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空]不可说》燕家小五

3、第三章

　　二郎庙中的血案很快便传进了玉皇大帝的耳中。

　　尘世里的妖魔多如牛毛，普通百姓更是无数，每年因妖魔作乱而被害死的无辜之人不知凡几。玉帝自然不会闲到了每一桩都要亲自过问的地步。但这一次，他却不得不管。

　　只因那赵百年身份着实与旁人不同，此人把持朝政数载，几可称得上是以一人肩担社稷之重，又何况他实是阳寿未尽，更兼在二郎神庙被妖邪所害。古往今来，妖怪害人屡见不鲜，但能在神庙之中害人的，却绝对是屈指可数。

　　赵百年本以为自己躲进二郎神庙绝对是万无一失的，可哪曾想，杨戬竟真来了一次见死不救。他虽已身死，却怨恨难消，日日在地府泣血鸣冤。至最后，连十殿阎罗都看不下去，只好将此事奏禀玉帝圣裁。

　　玉帝也深感头疼。赵百年的肉身早已死透，此时再想助其还魂？简直可说是天方夜谭。唯有劝其尽早投胎。但那赵百年死得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伤了他性命的妖邪受诛伏法才算罢休。

　　玉帝寻思了半晌，还是决定，先将那妖怪降了再说吧，判上个雷劈斧剁，先行平了赵百年的怨气，哄他先去投胎。好过一直这样摆着，天上的脸面着实不大好看。

　　可是派谁去降呢？那下界搅乱的妖魔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听闻在他想不开杀进二郎庙前，也是玄门弟子，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个老家伙教出来的徒弟，但本事着实不差。

　　这原是发生在杨戬庙里的事，横看竖看，都合该是由他来负责。然，杨戬若是下定了心思不想去做的事情，谁又真能迫他去做？玉帝着太白金星拟了三次旨意，不出所料，没有一道能说动他的。

　　第一次时，推说是近些时日二爷正值修炼的紧要关头，稍一打扰，可便要伤了修为。

　　第二次时，说是下界的人参果树结了果子，镇元子邀二爷前去品果，不在灌江口。

　　第三次时，倒是见着了杨戬，但二爷随口一个没心情，便将太白打发了。

　　大约实在是太白金星那一张哭丧脸看起来太过可怜，杨戬终于在最后说了一句话：“听闻前几日招降的那位齐天大圣，着实有些本领。只是不知，他与这次在下界搅闹的那个妖怪到底谁更强盛一些？”

　　太白金星到底算是得了救星，急忙忙又去向玉帝请旨，令这位新封的齐天大圣下界去降妖伏魔。此番若是功成，玉帝或可对那猴子有所改观，真个与他个高官厚禄，那他太白金星也少不了这几次三番的举荐之恩。

　　倒是个好办法。

　　他却不知，这一切，尽在杨戬的算计之中。

　　孙悟空要捣毁蟠桃盛会，偷喝琼浆玉液，无非是因为玉帝、王母轻视于他。不只蟠桃会不邀他，那所谓的齐天大圣更是个有官无禄的虚职，如此才引得他好胜心起，折腾得整个天庭都不得安生。那猴子明显不是个听劝的主，真要能用言语便羁住，杨戬也不需回转时空想法子救他。那暂缓天庭与孙悟空之间矛盾的方法，便只有一个——

　　想方设法，让玉帝觉得孙悟空也是个可用之才，即便不能立时就委以重任，起码也要摆出足够尊重的姿态，把那猴子哄得开了心，姑且算是稳住局势。当然，孙悟空的脾性怎么看也不适合在天庭久耽，不过那也是后话。还是先渡过眼前之事，才算正理。

　　万幸，那猴子打架的功夫，确实还算不错。

　　杨戬这样想，日后再想个法子，让他平平安安地回花果山也就是了。

　　灌江口的这位殚精竭虑额地思考着到底该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猴子继续活下去的可能，那边厢的齐天大圣宫，却是另一番景象。

　　斜倚宝座之上，右腿微蜷，踏云靴不安份地在座位上连连点了数下，孙悟空“享受着”所谓官高极品的生活，只觉若是每个神仙都是这般过活，那大抵有半数的神仙，要无聊致死。

　　无聊，无聊，无聊。

　　整个齐天大圣宫就只有三个活物，连只虱子都没有，更遑论那些能让他上窜下跳的谷地、高树。金冠上的两根翎子被他左拨右弄，摆出各种奇怪的造型，边上守着的两个星官赶忙扑了过来，把他将将塞进了嘴里的雉翎抢救出来，端正放好。

　　“大圣，这可不是拿来玩的。”安警司面带微笑道。

　　“请大圣注意仪态。”宁神司也摆出了一副端正的笑脸。

　　“仪态仪态仪态，”孙悟空不由嗤之以鼻，仿着安静、宁神两人咧了下嘴角，明明该是个笑容，却让他硬生生将眼睛、嘴巴挤成了三条细细的缝，“是不是这样？”

　　“诶诶，大圣，这笑容要再自然一些，您看，像这样，露出八颗牙齿即可。”两人就像没看到孙悟空隐藏起来的怒气一般，仍兀自讲解着所谓仙家之仪。

　　孙悟空彻底瘫倒在了高高的宝座上，“真是快无聊死老孙了啊啊啊！”

　　那宝座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里，做的却是极大，孙悟空瘫倒其上，来来去去滚上了两三个来回却连椅子的边都不曾挨到，“有没有什么可玩的东西？”

　　“请大圣安静。”

　　“请大圣宁神。”

　　孙悟空又滚了滚，深觉自己果真是脑子进了水，方才会问这两个木头人有没有什么东西可玩。

　　孙悟空怎么也想不到，有一日他竟会连玩什么也要发起愁来。说起来，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也不是第一次上天庭了，在此之前玉皇大帝封他做过弼马温，那时节，他与八仙、月老、赤脚大仙等人的交情甚好，此番再上得天来，蒙玉帝封赏齐天大圣一职，原以为是要与诸位仙友再续旧情的，他还特地为此从下界花果山上带了三大缸猴儿酒。岂知玉帝竟下了一道混账旨意，禁止诸仙再与他往来。违令者，据闻丢衔罢职，赶去给太上老君看火烧炉子都算轻的。

　　“真是……佛都有火！”孙悟空想起此事便觉熊熊怒火自胸口烧到了嗓子眼，足烧得有三丈来高。此刻若是玉帝、王母两人在他面前，少不得要举着金箍棒一人孤拐上赏一棍。

　　偏有两个星官，着实不会看人脸色，此时还尚要喋喋不休。

　　“请大圣安静。”

　　“请大圣宁神。”

　　孙悟空觉得，这两个星官定是蚊子成的仙，不然怎能如此深谙烦人之道？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嘬口一吹，定身诀随手施为，那两只聒噪的“蚊子”终于算是住了嘴。

　　他挠了挠脑上的猴毛，忽而省起，天宫之上无人可一同作乐，花果山上却不曾少了爱好上蹿下跳的猴子，只需将那些猴子猴孙接来天宫，还会少了陪他玩的人？食指在耳朵里掏了掏，这便想掏出金箍棒，搭出一道天梯，接花果山的猴子上天。

　　然而那绣花针粗细的棍子刚方离了耳朵眼，齐天大圣宫中的第一员访客便至，而此人正是刚刚求来了玉帝圣谕的太白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