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来谁染霜林醉》水墨清心

105、侍妾之罪

　　两个月之后，他们一行人护送皇上回到了汴梁。算算这一来一去，辗转秦州，就花了小半年时间，林萧然的儿子也快满周岁了，他也没打算大操大办，以前听人说小孩子贱养些好，不能太金贵，否则容易折寿，所以就打算自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就行了。
　　谁知让人去操办的时候，张管家犹豫了半天轻声地请示：“要不要请肖姨娘？”
　　若不提，林萧然倒真把这个女人给忘了，当初娶她只不过是为了拒绝陌如玉，也为了给苏紫凝作伴儿，谁知她竟然是慕容熙的远房表妹，不但新婚不久就自说自话地到练功房为他奉茶，还跟娘家人吹牛说服侍他在温泉沐浴，之后又故意挑衅，引得陌如玉醋意大发，被拧脱臼了手臂；她还写信给慕容熙，透露了王府内的秘密，致使慕容熙抓住了苏紫凝的软肋，设下毒计，害死了凝儿……
　　不过，林萧然知道，肖姨娘充其量就是个心胸狭窄的‘蠢女人’，谅她也没胆量伙同慕容熙故意害人。看在她独守空房好几年的份上，林萧然也不打算跟她计较，但也没打算留她一辈子。碍于她父亲是尚书，跟自己同朝为官，也不想随便给她安个罪名，把她给休了。他就想找个机会跟她商量，让她另嫁他人，也会送给她一份丰厚的聘礼。不过，这种事他自己去说貌似不太合适，让完嫣雨嫣这个王妃去处理，又怕嫣儿知道他以前纳过妾，不高兴，所以就耽误了下来……
　　林萧然今天才想起来，恰巧在王府这边处理些事务，此时有空，就没让人跟着，自己往肖姨娘住的偏院而去，想去跟她商量一下退亲的事宜……
　　还没走到院门口，老远就看见肖姨娘的陪房丫头搬了个小凳儿，坐在门口嗑瓜子，像是在给谁望风，看见他先是一愣，然后拔腿就往院里跑，林萧然很生气，自己又不是妖怪，还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丫鬟，于是沉声喝道：“站住！”
　　那小丫鬟果然应声站住，不敢动，回过身来躬身行礼道：“奴婢见过王爷……”声音在发抖，像是非常害怕的样子。
　　林萧然有些奇怪，这小丫鬟他只见过一次，那次肖姨娘被陌如玉拧脱臼了手臂，他帮肖姨娘疗伤以后，就是这个小丫鬟来扶她回房的，林萧然有些印象，他素来善待下人，几年没见，也未曾苛责过她，不知道这小丫鬟为什么会怕成这个样子，所以他尽量温和地问道：“你家小姐在吗？”，其实他既然娶了肖姨娘，虽未宠幸过她，也是他的侍妾，本不该称她为小姐，只不过心里从来都没有接受过她，因此就这么顺口叫了，也没觉着不合适。
　　谁知那小丫鬟惊恐地看了她一眼，磕磕巴巴地道：“在……嗯……不在……”。
　　不知道为什么，林萧然觉得自己看明白了，肖姨娘屋里有人，所以派这个小丫鬟在门口望风，没想到他突然来了，就把这个小丫鬟给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林萧然心里非常生气，他可以放肖姨娘回家，只要她开口，或者让她父亲来说，跟他商量退婚。但在王府里，大白天的竟敢‘偷人’？给他带‘绿帽子’，他这脸上还实在挂不住，看这小丫鬟轻车熟路地望风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了，或许他这王府里的下人们都知道，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自己不在的这两年，王府里肖姨娘就成了唯一的主子，她想干什么大概无人敢管，就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了。
　　他一时生气，抬脚就往里走，就听那小鬟在他身后大叫了一声：“启禀姨娘，王爷来了！”
　　这时候林萧然已经进了院子，离房门很近了，就听见里面一片混乱……他耳力极好，马上就听出了男子沉重的呼吸声，果然肖姨娘房里有男人，大白天的关着门，又让丫鬟放风，在干什么很明显了。
　　林萧然被那小丫鬟通风报信地大叫一声，忽然冷静下来，心想：按照大宋例律，自己这么闯进去就等于‘捉奸’，里面的男子要被杖毙，女子要被‘浸猪笼’，都难逃一死……肖姨娘嫁给自己多年，一直独守空房，想来自己也有对不住她的地方，既然不喜欢，何必娶回来呢？新婚之夜都不肯去看看她，之后就见过她几次，对她也不公平。时间长了，她闺房寂寞，趁自己不在就私会相好的，他虽恼怒，却也不想要了她的命，所以还是放过她这次，跟她把话讲清楚为好。
　　于是他对那个小丫鬟道：“让你家小姐一个时辰后到练功房来见我！”说完转身就走，把那个吓得目瞪口呆的小丫鬟晾在了原地。
　　本来林萧然习惯在书房处理事物，但书房是苏紫凝在他的后院唯一呆过的地方，他很珍惜，不愿让肖姨娘脏了凝儿站过的这块地儿，反正肖姨娘去过练功房，所以林萧然就打算在那里见她。
　　他先到温泉泡了个澡，换好衣服，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就坐在练功房里等她。
　　不一会儿，就见那肖姨娘衣着光鲜、涂脂抹粉地从门外进来，见了他就跪下来道：“王爷，刚才您去我屋里，正好我在沐浴，未能及时迎接王爷，还请恕罪！”说完，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林萧然的脸色。
　　林萧然本就不待见她，今日又撞见了她的丑事，看见她就烦，见她还想抵赖，也懒得绕弯子，就直截了当冷冷地道：“明人不做暗事！你刚才在做什么？你知我知，你的丫鬟和你屋里的那个人都知道，你也不用抵赖，这是休书，我放你回家就是！”
　　“王爷，奴婢冤枉，谁说我房里有人？”肖姨娘还想抵赖。
　　林萧然心里有气，实在懒得跟她啰嗦，于是沉声说道：“你不用抵赖，刚才我没有进去捉你，是给你留条活路，你若敢抵赖，以你从前跟慕容熙书信来往，泄露我王府之事的种种劣行，我随便挑一样，今天就直接用家法板子打死你，看你那爹爹敢说半个不字！”
　　那肖姨娘顿时吓得脸都绿了，不停地磕头讨饶，林萧然喝道：“限你天黑之前，带着你的人和财物离开王府，这里有什么你看中的尽管拿走，我还会另外给你一笔钱，作为你在我家多年的补偿！我在休书里已写明，只说你我感情不合，数年来从未同过房，许你另嫁他人，并未提及你的丑事，希望你好自为之，从此咱们再无干系！”
　　“可是……可是王爷……奴婢舍不得王爷，不愿另嫁他人！”肖姨娘哭道。
　　“你给我闭嘴！我不会留你在这儿丢人现眼，败坏我的门风！还不快走，等会儿我反悔了，立刻就用家法制裁你，还容得你这般耍赖？”
　　那肖姨娘心里害怕，生怕林萧然反悔，连滚带爬地跑了……？
　　傍晚时分，张管家来报，说肖姨娘回娘家了，不但带走了她自己屋内所有的财物，还卷走了大厅、前院所有值钱的摆设，临走之前还到账房去支钱，要带走王府内所有的流动资金，大约有五千两银子。张管家特来请示王爷，问给不给她？林萧然叹了口气道：“给她，以后不准她再踏进王府半步！”
　　等处理完这些事，林萧然回到‘和亲别院’，心里不禁暗自庆幸，跟这个蠢笨贪婪的肖姨娘比起来，完颜雨嫣和慕容婷简直就是天上的仙女儿，不但貌美如花、心地纯良，对他的爱也坚贞不渝，他肯定上辈子做了不少好事，才修来的福气，拥有这么好的女人。
　　他照例先去探望慕容婷和孩子，今天被肖姨娘耽误了，没给她们做饭，他觉得很内疚，就想补偿一下，一进门，婷儿便奔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亲吻了她，把她抱坐自己的大腿上，搂着她的腰问道：“婷儿，今天过得开心吗？”
　　“有开心，也有不开心……”那小丫头向来实话实说。
　　“哦？说说看，有什么开心和不开心的？”林萧然笑着问。
　　“开心的就是姐姐把辽国太子送个她的冰蝉丝布料给我做了衣服，可滑爽了……不开心的就是，今天没吃到王爷炒的菜，大厨做的不好吃！”
　　“哦？这么说你晚饭吃的不多，对吧？”林萧然关心地问。
　　“就是，吃的很少，现在都饿了……姐姐吃的也很少，估计她也饿了……”慕容熙嘟囔道。
　　“这容易，咱们去你姐姐屋里，我炒几个菜给你们当宵夜，好不好？”林萧然心疼地道。
　　“当然好！”这小丫头很好哄，又高兴的眉飞色舞了。
　　等他们抱着孩子一起到了完颜雨嫣的屋里，果见她还没睡，见到他们很高兴，伸手接过孩子，逗着玩儿。林萧然连忙去厨房炒菜，一会儿功夫就做了八菜一汤，他也忙得没顾上吃饭，正好陪她们一起吃，看着两个小丫头吃得高兴，感到也很满足，就故意问她们：“好吃吗？”
　　“好吃，多谢王爷！”完颜雨嫣乖巧地道。
　　林萧然知道嫣儿喜欢在他面前扮‘小女人’，到了别人面前就成了‘大老虎’，本觉得有趣，但听她老是叫自己王爷，就觉得有些刺耳，自从听她叫那辽国太子‘真哥哥’，就一直很羡慕，希望嫣儿也能改改对自己的称呼，显得更亲热些，又怕她生气，一直没敢提，今天趁她高兴，又有婷儿在旁边，谅她也不好意思‘耍小性’，就逗她说：“嫣儿，以后别叫我王爷了，听着生分，改个亲热些的称呼，可好？”
　　完颜雨嫣听了脸红了，想了半天才问道：“那……王爷希望我怎么称呼您才好？”
　　“嗯……你姑姑叫我萧然哥哥，要不……你也这么叫我，可好？”林萧然慢慢地引导。
　　“那可不行，叫您萧然哥哥是玉儿姑姑的专利，我可不敢跟她抢！”那小丫头立刻摇头反对。
　　“要不？你叫我‘然哥哥’？”林萧然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肉麻，但总比叫他王爷强些。
　　完颜雨嫣低下头脸红了半响儿，终于低低地叫了声：“然哥哥……”，听得林萧然心情大悦，觉得听到了最美的仙乐，高兴的不行！
　　又想起了慕容婷，就问她：“那婷儿想叫我什么呢？”
　　“婷儿只想叫您王爷……”那小丫头说得很诚恳。
　　“为什么呀？”林萧然不解，就想开导她。
　　慕容婷想了想说：“玉儿姑姑说过，您的第一位夫人是莫玉瑶，比您大两岁，她叫您‘然儿’；您的第二位夫人是上官菲儿，跟您一样大，她叫您‘萧然’；您的第三位夫人是紫凝姐姐，比您小八岁，是您明媒正娶的王妃，所以她叫您‘王爷’，您叫她‘王妃’，你们平起平坐、举案齐眉；您的第四位夫人就是我嫣儿姐姐，比您小十二岁，她叫您‘然哥哥’，玉儿姑姑是您的知己好友，也比您小十二岁，她叫您‘萧然哥哥’；而我只是侧妃，比您小十五岁，又怎敢跟姐姐们一样呢？所以我喜欢叫您‘王爷’，您是我孩子的父亲，又是王爷，身份尊贵，我很骄傲……所以，我就叫您‘王爷’，好不好？”。
　　林萧然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能叫的称呼都被她们几个给叫了，婷儿只是侧妃，按规矩确实不能跟她们平起平坐，所以叫自己‘王爷’也比较妥当，至于他跟陌如玉谁大谁小？这故事就大了去了，反正他刚出生时，陌如玉抱过他，这是真的……
　　但玉儿那丫头怎么什么都往外说，看来除了自己穿开裆裤那点儿事，其他事儿都被她说完了……不过也没办法，那个姑奶奶他向来惹不起，所以他只能笑着对慕容婷说：“好……就依你，你喜欢叫我王爷，依旧这么叫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