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17、梦回黄花

　　林萧然终于又到了那个地方，踏上了他梦里无数次踏上的土地，只不过不同的是这次不是梦，这次是真真正正地到了‘黄花地’，他又一次地踏上了那片山头，首先落入眼帘的是那棵参天巨树，满树的黄花缀满了枝头，在微风中，点点落英随风而下，美丽异常，让人怀疑这不是人间的景象……
　　如果不是陌如玉带他来，林萧然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黄花地’就在百花村后面的山崖上，沿着一条隐秘的蜿蜒小路拾阶而上，转过山口，踩着满地的黄花，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树下……
　　那块他经常坐的大青石依旧在原处，他靠近大树，用额头抵着树干，低声呢喃着“菲儿……”，终于想起来的这个名字，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无数失去的记忆，如电火光般掠过他的心头……
　　“菲儿……”他眼前浮现着那双秋水般美丽的眼睛、那娇美的脸庞、那柔弱的身躯……这些他本该铭刻在心的，为什么在这之前都不记得了？他梦里从小一起长大的、见过无数次的菲儿，为什么梦醒了就不记得了？他无法解释，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要爆裂开来了……
　　林萧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他从小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在母亲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身体慢慢好起来……从八岁那年开始，每晚都会做一个梦：就是这里，每天都会来到这棵大树下，等一个跟他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儿，她长得非常漂亮，又博学多才，几乎拥有他欣赏的所有的美好……他们一起学诗、一起作画、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但每当早上他醒来的时候，就会忘掉这一切，记不得梦里的任何事了，当夜晚再次入梦的时候，又会回到这里，与菲儿再次相会，就这样周而复始，大概持续了八年……
　　他一直有个心愿，等满十六岁，要向菲儿求亲，要娶她为妻，所以生日那天，他怀揣着一只家传的玉璧打算送给她，作为定情信物……当他从怀里拿出了那块玉佩，然后突然有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那块家传的玉璧是一大块汉白玉，正面有个亭台楼阁的浮雕，反面是光滑无字的，但那天拿出来的时候正好是反面，赫然看到玉璧上有三个瘦金体的大字‘黄花地’……他当时一阵慌乱，心乱如麻，想不明白原因，隐约觉得这里就是‘黄花地’……接下来就有些魂不守舍，一直想着玉璧上的字，直到菲儿说：“你发什么呆呀？像在做梦一样……”，才如五雷轰顶般地在自己的床上惊醒过来，又一次地忘记梦里的一切，而压在枕头底下的那块玉璧，却真的不见了……他每晚独自睡在密室里，没人来过，也不可能被别人偷去，于是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梦游，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菲儿，你在那里？”他对着大树喃喃自语。
　　看到他这么难过，陌如玉急忙扶他在大青石上坐下……
　　“菲儿是谁？”她问。
　　“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以前在梦里，她每晚都到这里来等我，你见过她吗？”
　　“没见过……你梦里的朋友，我在现实中怎可能见过？”陌如玉回答地合情合理。
　　“我梦里的场景会在现实中出现，所以我就想知道，梦中的人在现实中能否见到？”
　　“不知道，我没试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林萧然问。
　　“这里是我们村的圣地‘黄花地’……”
　　“干什么用的？”
　　“祈福用的，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就像文庙，祭祖的地方……”
　　“看来菲儿真的不在这里……”林萧然知道，这里地方不大，四周一览无余，菲儿不可能住在这儿，她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每晚他都会提前来这里等她，而菲儿会出现在他身后……
　　“你认识菲儿多久了？”陌如玉问。
　　“八年了……自八岁以后，我每晚都能梦到她，梦到‘黄花地’，可梦醒了就不记得了……”
　　“哦……那后来呢？”
　　“我十六岁生日的第二天夜里，杀手偷袭了王府，杀害了我娘和王府里所有的人，我只身逃往百花谷，就遇到了你，之后就再也没有梦到过菲儿……”
　　“那你今天是怎么想起来的？”陌如玉好奇的问。
　　“是因为这个……”林萧然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白色的玉璧，上面赫然有‘碧云天’三个瘦金体大字，陌如玉惊讶的拿过来一看，玉璧的另一面雕刻着一幅画，一片山谷中有一棵参天大树，赫然就是这片‘黄花地’……她惊得哑口无言，愣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萧然笑了：“我偷的……”
　　“偷的？你从哪里偷来的？”
　　“从瑶儿那里……”林萧然有些骄傲地说，从来还没有人像他这样偷了东西还能感到骄傲的，他也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你是怎么知道她有这块玉璧的？”
　　“我是无意中知道的，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过的好好的，突然要跟你一起逃走？”林萧然仿佛看穿了陌如玉的心思。
　　“是呀，我也奇怪，以前我劝你逃走你偏不走，如今过着神仙般的日子，为什么突然要逃走了？”陌如玉问。
　　“因为完美！”
　　“完美？有什么不好吗？跟你逃走有什么关系？”
　　“因为太完美了，就觉得不真实了！”林萧然很认真地回答。
　　人们之所以追求完美，就是因为生活中处处有不完美。若像他自己这般，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生活充满了完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妻子几乎拥有世上独一无二的完美容貌、完美品行、完美温柔、完美深情时，就会感到很不踏实！心里就会有个声音不断地提醒他，这不可能，一定有什么不对劲……他的妻子又无条件地对他好，拼命想讨好他，给他所要的一切，就更不正常了……
　　林萧然经历过的两段感情都非常完美，菲儿和莫玉瑶都完美得无可挑剔，但是女孩子不是应该经常耍耍脾气、使使小性儿的吗？他回想了很久，她们却一次都没有，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的妻子对你太好了，好到你觉得不真实？”陌如玉问。
　　“我心中一直有一些疑惑……”林萧然叹了口气道。
　　“什么疑惑？”陌如玉不解地问。
　　“对完美到不真实的疑惑……”
　　“啊？完美就不真实了，那怎么才算真实呀？”
　　“像你这般才真实！”林萧然真诚地说：“像你这般经常口没遮拦，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脑子里经常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这样才是真实，你让我感到很踏实！”
　　“哦，是吗？”陌如玉有些欣喜，甚至被夸得脸红了。
　　“所以，我要逃走，我要跟你一起逃走，我要逃离那些我认为不真实的东西，而投奔你的这份真实，你有让我感到踏实、有安全感，我这么说你明白吗？”林萧然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我心里总有个声音在提醒我：这里面有问题……但是问题在哪里？是什么问题？我也说不清。”林萧然叹了口气道。
　　“你打算怎么办？”陌如玉问。
　　“我要去查明真相，我要去闯荡江湖，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我愿意，只要你不嫌我是个累赘，我当然愿意……可是，咱们要去哪里呀？”陌如玉问。
　　“我想去汴梁投亲……路上顺便闯荡江湖，丰富阅历……”
　　“你在汴梁有亲戚呀？”
　　“我母亲是当今皇太后的亲姐姐，当年她们都深受‘先太后’的喜爱，年幼时养在后宫，后来我小姨做了太子妃，太子登基后，她就做了皇后……现在的皇上是我小姨唯一的儿子，是我表弟，所以我要去京城投奔他们！”林萧然说。
　　“原来你小姨是当今的皇太后？那我……可以跟你一起住在皇宫里吗？”陌如玉试探性地问。
　　“当然可以了！”
　　“真的？太好了，我可以住皇宫了！”这小丫头高兴地跳了起来，有些得以忘形，接着又满腹狐疑地问：“你让我跟你一起住在皇宫里，不会让我当丫鬟吧？”
　　“不会，我让你当我妹妹，当公主！”林萧然保证道。
　　“是吗？”陌如玉有些将信将疑：“你怎么会对我这么好？不过……我觉得当妹妹也没意思，要不……我给你当‘媳妇’如何？”陌如玉看着他坏坏地笑着问，然后心满意足地看到林萧然又脸红了……
　　“逗你玩儿的，这么认真干什么？反正我也知道，你是看不上我的！”这个小丫头嘟囔道。
　　碰到这样的‘色女’，林萧然常常觉得很无奈，只能沉默……
　　‘色女’？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好色而调戏良家妇女的男人叫‘色狼’，那么，好色而嘴上又喜欢占他便宜的小丫头自然就是‘色女’喽……
　　陌如玉被他笑的呆了呆，接着说：“既然要闯荡江湖，自然就有危险，那咱们约定个暗号，好不好？”
　　“什么暗号？”林萧然问：“为什么要暗号？”
　　“我不会武功呀，万一我被绑架了，我就留下暗号，让你来救我呀！”
　　“你不会有危险，我会保护你。”
　　“我是说万一，这样吧，我们的暗号就叫‘黄花地’，你看行吗？因为这里只有咱俩知道！”
　　“好，就这么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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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萧然要去查明真相了，至于他为什么要带着这个不会武功的小丫头？他自然有他的理由，只不过不想说出来罢了……没想到这个暗号，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