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46、一日三秋

　　正月十五，京都汴梁，皇宫御花园。
　　到处是奇石罗布、盆景花卉、嘉木葱茏、古柏藤萝、奇花异草、亭台假山，将这里点缀得情趣盎然……据说这里还有一眼天然的温泉，所以在深冬时节，这里却百花盛开、春意融融……
　　陌如玉穿越‘笔桥’到达御花园的时候，就见林萧然正站在桃花树下，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绣着银色的云腾花纹，领口和袖口都用银线勾勒镶嵌，系一根银色的腰带，身上没有佩戴任何玉佩等饰品，只是任那腰带上银色的细穗儿随意地斜挂在腰间，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站着，目光凝望着远方……陌如玉忽然想起了‘人面桃花’的典故，‘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而林萧然身后那满树的桃花在他的映衬下已黯然失色……
　　陌如玉痴痴地看着他，泪水模糊了双眼……‘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用在他们俩身上正合适，对陌如玉来说，虽然只是一日，但是对林萧然来说，真的过了三秋……又是一年正月十五了，去年的这时候，他们还在长安看“上元花灯”，如今却在这里相见了……只是这一日过的有多煎熬，比三秋还难熬，各中滋味只有她知道……
　　陌如玉刚想过去跟林萧然打招呼，就见苏紫凝从园门外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群太监丫鬟，她赶紧躲到了假山后面……
　　就见苏紫凝走到林萧然身旁，躬身施礼，柔声说道：“王爷，天凉了，臣妾来给您送件衣服。”
　　只听林萧然道：“有劳王妃了。”
　　“王爷，天色不早了，您看……是否要回府了？”苏紫凝问。
　　“好。”只听林萧然淡淡地答道。
　　“不行……等等……”，陌如玉心里呐喊着，我好不容易来这里跟你见一面，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她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伸手拦在了林萧然面前……
　　“大胆奴婢，敢在这里惊扰王爷，你不要命了？”就听见一个领头太监叱喝道。
　　陌如玉才发觉自己又冲动了，她本想叫住林萧然，却发觉不知道该叫他什么？才发觉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以前她就考虑过，叫他‘萧然哥哥’吧，好像不合适，他还出生自己就认识他爹娘了；叫他‘萧然弟弟’吧，好像更加不合适，他今年二十九岁了，显然比自己大很多……所以就索性不叫……如今，久别重逢，她跳出来拦住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
　　正犯傻呢，就听又见有人叱喝道：“大胆奴婢，还不快跪下！”，她才猛醒到自己穿着宫女的衣服，万一在这里被抓，恐怕凶多吉少，做戏做全套，跪就跪吧……她急忙跪了下去，谁知道这御花园铺的是彩石路面，硬得很，她这辈子都不曾给人跪过，没什么技巧，不懂得缓冲，就这么噗通一下硬生生地跪了下去，顿时痛得“哎呦……”一声，估计膝盖肯定青了一大片……
　　这时候，就听见有个太监说：“哪里来的宫女？我怎么没见过，给我拿下，细细盘问，别惊了王爷的驾！”接着有人就要来拖陌如玉。
　　陌如玉急了，连忙对林萧然说：“王爷，我有话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叫他王爷，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这么叫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能随大流了……
　　谁知林萧然就这么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然后就有两个小太监来拖她，陌如玉急了，连忙又叫道：“王爷，救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看见他就怂了，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林萧然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此时，就见苏紫凝说：“慢着，放开她！”
　　拖她的两个小太监立刻松了手，就见苏紫凝对那个管事太监说：“公公，这个小宫女本是平南王府的，我今天带她入宫，不知怎的就跑丢了，待我这就领她回去，严加管束，不知可否？”
　　“王妃说的那里话来，既然是您府上的，自该由您带回。”那个管事太监马上点头哈腰地说。
　　陌如玉就听见苏紫凝对她说：“起来吧，跟我回府！”
　　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明白苏紫凝为什么帮她，转念一想这小妮子多半没安好心，她向来心机深沉，要不这么容易就抢了自己王妃身份……不过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跟她，离开这里再说，反正去了平南王府，见林萧然的机会就多了……于是她赶紧站了起来，谁知膝盖真的受伤了，站了几次都没起来，有个小丫鬟过来把她从地上搀起来，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跟在队伍后面出了王宫……奇怪的是：林萧然自始自终都没说一句话！
　　坐上马车回到王府，还是刚才那个小丫鬟搀着她，走到了偏院的一间干净的小屋内，那小丫鬟自我介绍说她叫‘凤儿’，陌如玉也做了自我介绍，凤儿就说：“妹妹看上去比我小，我就叫你玉儿，可好？”
　　“当然好。”陌如玉道。她从小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多了一个姐姐，心里温暖了许多。
　　凤儿给她拿了治伤的药膏，涂在膝盖上，果然青了一大片。凤儿心疼的说：“那宫里御花园的彩石路面坚硬的很，妹妹一定不知道吧，跪下去要有缓冲，像你那样硬跪的话，我们这些奴婢的膝盖岂不是几天就要废了，要在膝盖的地方垫些东西，跪的时候不会太疼……不过你放心，王爷最不喜欢别人跪他，所以咱们王府里没有这个规矩，以后你也不用怕了……”
　　林萧然竟然不喜欢别人跪拜，这倒是陌如玉没想到的……他以前是小王爷，后来是大宅的男主人，现在是平南王，除了皇上皇后，别人见了他都是要跪拜的，可能他从小到大被人跪烦了吧？不过这样也好，陌如玉从来都没跪过别人，本来就不习惯、也不愿意，这规矩还不错，比较称她的心意，这么想，心情就好多了……
　　“凤儿姐姐，我想马上见到王爷，你能不能带我去见他？”涂完了药膏，陌如玉问道。
　　“怎么可能？王爷岂是咱们这些奴婢想见就见的？”凤儿叹了口气说：“妹妹初进王府，不懂这里的规矩，咱们这些偏院的丫头只是‘粗使的’，根本进不了王爷住的后院，又怎能见到？”
　　“那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让他到这里来见我。”
　　“妹妹，你又说笑了，咱们是丫鬟，他是主子，只有他传唤咱们的份儿，哪有咱们叫他来的道理？他不会来的，我也不敢传这个话，再说我根本见不到他，也没法传话呀……”凤儿道。
　　“那姐姐能不能告诉我，怎么能见到王妃？”
　　“你要见王妃？那容易多了，王妃平日里待下人宽厚，只要陈明理由，还是有可能的，那你的理由呢？总要禀明王妃你为什么要见她吧？”凤儿问。
　　“我跟你们王妃是故人，你就说‘陌如玉有要事求见王妃’就行了。”
　　“好！等晚膳时分，我求送餐的姐姐把话传给王妃的贴身丫鬟玲珑姐姐，求她禀明王妃，看她是否愿意见你。”风儿道。

　　晚膳后，有人来传话，说王妃传陌如玉内堂觐见，陌如玉就跟着来传话的丫头，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内堂……一进门，满目的淡雅清新扑面而来，内堂典雅的装饰又让莫如玉心里好生不是滋味，这一切本来属于她的，如今却让这小妮子‘鸠占鹊巢’，想到这儿她就恨得牙根痒痒……
　　就听苏紫凝吩咐道：“都下去吧，没有我的话，不准来打扰。”丫头们应着躬身退下，屋内就剩下她们两人……
　　苏紫凝柔声问道：“玉儿，你的膝盖不碍事吧？”
　　“你少假惺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陌如玉怒道。
　　“玉儿，你不要误会我……”苏紫凝叹息道。
　　陌如玉这一刻彻底地爆发了：“误会？我怎会误会你？要不是你诚心挑拨，林萧然怎会弃我而去？要不是你跟我抢，他怎么会娶你做王妃？要不是你诬陷我，他怎么会现在还生我的气？要不是你心机深沉，他又怎么会背叛我，毁了跟我的婚约？你不用假惺惺地装好人，他吃你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玉儿，你真的误会了，我真的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当初你误伤我的事，我也早在新婚之夜就跟王爷解释清楚了……”苏紫凝说。
　　“新婚之夜？”她的肺都快气炸了，她最不能听的就是‘新婚之夜’这个词儿，本来应该属于她的新婚之夜，就让这个贱人横刀夺爱，这么给毁了，一想到这儿她就怒火中烧……
　　“我要见林萧然，我要当面戳穿你的阴谋，我要跟他解释清楚，跟他重归于好……我要……”她气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我可以安排你跟王爷见面，让有机会跟他解释清楚，让你们冰释前嫌……以证明我对你并无恶意，可好？”苏紫凝说。
　　“真的？你真的会安排我见他？你不怕我揭发你？”陌如玉有些不敢相信。
　　“我不怕，我也没什么值得你揭发的，只是你要听我的安排，才能顺利见到王爷……”苏紫凝幽幽地说道。
　　“你不用安排，现在就带我去见他就行了！”
　　“他不愿见你，刚才我已经问过他了。”
　　“不可能……他不可能不愿意见我，你骗人！”陌如玉怒道。
　　“我没骗你，他是平南王，一人之下的王爷，我的夫君，他要见你，谁又敢拦？但他不愿见你，我又怎敢贸然带你前去？你要容我想个办法，让你能有机会见到他，你要相信我！”苏紫凝很真诚地说。
　　陌如玉心里也有些不踏实，仿佛觉得她说的是真的，心里又不愿意相信……刚才，林萧然看见她态度冷淡，一言不发，显然还在生气，如果他真的不愿意见自己，贸然冲过去，岂不是惹他更加生气，他生气的后果……陌如玉已经知道了，她再也不敢、也不想惹他生气了，想到这儿，她问苏紫凝：“你要怎样安排？”
　　“你先到我屋里做丫鬟，学习王府的规矩，服侍王爷的礼仪和技能，学成之后，我就安排你去书房给他奉茶，府里的事由我主持，王爷从来不参与。即使我指定的丫鬟是你，他也不会迁怒与你……等你顺理成章地见了他，就可以跟他讲清楚了……”苏紫凝说。
　　“好，我答应你！”陌如玉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只能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