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邻家好少年》小沈掌柜

3、第 3 章

　　星期五的下午总是要比往常更早放学，南溪二中也不例外。
　　林多多觉得相比起周末，反而是周五更加令人欣喜，因为期待往往要比得到更能触动人心。就像是等方便面泡开的时候，闻着阵阵面香，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尝一口，可当真正尝到时，却也没觉得像刚才想象中的那般美味。

　　初秋的日照时间还很长，明亮的教室里空空荡荡。
　　干净的黑板面前，短发的女生踩在凳子上，左手拿着三角尺，右手拿着粉笔，在一片黑色中画了一条白线。女生跳下凳子，走到远处看了看，显然是不满意，又擦掉重新画了一条。
　　高大挺拔的男生急匆匆走了进来，看见黑板前面背对着他的女生，怔了怔，问道：“你怎么还在？”
　　女生回过头，看见男生抱着篮球，满头大汗，靠窗的座位上正躺着他瘪瘪的书包，回答道：“我在出黑板报。”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宣传委员呢？这不是她的活儿吗？”男生一边说一边拧开矿泉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女生无奈地笑笑：“她要乘校车的，所以不能留下来。其他人我还不认识，只能自己先出一部分了。”
　　“谁让你是班长呢。”
　　“清官难当啊！袁初醒，你帮我看看，现在直了吗？”女生使劲举高三角尺。
　　男生退后了几步，“左边，左边再高一点……停，好了。”
　　女生沿着尺沿，利落地画下一条白线。然后跳下凳子，站到远处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忙碌起来。
　　男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女生从凳子上跳下来又踩上去，后背已经隐隐渗出了汗水。他忍不住问：“林多多，这次不会又要写‘新学期，新希望’了吧？”
　　林多多没停下手里的活儿，反问道：“不然呢？新学期开始不都这么写吗？”
　　“能不能有点新意呀？每个学期都是这么一出，也没见这新希望就真的带来希望了。”
　　这个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林多多回过头瞪了袁初醒一眼。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呀？”
　　“让我想想。”袁初醒摸着下巴作思索状，“奥运会看了吗？”
　　“废话！”
　　2008年的奥运会，但凡是个中国人，但凡有电视机的地方，谁会不看？
　　这场体育盛事的气息从一年前就开始充斥在生活的各个角落，更何况这个火热的夏天。

　　“奥运会的口号是什么来着？”
　　“更高，更快，更强！”
　　“用这个总比‘新学期，新希望’好吧。”
　　确实是这样，用奥运会的口号作为黑板报的题目，不但应景，还有新学期要更上一层楼的含义。
　　“想法很不错啊！”林多多在心里不由暗暗赞叹，“这样的话，我得重新设计一下了。”
　　多多立刻又站上凳子，“袁初醒，你再帮我看看，这样直吗？”
　　袁初醒拿起一旁的另一把长直尺，走到女孩身旁，“你这样要画到什么时候？我来画，你去后面看着。”少年身姿挺拔修长，只要把手举高，就能碰到黑板的最上沿。
　　站在凳子上的女生俯视少年，少年额头上的汗水还没干透，带着一身的热气。
　　“你行吗？”
　　“不就是画条线吗？没问题。”
　　少年回视女生，四目相对。

　　林多多就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袁初醒的眼睛，他是单眼皮，眼睛不是很大，带着三分天生的笑意和少年独有的明亮澄澈。这样的眼，说不上有多好看，却能让人觉得舒服和安心。
　　倒映在他眼中的自己，那个短发的女孩。戴着最普通不过的窄边眼镜，没有特色的五官，不够白皙皮肤，落了粉笔灰乱糟糟的头发。如果被扔在人群中，很快就会淹没不见。
　　林多多想着，长这么大，虽然没有人说过她长得丑，可是，也从来没有人夸过她漂亮。
　　她禁不住在心里自嘲，本来就无从夸起呀。

　　走廊上闪过几条身影，一前一后钻进了7班的教室大门。
　　林多多和袁初醒的目光落在来人身上。
　　进来的是三个人，前面两个是于超泽和邵乐，站在他俩身后的，是个漂亮的女生。
　　林多多认得她，全校闻名的，她非常符合第三种的标准。

　　漂亮女生名叫孟思璐，原来也是7班的学生，现在被分到了11班。11班的男生可是乐开了花，毕竟这样的大美女，可遇而不可求。
　　林多多不得不承认，孟思璐确实有一副天生的好皮囊。即使多年后阅人无数，回想起来，依然觉得，学生时代的美，不靠粉底口红的掩盖，不靠眼线眉笔的修饰，才最真实自然。
　　那时候的孟思璐就是这样的例子，高高扎起的长马尾，巴掌大的瓜子脸，一双丹凤眼，嘴角有着微微勾起的弧度，再加上修长纤细的身姿，纵然是小小年纪，却生出几分妩媚多情来。林多多远远地看着，今天的孟思璐穿着短袖的白色校服，比起平时，反倒显得清新乖巧。

　　“我x，老娘在外面等了你这么久，你竟然在这里出黑板报，袁初醒，你脑子进水了吧！”这朵出水芙蓉一开口，林多多觉得，还真的是不能以貌取人啊。
　　袁初醒也不恼，回了一句：“你才脑子进水了呢，我的，都流汗流干了。”
　　孟思璐还想说什么，却被于超泽打断，“哎呦，醒哥，看不出来呀，你还会出黑板报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积极向上呀！”
　　“草鱼，你们仨儿别等我了。”
　　大胖子邵乐急道：“醒哥，你不去了呀，今天音迪KTV开业，全场免费，草鱼好不容易抢到一个大包厢，你真不去了呀？”
　　“你们去吧，我不去了。”
　　林多多跳下凳子，说道：“我自己画就行了，全场免费的机会难得，不要错过了。”
　　“我说过会帮你画，就会说话算数。”
　　袁初醒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坚定又从容，就像是在说一个不容背弃的誓言。
　　有那么一瞬间，林多多竟然觉得莫名感动。
　　“这人还真是脑子进水了，”孟思璐一脸不满地扔下一句，“我们走吧，别管他了。”然后径自走了出去。
　　“那你就好好画，可别给我丢脸啊。”于超泽和邵乐也走了。

　　“你别后悔啊，现在追上去还来得及，我可没钱请你去唱歌。”林多多退后了几步，站在讲台边上。
　　“我也没指望你。”袁初醒高举起直尺紧贴黑板。
　　“右边，再高一点儿，过头了……好，可以……”
　　少年画下一条条平行的白线，整整齐齐。

　　南溪二中最后一遍铃声响过之后，意味着一天的喧嚣结束了。
　　空荡荡的校园，博学楼三楼右边第二个教室，袁初醒和林多多各自站在两头，隔了一整个教室的桌椅。
　　夕阳西下，光明一点点褪去，慢慢被昏暗取代，安静的教室里，连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都听得分明。

　　袁初醒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脑子进水了。
　　十五岁的少年，第一次感到看不懂自己。
　　明明是无聊又不擅长的事，为什么要做；明明有更有趣的事，为什么要放弃；明明自己做了这么愚蠢的决定，为什么一点都不后悔。

　　“还有几个地方要添点画，就交给宣传委员啦。”林多多伸了个懒腰，松了松筋骨。
　　袁初醒看了眼窗外，“天都快黑了。”
　　“嗯，我们快回去吧，校门要关了。”
　　“怕什么，我跟门卫大爷也算是老熟人啦。”
　　“你还好意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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