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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远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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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长君连忙指挥着下仆将卫青和霍去病搬回卫府。
霍去病紧紧攥着卫青的衣襟不肯松开,卫长君只得让人将两人一起抬到一辆马车上。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五弟纳妾的当口礼都没行完就跑掉,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胸口有着干涸的血迹,而小侄子却在一旁哭泣,什么也不说。记忆中去病是个有些早熟的少年啊,不会看着舅舅出了事连大夫都不知道请啊。屋里还有一屋子不知所措的宾客,卫长君揉了揉太阳穴,他也想不通好好好的喜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抬着甥舅二人回到府里,卫长君一边遣人找来大夫,一边草草送走了贺喜的宾客,然后直奔后院而去。一众兄姊皆往后院问大哥长君拿主意,可卫长君也不知为何二人成为如今的模样,只好等二人醒来再说。去病一直紧抓卫青的衣襟,卫长君也只得让二人一同躺着让大夫问脉。
只见老大夫说,“卫侯爷本是疲惫不堪忧思成疾,又强自暗压引发旧伤,只要能熬过这次,待醒过来须得用心调养,否则烙下病根,可就……”,顿了顿又说,“这小公子不妨事,只是哭号力竭所至,不过老夫开一副清目的方子,另外配一个膏子,内服外敷,用白布蒙眼,七日后拆除,便能恢复清明。”
卫长君说到:“如此多谢老先生了。”
“不妨事,这是老夫应该做的事。”老大夫说。“老夫下方子了。”
待到老大夫开好房子,卫长君吩咐下人去抓药煎药,待到喂着两位小祖宗服下,一众人才去安寝,已是子夜时分了。
霍去病昏昏沉沉睡了半宿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确是黑蒙蒙的一片,眼睛上好像蒙了块东西,他没顾那么多,他想起昏倒前的一幕,舅舅,你怎么样了?他想张开口问,可是嗓子干涩喑哑的发不出任何声音。手里紧紧攥着的袖子连着的温热的身体,还好,舅舅还在。
“舅舅,舅舅,你可知道去病说出那样的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的痛心。去病爱了你两生两世,为了你宁愿受那行刑台三百六十道鞭笞,宁愿剔去仙骨贬入凡尘……去病只是不愿一生又一世总是绝望的错过与等待。那些爱恋已经刻入骨髓成了去病每生每世的印记了,如果去病真的能忘,那必也是去病魂飞魄散之日。舅舅,你可知道,我一想到那些可以伴在舅舅身边的人,心里都痛的无法呼吸。我恨这具还没长大的身体,总是让舅舅认为我是小孩子,总是让舅舅不能正视我的感情。舅舅,我会证明的,我的爱不是你认为的依恋,不是一时小孩子的玩笑,而是我几生几世的不离不弃的誓言。”霍去病摩挲着卫青的脸颊,无声的说道。
霍去病就这样在卫青身旁守了一夜,直到天亮叫来下仆,把他移到别院,任谁问昨日发生的事都没开口说明。加之他眼睛还没有恢复清明,众人也就不再迫他。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悄悄摸索着走到卫青的床前,静静的待一阵,喃喃的自语一番而后离开。
随后几日来了好几拨人来探望卫青。刘彻碍于“上不得探臣下病”的规矩,只得遣来宫中太医,听着太医一个个回报“忧思成疾,心肺皆伤,只能开方子静养,待卫侯自然醒来。”他就想杀掉那一帮庸医。
平阳亲自送药过来,挥退左右,四下无人,平阳潸然泪下,她偷偷的去触摸心底肖想了几千遍几万遍的容颜,也许,也许只有此时她才能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亲近他。她知道这样的男子不属于她,即使她贵为堂堂大汉的长公主,他心底的那个人不是她。她也不能用权势禁锢他,皇弟那样天大的权势依旧在他看来也是嗤之以鼻。她和他的关系只是曾经他是她的骑奴,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条件可以争取到他。或许,她和他们的唯一区别就是她是女子,是的,她是女子,唯一可以为他诞下子嗣的女子。平阳笑了。
卫青始终在沉睡,他觉得太累了,好想就这样睡着不醒。但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他耳旁唤他,说着一些让他心痛莫名的话。他想抓住那个说话的人,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他浑身都失去了力气,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可是如果不抓住那个说话的人,是不是他从此就要离开,不要,卫青睁开了双眼。
“卫侯醒了”,随着下仆的叫嚷,涌进来一大群人。
我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到鱼贯而入的人和为我请脉的大夫。只是头依旧有些昏沉,我又闭上眼睛。
“五弟,别睡了,你已经睡了八日了,”大哥在我耳边着急的叫道。
“五弟,你怎么样了?”我听到大姐也焦急的问道。
他们还是关心我的,我想。尽管我以为那段贫贱之时相濡以沫的亲情随着日渐富贵的门阀已经变得轻浅,不过,还好。
我睁眼望向大哥大姐,“没事。头有些昏,让他们退下吧,太吵了。”大哥挥手让侍从们退下。我顿了顿,状做不经意问,“去病呢?”
“去病昨日眼疾好了后就进宫了,说是陛下要他背的兵书还没完成。去病这孩子也是的,平日里和你这个舅舅最亲了,这次也不等你醒来再去。”大姐说道。
去病真的走了?真的不打算再见我?那个梦中的说话的人是你?我晚醒来的一日你就已经离开了?我心口一紧,有腥甜的味道涌到嘴里。我强忍着没吐出来。
大哥见我没说话,就让大姐他们先走,然后说道:“五弟,自打小你都很是个很有主张的人,所以我们很少过问你的事,不是不关心,而是不知道怎么去关心。这次你伤得这么重,大哥如何问去病,去病都不说。大夫说是心伤,要好好调养,不然会落下病根。五弟,一直以来皇帝和长公主都很看重你,我知道你也受了很多委屈,但是眼见子夫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有差池错误……”
我漠然的看了大哥一眼,有些暖的心霎时又变得冰冷起来。我没说话,只是想着,去病走了。
大哥见我反应冷淡,随口又交代了两句,就出去了。
大哥走后我用丝帕接住涌到嘴里的血,“去病,你这样就离开了?不要舅舅了?也好,也好,舅舅无法给你承诺,这样是最好的方式了,对不起,去病,舅舅还是伤了你。你不愿意舅舅娶妻,舅舅就不娶,你不愿意舅舅纳妾,舅舅就不纳,这是舅舅唯一可以为你做到的事了。”我想了想,打算身体一好就请奏调去边关。
在家里调养了几日,渐渐恢复了健康。我本想进宫看看去病,但是看了他,我说什么好?不如不见。明明说好离开,心里为什么还会那么痛,刚刚懂得什么是喜欢和爱,却偏偏要放弃,我心如刀割。
“侯爷,如夫人请您今晚赏曲。”下仆来报。
“如夫人?”我想起那日还未行完礼的女子,我起身,去了那个女子的小院。
“参见侯爷。”女子向我行礼跪下,满心欢喜。
“起来吧,不必多礼。”我淡淡的说,“你叫什么?”
“贱妾名叫初荷。”她娇羞的答道。
“初荷,我送你黄金百量,派人送你去江南。以后你可以自由婚娶,你可愿意?”我说道。
“不,侯爷,”她慌忙跪下。“贱妾哪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侯爷自管教训,不要赶走贱妾。”
“初荷,你不用自称妾的,我们还没有行完礼,你算不得我的妾。你是大姐他们选的女子,我不愿将你一生困在这个地方,你可以有自己的良人,有自己的孩子,而我,任何一样都给不了你。”我看着她说。
听到我这么说,这个女子脸上顿时变得煞白,她伏下身,“侯爷,奴婢愿意的,即使只要这样卑微的守着侯爷,奴婢也愿意的。奴婢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侯爷,那日侯爷得胜还朝,奴婢在人群中望见了侯爷,侯爷就像天人一般在奴婢心头印上了。后来,后来有人说媒给您做妾,奴婢不知欢喜成什么样了,不管侯爷怎样待奴婢,奴婢都不悔。如果侯爷不要奴婢,奴婢只有一死以明志。”
“初荷,你起来。”我说道,“我不日出征,会派人送你去江南,你收拾好。”说完,我离开她的院子。
我不是个心软的人,我也背负不了那么多的感情,总有人会受伤的。
回到院落,我提笔,“臣卫青自病中以来,陛下同长公主遣医赐汤,并亲慰问探视之,臣无以为报。今匈奴屡犯边境,臣卫青请戍函谷,望陛下准之。”
将奏章递上去,我回家等待刘彻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