眼半阖,慵懒出声:
“嗯?”
裴逸扯过被子覆在两人身上,伸手圈过庄子风腰身:
“可还记得,在扬州长乐湖畔,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
庄子风唇角一勾,手指缓缓抚过裴逸下颌,半阖着眼睛,笑的温柔轻浮:
“美人儿放心,大人会一辈子对你好。”
裴逸用锦衾将他裹紧,片刻又问:
“下一句呢。”
薄衾下的身体一僵,庄子风眼睫微微一颤,轻轻转身,欲要从裴逸怀里挣出来,仍阖着眼睛,语气漫不经心,字句却清晰无比:
“我不求你能忘了他,只要你心里有我便好。”
裴逸伸臂阻他,舌尖舐过庄子风肩头,凑到他耳边低语:
“别动,听我说。就算不能把阿远全忘下,自今以后,我心里想着的,也只有你一个。”
庄子风凤眼微微启开,挑起眼梢看着裴逸,冥冥光影之下,唇角绽开淡淡的笑意:
“我等你这句话,可已经很久了。”
第二日早朝,裴逸身着大红朝服足蹬粉底皂靴,白玉太平带束住柔韧细腰,桃花美目挺括鼻梁,流云黑玉簪绾起如水发髻,看去如玉树临风,一上金殿,满朝大臣一时寂然无声。
静默片刻之后,有大臣在底下窃窃私语道:
“这是新科武状元?乍一看,还以为是当年的兰陵将军再世呢……”
裴逸面上带笑,只是稳稳向前行叩拜之礼:
“罪臣裴朗之后裴逸,新科武状元裴逸,叩见皇上。”
朝上窃窃私语声登时止住。
新科进士觐见过皇帝,接着便是受封。龙椅上皇帝还未开口,下面两班官员中有人站出来,一副四平八稳的模样奏道:
“皇上,如今西北局势不明,边防吃紧,我朝将才又少。新科武状元裴逸文采武略,乃是不可缺少的人才,又是过世的兰陵将军亲手调教过的。臣请议,封裴状元为平西将军,进驻西北边防。”
朝中登时一片素静。
裴逸长身立于殿上,浅笑不语。站在他身后的探花郎,皱着眉偷偷抬头看那奏事的人,随即低下头去。
杭敬云捧着牙笏站在玉阶之下,微笑着回头,向裴逸缓缓低语:
“得将才如裴状元,国家之幸啊。想必日后,裴状元又是第二个兰陵将军。”
丞相府里,鸡飞狗跳。
刚刚下朝回来的叶端丞相,一进门就放下了丞相架子,健步如飞奔到后院庄子风卧房,一脚踹开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牙笏掷出去:
“砸死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好好的个人,装病不上朝!想我叶端英明一世,怎么会生出你这个泼皮东西!”
啪的一声,牙笏落进水里。
庄子风抱着头从浴盆里露出脸来,看着叶端身后:
“娘,爹的意思是不是,我这么不长进,是像您啊?”
叶端怔了怔,急忙脸上堆笑转过身去要安抚自己的夫人,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再满脸恼怒转过头来时,却见庄子风手里捧着茶盘子挡在面前,偷眼笑着:
“爹,别生气别生气,您要是再跟我喊,肯定会把娘招来的。”
叶端压住满心怒火,狠狠把门踹上,伸出两指指着自己儿子,整肃脸色:
“你说,好好的,你今天怎么没去上朝?前一阵子公然顶撞了杭敬云,又整天花天酒地,你是生怕别人抓不住你的狐狸尾巴是吧?昨天去哪里,跟谁瞎混了?”
庄子风不以为然的拿开茶盘,往水里一沉:
“裴家回秀园,跟新科武状元一起。”
叶端一怔,长长的剑眉竖起来,眼里又惊又怒:
“裴逸?”
庄子风懒懒点头:
“是。”
“你!你这个混小子!”一听这话,叶端气急的随手撂起门口桌上一只茶碗,向庄子风没头没脑的砸过去,“你这个祸殃子!你……”
庄子风又拿过茶盘挡住脸,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茶盘后面传来:
“爹,看来杭大人已经上书皇上,要裴逸去西北了吧?”
叶端拎着茶壶的茶壶的手顿住,片刻之后放下手里茶壶,看着庄子风冷笑:
“知道你小子聪明,只可惜,聪明都是些小聪明!既然知道杭敬云铁了心要把裴逸整死,还整天跟他混在一起?”
谈及正事,庄子风放下茶盘,一张俊脸从浴盆沿上露出来,侧脸淡淡看着窗外:
“这种事情,自己是做不了主的,爹难道还不知道?当年娘也是以性命做赌注,才嫁给您的。”
叶端一愣。
丞相夫人是当朝公主不假,当年庄子风的娘平月公主为了能嫁给叶端,曾经以死要挟先帝,这件事却鲜有人知。
不过庄子风却是清楚的很,这可是他亲爱的娘亲,最常拿出来向他炫耀的本钱。
“何况,”庄子风转向一时无语的丞相爹,“裴逸文采武略货真价实,这一去西北,未必会死在那里。杭敬云害死了宁长卿,又将贪污重罪全推到裴朗身上,宁远的死,他也脱不了干系。裴逸考这武状元,分明是想与杭敬云斗。他去了西北如果事情顺利,我们在京城扳倒杭敬云也是指日可待。”
叶端沉吟片刻,抬手抚着下颌在旁边椅子上坐下,露出几分忧虑:
“果然如此自然好。只是与杭敬云斗了这么多年,他的老奸巨猾我一清二楚。凭裴逸的两下子,能制得住西北那边杭敬云的人?”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庄子风丹凤眼微眯着,“您看当年宁远将军如何?”
叶端赞叹:
“宁远当然是个聪明人。心机深沉又做事缜密,雄才大略。若不是那年蛮子暗中联合了西边图含族夹击他,只怕现在,朝中第一人已经是他了。”
庄子风点头:
“那就是了。裴逸是宁远亲自调教出来的人,文采武略,不输与他。杭敬云再狠,西北那么远的地方他也鞭长莫及。这一去西北,倘若裴逸不死在战场上,我们再在朝中使劲,这一回死的,必定是杭敬云。”
叶端一边听庄子风说着,一边点头:
“你这混小子,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层了?”
“父亲大人英明,”庄子风缩在浴盆里还不忘拍马屁,“虽然我不长进,不过脑子聪明,可是像您的。”
叶端思索片刻,提步往门外走。刚跨出门一步,又回过头来看着庄子风,神情迟疑凝重:
“虽说如此,我还是担心裴逸这一去西北,凶多吉少。感情的事,你自己要知道分寸,不要到了最后不能自拔。人重感情是好的,可是明知道是泥沼还往里跳,就太傻了。”
匆匆说完,丞相大人跨步出去。
安静的卧房里,庄子风撩一把温水浇在肩头,缓缓靠在浴盆边沿上,雾气氤氲中,悠悠一声轻叹:
“既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只是当初,我又怎么知道,他会走出这一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