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木晓枫

5、博弈论

　　老师:
　　“好了上课了，都不要说话了，今天我们讲博弈论中一个非常经典的案例:枪手博弈。
　　有三个枪手，第一个枪手A的命中率是80%， B是60%，K是40%。他们同时举枪瞄准、同时射击另两个人中的一个，要尽可能消灭对手，每个人一次机会，一颗子弹，目标是努力使自己活下来。谁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大？如果你认为枪法最准的A胜出，那么你就错了。
　　我们来看，如果你是A，你毫无疑问的会瞄准对你威胁最大的B，而B也会瞄准对他威胁最大的A，而K则也可能瞄准A，那么三个人存活的概率都是多少呢？
　　A = 100% - 60% - （1-60%）* 40% = 24%
　　B = 100% - 80% = 20% (因为命中率为80%的A在瞄准他)
　　K = 100% （因为没有人瞄准他）
　　原来，枪法最不准的K竟然活了下来。
　　那么，换一种玩法呢？
　　如果三个人轮流开枪，谁会生存下来。
　　如果A先开枪的话，A还是会先打B，如果B被打死了，则下一个开枪的就是K，那么此时A生存的概率为60%，而K依然是100%（他开过枪后A没有子弹了，游戏结束）；如果打不死B，则下一轮在B开枪的时候一定会全力回击，A的生存率为40%，不管是否打死A，第三轮AB的命运都掌握在K的手里了。
　　那么，如果游戏规则规定必须由K先开枪，如果你是K怎么才能让自己活下来呢？
　　答案是胡乱开一枪，只要不针对AB任何一人即可。
　　当K开枪完毕，AB还是会陷入互相攻击的困境。”
　　……
　　下课后，笑笑疑惑的问道: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枪法最好的，可是活下去的几率却是最小，枪法不好的反而最能活下来！”
　　“因为越强的人反而越容易被针对。”
　　萧然淡淡的答道，然后便牵着笑笑的手去上下一节课了。

　　大三的校选修课，萧然和笑笑都选了博弈论，萧然觉得这是一门很有用的课，不过对笑笑而言怎样都无所谓，只要跟着萧然就行了。
　　不知不觉中都已经大三了，他们在一起也已经三年了，牵手早已养成了一种习惯，分开一刻都不舒服。这三年来，他们从未吵过架，一个是对她的无私关爱，一个是对他的绝对依赖，想吵架都难呢！
　　夏念和郑洁也确立的恋爱关系，因为都在学生会工作，又经常一起当萧然和笑笑的电灯泡，日久生情，就不想再当电灯泡了。哦对了，笑笑好像也是学生会的成员呢！虽然从那次以后再没有去过，不过学生会好像并未将她除名，因为现在学生会的主席是若风。还有，自从若风当上学生会的主席后，学校里所有爱护花草的标语都变成了那句:爱它就被伤害它。
　　学生会依旧是每个星期都会有活动，每个周末，若风都会打电话亲自通知笑笑活动的时间和地点，虽然他知道笑笑的答案是固定的，可是他还是会亲自打电话告诉她。
　　又是一个星期五，若风习惯性的打来电话通知笑笑明天的活动。
　　“若风，你就不要再通知我了，你知道我是不会去的，还是直接把我从学生会里除名的好！”
　　笑笑接过电话微笑着说道。
　　“我知道，你要和萧然一起去自习嘛！”
　　电话那头的萧然也强笑着，怕笑笑接下来又说再见，然后他赶紧继续说道:
　　“你都大三了，我也大四了，都快毕业了呢！其实这三年来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笑笑疑惑的问道。
　　然后若风接着说道:
　　“我承认萧然很优秀，比我优秀，所以你喜欢他也是理所当然。可是，既然早已知道了注定会分开，当初为什么还要在一起？难道结果真的就一点都不重要吗？”
　　“什么？什么注定会分开？”
　　听到若风话，笑笑更疑惑了。
　　“萧然就快走了，你怎么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们真的是喜欢对方的吗？”
　　“萧然走？他要去哪？”
　　“笑笑，你是真笨啊还是装作不知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笑笑着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然后若风说出了一些笑笑不知道的事。
　　“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萧然考那么高的分数，本应该去更好的学校，却来到了我们这里，你不会真以为他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吧！我们学校每年都会有一个公费出国的名额，而这一届的这个名额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是萧然的了，而且他就快走了，五月是最后的期限，现在是三月，还有两个月。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就注定了会分开。唉……”
　　若风说完又叹了口气，却不知电话那头的笑笑早已泪流满面，虽然她不相信，不相信萧然来这个学校是为了出国而不是和她在一起，可泪水就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因为她怕，她怕失去萧然，所以，只要有一点他离开的可能性，她就会不安，就会害怕，纵使这一切都还未得到证实。
　　不过，笑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上学校的官网查了一下，证实了若风说的话都是对的，只是学校官网上说会选出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公费去美国留学，可那人并不一定就是萧然。不过笑笑却也很清楚，以萧然的成绩，如果他申请的话，那个名额非他莫属。也就是说，那个名额对于萧然，只是想与不想的问题。那他到底想不想呢？
　　对于这个问题，笑笑不敢轻易下结论，此刻，在她的心里正进行着一场博弈:
　　如果他来这里本就是为了那个名额出国，那他离开也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为了自己;如果他是为了和自己在一起才放弃了好学校来到了这里，那他已经为了自己放弃了一次，绝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放弃第二次了，所以还是要让他走。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是不同的开始条件，为什么会得出相同的结果呢？
　　那他呢？他到底是怎样想的呢？想走，或是不想走？爱，还是不爱？
　　也对啊！他那么聪明，自己那么笨;他那么安静，自己那么吵闹……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笑笑能说出一大堆他们两个不合适的理由，可是两人也的确在一起三年了，以至于现在对他已经养成了依赖，分开一秒心中就会不安与思念。
　　笑笑越想越零乱，越想越难过，不知不觉中泪水又从眼角滑落了下来。
　　晚上，两人像往常一样牵着手漫步在校园的湖边。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月光倾泻而下，融入这静如平镜的湖中。湖水将天空中的那轮圆月映入湖底，或许是因为这湖水太清澈了，湖底的那轮圆月也是那样的明亮皎洁，以至于会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到底哪个月亮才是真的呢？偶有清风扰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湖底的那轮圆月也模糊了身影，这时才发现原来它是倒影，原来那么美的东西只是倒影，水波一起，它便消失不见了。
　　望着那平静的湖面，笑笑突然轻轻的问了一句:
　　“萧然……你爱我吗？”
　　“我……”
　　“说你爱我。”
　　还未等萧然说出那三个字笑笑便又打断了他，不过这句话好像只是多余，因为萧然一定会那样回答，可是她太害怕了，害怕萧然说不是。
　　然后萧然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
　　“爱你！”
　　虽然这话很肉麻，但从萧然的口中说出来还是很清淡的感觉。
　　“你将来想干什么呢？”
　　笑笑又轻轻的问道。
　　萧然突然发现今天的笑笑很反常，平时的她都是有说有笑的，今天却怎么会这么安静？还总是问这些奇怪的问题。所以萧然反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别问为什么，你要认真回答我，你说什么都可以，但不要对我说谎。”
　　“将来……毕业以后找一个简单的工作，然后和你结婚，要一个或者两个孩子，就是这样了。”
　　萧然思索着回答道。
　　“没想过其他吗？”
　　“什么其他？”
　　“你会不会离开我？”
　　“不会。”
　　“你没有骗我？”
　　“我从不会许诺我做不到的事，就像当初我说如果我们考到了同一个学校就在一起一样，现在不是在一起了吗？”
　　笑笑没有再问什么，只是紧紧抱住了萧然，侧脸贴着他的胸膛，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好幸福的感觉，幸福到流泪……
　　或许萧然察觉到了自己胸膛的湿润，于是用手轻轻的抚着笑笑的头，让她可以靠得更紧一点。
　　笑笑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定格，永远停留在这一秒，永远这样抱着他，也永远这样被他抱着……她知道，萧然也有着同样的感觉。
　　其实笑笑一直都想问:当初你来这个学校，真的是因为我吗？
　　可是她终究没问，因为她知道，是不是因为她都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的萧然不会再离开，这一点的确是因为她，萧然的确是因为她不会离开。
　　第二天，本该和萧然去上自习的笑笑却去了参加学生会的活动，晚上他叫笑笑出来散步的时候，笑笑说她累了一天，想休息了，于是萧然便给她道了晚安，转身从女寝楼前离开了。
　　独自一人的他，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失落，手中空荡荡的，没有了牵她手的温暖，逐渐变得冰冷。
　　萧然回到寝室，倒了一杯温水握在手中，此刻，他心中的那份失落逐渐变成了恐惧，他很不安，很害怕。
　　这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所有的快乐与伤痛，都是因她而起。
　　第二天，笑笑给他发来消息:
　　我想静一静，好好想想我们到底适不适合。
　　萧然没有回她，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明明不想失去她，却又不想束缚她。爱是一种自由，挽留只会让想离开的人痛苦，他不想让她痛苦，所以宁愿自己痛苦。
　　此刻的萧然哪怕有一点的自私，就不会选择沉默——明明心里很痛，却又什么也不说，依旧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三天，笑笑又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
　　萧然，我想我们真的不适合……我决定和若风在一起，所以，我们分手吧。
　　萧然没有读完那一条信息，只是看了开头和结尾，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这几个字是如此的绝情，如此的尖锐，像匕首一般直插入他的胸膛，让他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伴随着阵阵剧痛，痛到不能呼吸。
　　他的手颤抖着，拿出了手机，拨出了笑笑的号码，手机“嘟嘟”了几声，然后便传来了无人接听的提示音，然后他又拨了出去，还是无人接听……
　　最后他清醒了，也放弃了，于是讲电话打给了夏念。
　　“叫上他们几个去喝酒，我在图书馆前面等你们。”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挂掉了电话，然后几个人去了外面。
　　在几个人喝得正嗨的时候，夏念问他:
　　“你考那么高的分数却来到了这里，到底是因为她，还是早就想好了要那个出国的机会？”
　　然后萧然又想起了三年前高考分数出来前一天的场景:
　　“爸，我想出国。”
　　萧然说道。
　　“出国？你知道的，咱们家的家庭条件……”
　　他父亲犹豫着。
　　“有一个学校可以公费出国。”
　　“什么学校？”
　　“K大学，如果学习好的话有出国的机会。”
　　“K大学，你的成绩……你自己决定吧！”
　　……
　　这的确是萧然来这所大学的初衷，而他让笑笑来这所大学也只是想给她讲题，以弥补自己未曾尽到的同桌的责任。可是来到这所大学以后，准确的来说是和笑笑在一起以后，这件事他便忘了，若不是夏念提起，他也许会永远的，彻底的忘记。
　　萧然灌下一杯酒冲淡了所有的回忆与思绪，然后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出国。”
　　很晚的时候几个人才把萧然拖了回来，第二天萧然便递交了出国留学申请，学校也很快做出了反应，帮他办理了各种手续，也为他买了一个星期后出国的机票。
　　萧然没有再去图书馆自习，他一直都待在寝室，不敢出去，怕一出去就会见到笑笑，可是内心又是那么的想见她，想到狂乱。其实他怕的是看到和若风在一起的笑笑，对他而言，那绝对是一件痛到无法承受的事，所以他逃避着，不敢出门。
　　萧然走的那天，寝室的几个兄弟都去送他了。
　　在大厅里，几大男生像女生一样还在依依不舍说着道别的话:
　　“好好照顾自己！”
　　“如果吃不习惯就自己做饭吃！”
　　“出门在外要忍让，兄弟们不在，谁欺负你也帮不上忙，要忍让，好汉不吃眼前亏。”
　　“如果想我们就打电话，视频也行啊！”
　　看着他们一个个难受的样子，萧然无奈的说道:
　　“好啦好啦好啦，怎么感觉我快要死了似的，又不是不回来了，都回去吧！”
　　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难过，只是不表现出来而已，毕竟他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发往美国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还未登机的乘客马上登机……”
　　大厅的扩音器里最后一遍播报了登机提醒，萧然朝外面看了最后一眼，还是没见到那个他一直都在期盼的身影，于是他慢慢的转过了身，用沉静的表情掩饰着悲痛欲绝的内心，一步一步走向了那架飞往美国的飞机。
　　等到萧然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中，夏念他们几个便回去了。可直到那架飞机起飞最后消失在了视线中，笑笑才从走廊的一角走了出来。
　　她呆呆的望着飞机远去的方向，眼神中满是痛到心死的空洞。此刻的她没有再哭，因为早已哭干了泪水。
　　“笑笑，我们也回去吧！”
　　一旁的若风轻轻的说道，他知道此刻的笑笑很难过，所以话语里满是怜爱与温柔。
　　“谢谢你！”
　　笑笑淡淡的回了一句，她的语气好冷，似乎不带有一丝的情感，这种感觉好熟悉，好像是……萧然说话的感觉。
　　“谢什么！身为你的男朋友，这都是我该做的。”
　　“我想我们当初说的已经够清楚了，萧然走后就恢复各自的身份，你还是你的若风，我还是我的笑笑，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我只有一个男朋友，那就是萧然。”
　　“可你们已经分手了！他也已经走了！”
　　若风大声喊道，可他立马又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赶紧冷静了下来向笑笑道歉:
　　“对不起笑笑，对不起，我……”
　　“对不起！这和分不分手没有关系，因为我还喜欢着他，心里就再容不下别人了！”
　　说完笑笑便转身离开了，只留下若风还呆呆的站在那里默默的回忆着那天的场景:
　　星期六那天，学生会按照惯例会举行活动。从未参加过这些活动的笑笑那天却意外的出现在了若风的视线之中。
　　“笑笑！你怎么来了？”
　　看到笑笑，若风满脸的惊喜，而笑笑却刚好相反:消瘦的脸庞憔悴而苍白，通红肿胀的眼眶好像哭了好久。她把若风叫到一遍，无力的说道:
　　“若风，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说吧，什么忙？”
　　若风很爽快的答道。
　　“我想让萧然去美国留学，可是他不想去，因为我。所以我想和萧然分手，让他离开。所以，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假装在一起吧，等萧然离开后，我们再恢复各种的身份。”
　　让萧然离开，这种事对若风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更何况还能和笑笑在一起，就算只是假装一段时间，但只要萧然离开，那不就可以弄假成真了吗！
　　若风自然是很得意的答应了，然后笑笑把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说道:
　　“给他发一条信息吧，就说我不喜欢他了，要和他分手……”
　　说到这里，笑笑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将脸微微扬起，好让停留在眼角的泪水不那么轻易的滑落。
　　“要委婉一点……不要……不要让他太伤心……”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用双手掩着脸啜泣了起来。
　　刚才听到笑笑说和萧然分手的时候若风本是很开心的，可看到此刻哭得这么痛的笑笑，他竟有些不忍心，不忍心她哭，不忍心她这样难过。
　　“笑笑，别难过了，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陪着你，永远不会离开……”
　　若风一边安慰着笑笑一边想着该怎样编写这条让他亦喜亦悲的信息，最后，他在手机上打出了这样一段文字:
　　萧然，我想我们真的不合适，你太聪明我太笨，你太冷我太热，虽然我们也在一起三年了，但这三年来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快乐，跟你在一起我连说话都小心翼翼，你太过沉默了，总是给我一种很压抑的感觉，你对我又太过冷淡，或许你根本就不爱我吧！或许和我在一起对你而言也是一种负累，所以，我们应该都给彼此一个自由，我觉得若风和我更合适，他也很喜欢我，我决定和若风在一起，所以，我们分手吧。
　　若风看着自己写出的这段文字，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这是他眼中的笑笑和萧然，或许这也是所有人眼中笑笑和萧然的关系。
　　看到短信发送成功之后，他又顺便往上翻了一下两人的聊天记录，然后他才发现自己错的是多么的荒唐多么的离谱。
　　笑笑:饿……
　　萧然:下楼等我。
　　笑笑:现在几点了？
　　萧然:下楼等我。
　　笑笑:刚才写错了一道题，
　　萧然:下楼等我。
　　笑笑:不舒服。
　　萧然:下楼等我。
　　笑笑:感冒了。
　　萧然:下楼等我。
　　笑笑:无聊……
　　萧然:下楼等我。
　　笑笑:想你，
　　萧然:下楼等我。
　　……
　　无论笑笑给萧然发什么，他统一的回复都是:下楼等我。
　　若风一直以为萧然是个极度冰冷的人，这时他才发现，萧然不是冰冷，只是把所有的温暖都给了笑笑，对他人便没有温度可言了。
　　笑笑爱得没错，萧然也的确是一个可以让她因为爱而放弃的人，的确值得让她付出这么多。
　　若风把短信发出去后马上就看到了萧然打来的电话。
　　“怎么办？”
　　他问了一声，旁边的笑笑已经停止了哭泣，只是无力的回答了三个字:挂掉吧。
　　思绪一恍，笑笑早已消失了身影，大厅里依旧挤满了准备上飞机的人，可若风却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孤独，孤独的可怜。
　　从此以后，笑笑便独自一人度过了六年时光，六年没有萧然的时光。郑洁和夏念都明白她的用心良苦，所以都替萧然爱着她，守护着她，想给她一些温暖，可从她的眼神中，你依旧能看到她内心的冰冷与伤痛，那是只有萧然才能融化的冰冷与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