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70、坦然认罪

　　“不可能！你跟王爷伉俪情深，满朝皆知，又怎会恨他？在我们眼里，你爱他还来不及呢，这个理由不成立……”慕容皓质疑道。
　　“大帅只看表面，不知内情，夫妻之间是否恩爱不在表面上，表面上的举案齐眉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相处的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外人是看不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恨他，或者为什么表面上对他很好，心里却恨他？”
　　“因为他从来都不把我放在心上，冷淡我、漠视我……让我生不如死！”
　　“哦？口说无凭，何以见得？”
　　“大帅真想知道？那就请屏退众人，我只跟您一个人说……”
　　“好，全都下去吧，书记官留下，做笔录。”慕容皓吩咐道，他倒不担心一个柔弱女子会怎样，只是隐约地感觉到，这关乎平南王爷夫妻间的隐私密事，不方便让外人知道……他是审判官，自然要知道原委，至于其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了，他对苏紫凝说：“王妃娘娘，但说无妨，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这书记官是我多年的心腹，懂得规矩，能管住自己的嘴巴，您大可放心……”
　　“夫妻间的私密事，紫凝本难以启齿，不过……”
　　“事关重大，王妃但讲无妨，您为什么恨王爷？”
　　“因为我跟王爷成亲近三年，他从来都没有碰过我，紫凝至今仍是处女，我自负美貌、博学多才，多少王宫贵族求而不得，当年大帅不是也替你外甥来求过亲，都被紫凝回绝了……自从那年长安遇到林萧然，一见倾心、心生爱慕，也如愿以偿地嫁给了他……没想到他对我不闻不问，三年来从未进过我的房门，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苏紫凝道。
　　“有这等事？”慕容皓觉得难以置信。
　　“常年的独守空房，让我对他心生恨意……日积月累，就对他恨之入骨，就想找机会报复他，让他在皇上面前失宠，到时候他若想东山再起，必然要仰仗我父亲的权势，届时我就可以借助娘家的势力狭持他，胁迫他跟我‘圆房’！”苏紫凝继续道。
　　“这……”慕容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帅，紫凝乃一介妇人，并不知道虎符如此重要！恰巧皇上派王爷携另一半虎符给大帅，任命您为西部‘兵马大元帅’，携此虎符统帅三军，因此昨日我就趁机进了您的中军大帐，偷了虎符，放在我的首饰匣里，然后让人传话给玉儿，让她取出匣子送去我指定的地方，她并知道送给谁，做什么用？只知道我让她用这匣子里的东西换五百担粮食，所以她是无辜的，而主谋是我！”
　　“您为什么这么做？”显然慕容皓还是不愿相信。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丈夫此次被任命为监军，偕同大帅一起御敌，若临阵丢了虎符，他罪责难逃，必被皇上降罪，届时陌如玉已随西夏使臣逃往西夏，无人指证，他也想不到指使玉儿偷虎符、害他的人就是我……”苏紫凝接着往下说。
　　“那您现在为什么又承认了呢？”慕容皓反问道。
　　“我本以为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玉儿被蒙将军无意中拦截抓获，天算不如人算，如今我即使不招，一旦王爷回来，找玉儿一问，就会知道主谋是我，到时候家法族规我都难逃一死，倒不如现在招了，还能图个痛快……大帅觉得我这叛国的理由可充分？可有说服力？”说完了，苏紫凝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口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编出这样一个完整的故事，咋一听确实很有道理。
　　其实昨天上午去集镇买粮之前，她确实来过中军大帐，来找过陌如玉，想带她一起去逛逛，当时有人告诉她，玉儿往这里来了，她进来看了看，发现没人，玉儿已经离开了，但守门的士兵确实见她进来过，谎称那时候偷的虎符也说得过去。
　　没想到慕容皓问道：“那你说说，我把虎符放在哪里了？你能那么容易就翻出来，我怎么就不相信呢！”
　　苏紫凝没想到大帅会这么问，她确实不知道虎符藏在哪里了，该怎么回答呢？只能不说，反正其它的理由都合情合理，唯独这个不知道，不说也罢，她打定了主意，于是坦然说到：“大帅，您放虎符的地方‘你知我知’，就没必要说出来了，反正叛国的罪名我都认了，难道还在乎这点儿小事吗？我是不会当着您的书记员说的，您就不必费心了……”
　　慕容皓叹了口气道：“王妃娘娘，你理由说的确实合情合理，我也挑不出毛病，但我就是不信……您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死罪，今夜您一旦认了，就是王爷回来也救不了您，他官职再大，也大不过国法，您会被处以极刑……您大好的年华、青春美貌，不要就这么轻易断送了……您要想清楚……”
　　“大帅无需多言，我已经想清楚了！”苏紫凝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慕容皓相信他的话，玉儿的小命就算保住了。
　　“王妃娘娘……我再说一遍，您的理由听上去貌似有些道理，但我总觉得还不至于，林王爷只不过没跟您‘圆房’，但我听说这几日在这大营里，他每日都跟您同榻而眠，小夫妻的房内事，我这老人家管不了，但我总觉得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您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何况，兹事体大，一旦被他发觉，用家法就可以随意处置您，用不着国法，到时候您父亲纵然位高权重，也护不了您……”慕容皓继续劝道。
　　“大帅的好意，紫凝心领了，只是女人家就是心眼儿小，我也不能免俗，我就是恨他，想报复他才做下这等错事！”
　　“王妃娘娘，以我对您的了解，您不是一个糊涂人，或者说您不至于分不清‘孰重孰轻’，为了闺房的恩怨，就把天下万民、江山社稷拱手送给敌人？这不像您，虽然我与您素无深交，但宰相府的千金之女早已威名远播，您爹爹经常跟同僚夸赞说，他的长房长女苏紫凝远盛儿子百倍，若身为男儿必能封王拜相、建功立业、光宗耀祖、福泽百姓，即使您身为女流，心胸抱负也远强男儿百倍……怎会就这么一时糊涂，做下这等错事？我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慕容皓叹息道。
　　“大帅高看我了，我一介女流，本来就目光短浅、心胸狭獈，只不过面子上总要装装样子，毕竟我是宰相之女，王府正妃，但实际上我就是这样一个善妒、爱报复的女人，如今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只求王爷看在跟我爹爹同朝为官、交情尚好的份上，给我个痛快，紫凝若泉下有知，必然感念您的大恩大德！”苏紫凝说得心胸坦荡。
　　“也罢……”慕容皓叹了口气道：“我找不到驳斥您的理由，若说你是为了保护那个小丫鬟，根本不可能，你们身份悬殊，您再心疼她，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命去换，何况您一旦认罪，必会波及您的家人，我虽能保证你父不受牵连，但他的女儿犯了‘叛国之罪’，从此在朝堂之上他就再也抬不起头了，您母亲养你二十多年，如果知道您惨死，必会伤心欲绝，林萧然本来跟您父亲是翁婿关系，也会因您而反目成仇……”
　　“紫凝明白！”
　　“今夜，我劝您还是想清楚，一旦签字画押，虽然能保陌如玉不死，但是过不了几天，您就要死了……您想好了吗？还要认罪？还要签字画押吗？”慕容皓仍不死心，最后规劝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于心不忍，反正面前的这个弱女子让他心怀恻隐，怎么也不忍心就这么判了她极刑，他其实很愿意她翻供，把罪名推给那个小丫鬟，那么，自己今夜就可以处死陌如玉那个小丫鬟，平息民愤，不至于引起‘兵变’，等过几日王爷回来，也就大事化小了，他们不予追究，也没人敢怎样反对，所以他一直试图劝说苏紫凝不要认罪，但不知道这王妃今天吃了什么迷魂药，就是不听……
　　只听苏紫凝幽幽地说道：“我想好了，偷虎符叛国的是我，陌如玉并不知情，拿口供来，我签字画押！”，苏紫凝心道：大帅，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你却不知道陌如玉在我夫君心目中的分量，紫凝死了，我夫君不见得会死，但玉儿死了，他的心就死了，也就活不长了……我今天救的不仅是玉儿，还有我的丈夫林萧然，而这些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不会明白……”
　　等苏紫凝签证画押完毕，慕容皓将先前的那位将军唤进来，让他告知门外的兵将，真正叛国之人已经招认，就是平南王妃苏紫凝，已签字画押，过几日等王爷回来后，再一起拟奏章，上报朝廷，处以极刑，以正军心，让大家都散了吧！
　　不一会儿，中军大帐外的一众人等都散得干干净净，慕容皓满怀歉意地对苏紫凝说：“对不住了，王妃娘娘，既然您认了罪，我就得用木笼囚车将你押回秦州大牢，等王爷回来再行定夺……你放心，我会善待陌如玉，我堂堂一个大帅，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言出必行，不会输给你这一介女流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多谢大帅！”苏紫凝深深地弯腰施礼，她知道，慕容皓今日尽力了，他也不愿如此，形式所迫，他虽身为大帅，法不责众，总不能强行违背民意，引发哗变，他这样处理是迫不得已……身为三军统帅，其实他也是个响当当的军人，军营里真正的男子汉，让她很佩服。
　　所以此时在慕容熙的大帐里酣睡的陌如玉并不知道，她的王妃姐姐已经承担了所有罪责，就要被处以极刑了……
　　而身在远方的林萧然也不知道，他的红颜知己就要这样糊里糊涂地命丧黄泉了……
　　最可悲的是：以苏紫凝的聪明才智，竟然看不出是谁要害玉儿，是谁要置她们于死地，唯一寄希望于，过几日林萧然回来，能查到真凶，替她们洗清罪名，否则陌如玉的命是保住了，苏紫凝却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