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生麻中》陆蒾尔

1、归来（一）

　　下午三点十五分，慕启辛的飞机到达上海浦东机场，上海此时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视线被雨水划开，慕启辛看不清这座久违的城市平时鲜丽的面容，空气浸润的潮湿，行走的路人小心翼翼的撑着伞，可是稍不注意就会沾上凉凉的雨水，弄得一身的不干脆。

　　此时正值梅雨季节，慕启辛在这里一年之中最不喜欢的时刻。

　　墨尔本直达上海浦东机场的班机，慕启辛又是临时起意，回来的倒是干脆，只是一个背包，连一件换洗的衣物都没有带。

　　慕启辛走之机场的出口处，忽然就有些懵了，她居然就这么回来了。从他开口到墨尔本到上海的班机，将近二十个小时，她没有醒来，一切像一个梦，意识再清醒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并没有着急打车离开，站在出口之处失神回想着自己是怎么就做了这个决定的，不过片刻，就有人过来问她是不是在等人，慕启辛垂着目光没看清楚来人之际就有人送给了她一把伞，还有一个戴着白手套的明显是司机的过来说是他们先生愿意送她一程。

　　慕启辛脑海里混乱的厉害，懒怠开口，自然都是摇摇头。

　　她记得自己在机场看了天气预报，明明知道这边必是下雨的，可是她却没有带伞。果然下雨，眉微微的皱着，心情沉闷的厉害。再低头瞄到的时候，脚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把伞。

　　不知道怎么就做了决定，一路上也没有多想，现在却终于有了一点犹豫，这并不是她喜欢的一个地方。

　　但是相对而言比起墨尔本，她还是愿意呆在这里。慕启辛想到这里，忽然笑出来，自嘲一般。世界之大，并没有她愿意呆的地方，只有比较愿意呆的地方。

　　“妈妈，怎么下雨了啊？”慕启辛正打算收拾收拾心情叫车离开，耳边就响起来了一个小孩子软软糯糯的声音。

　　慕启辛这些年也是够心如止水的了，可是小女孩的声音甜甜软软的一口一口咬着青苹果一般清脆香甜，却让她莫名的心里熙熙攘攘的犹如爬满细细的须一般，控制着她转过了头去看那个如她的声音一般可爱的女孩子。

　　小女孩看见有人看她，天真无疑的即朝她笑了笑，小孩子特有的，眼睛明亮清澈。又转过头和一边正在包里翻找什么的女人说道，“妈妈，我们没有伞怎么办啊？”

　　“没事，待会妈妈就叫了车过来，车子开都这旁边，妈妈给你拿衣服挡着你就淋不到了。”

　　慕启辛才不觉得自己就是什么善良的人，却怔怔的被小孩子甜软脆懦的声音吸引，动作没经思考却就那样流畅的做了出来。弯腰拿过了自己脚边不知道那个男士留下的一把黑色大伞，走了两步到她们跟前，“这个给你们。”

　　小女孩的妈妈看了她一眼，并没接过去，只是推了推，“没事的，小姐你不是也没伞么？”

　　“我不要紧，小孩子淋了雨不好。”她说着低头看了一眼笑的甜甜的小女孩，难得的温柔。

　　听慕启辛这样说，女人看了一眼自家的女儿，委屈自己倒是不要紧，犹豫着还是接了过去，“这真不好意思，您方便留下地址么？我回头把伞给你送过去。”

　　“没事，不用还的，这伞反正也不是我的。”

　　说着转身就要走开，小女孩甜甜脆脆的和她道谢，“谢谢姐姐。”

　　慕启辛回头朝她笑笑。

　　再转过头来，自己却诧异，今天这个鬼天气，她却莫名的温柔和善。

　　还有她的年纪，怎么也不是姐姐了吧。

　　慕启辛伸手拦了一辆车，不顾着细雨，不紧不慢的淋着，走到车里坐下。司机问她，“小姐要去哪里？”

　　忽然就问住了慕启辛，怔怔的失神了片刻，顿了顿仍旧说出来，“和茂大厦。”

　　她要去找他。

　　然后拿出了包里的纸巾开始擦拭自己脸上的雨水。从来这种小雨，她都是宁愿直接淋着索性淋湿全身，也不愿意不干脆的一只手撑着伞，小心翼翼的躲闪终究还是惹上雨水。

　　“小姐你从哪里回来啊，这个时间从这里出来应该是国外回来吧，这么远行李都就带的这么少么？”

　　慕启辛这时俨然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恍然没听见一般——或许真没听见，并没有开口回答司机的话，车里的气氛片刻之间尴尬无比——司机这么认为。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在何茂大厦面前停下，司机说了价格，慕启辛从包里掏出来从墨尔本机场临时兑换的一些人民币，递给司机，接着不顾司机说是找零的声音冒着雨就走了远。

　　进入大楼，电梯顺利的到达21层，慕启辛就无法再上去了。22-27层，和茂公司的高层的办公室和会议室，除非公司人员——并且有相关的指示的可以上去之外，一律其他人等皆不能搭乘专属电梯或者走楼梯上去。

　　慕启辛没办法，只得故计重施。

　　去找了前台。“我找你们祁总。”

　　“你有预约么？”

　　“没有。”

　　物是人非果然还是一定的道理的，前台仍旧还是那个台面，只是里面的人再不是当初的面孔。慕启辛怎么可能会记得前台的长相？不过从她一句没有预约她们看她的表情判断而得，如果是三年前的那两个小姑娘，她们绝对是认识慕启辛的。

　　而此刻现在的两个小姑娘，听慕启辛如此平静的说道，又打量了她一身的穿戴——因淋了雨显得稍有狼狈，给慕启辛一种她在一本正经的装逼的感觉，只见前台刷了纤长的睫毛骄傲的只是垂着瞥着慕启辛，不屑的嗤笑，“每天找我们祁总的人多了。”

　　慕启辛没料到在这里先碰了钉子，“你可以选择试一下，就说是一个姓慕的人找他。”

　　“小姐，我们这里不是公安局，找人你走错地方放了。在这里你没有预约，你就算姓祁也不行。”

　　“我叫慕启辛，你们可能来得晚不认识我，那我就自我介绍一下，我和你们祁总关系匪浅，并且我是一个非常记仇的女人。祁翊忛我今天是肯定会见到的，你们现在不去告诉，我见到他也只是等两个小时的问题。我刚从墨尔本回来，下了飞机淋着雨来了这里，你猜如果我等两个小时我会积攒多少愤怒值。 我在说这些话之前你们对我的态度我原谅你们，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和你们祁总的关系。但是我提议你可以试一下，如果我是你们心里所以为的那种想着攀附你们祁总的女人你们祁总也不过拒绝而已，但是万一我们关系匪浅呢？你有多少个人生可以浪费在这个上面？”

　　慕启辛到底比这两个貌美年轻的小姑娘多吃了两年的盐，又加上本来她冷着一张脸时，秉凛高傲不同寻常的气质的可见一斑，况且虽然狼狈，前台见她一身的穿着也并非平常，唬的小姑娘立刻就犹犹豫豫的拿起了电话替慕启辛拨通了总裁助理的电话。

　　“林助理，这里来了一个慕小姐要找祁总。”

　　“慕启辛？！”

　　“嗯嗯……”

　　“你等下，我去问下祁总。”

　　慕启辛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等着，身上刚才淋了雨，潮湿的衣服闷在皮肤表层难受异常。不过片刻，慕启辛等的就有一些急了。

　　又坐立难安的等了十分钟，上面打了电话下来，前台小姐接完如同打了胜仗一般。两个人相视一笑，却小气的一副小人得志的嘲弄慕启辛道，“我们祁总说了不见，怎么，慕小姐。”慕小姐三个字咬字极重。

　　不见。

　　慕启辛哪里顾得上前台的冷嘲热讽，脑海里盘旋占据着的都是这两个字。她用二十多个小时决定回来他的身边，他却将她拒之门外，不愿意见她。

　　不见。这两个字犹如钉子一般将慕启辛钉住，她震惊之余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终于呼吸不顺，慕启辛才算缓过来一些，脑中一些想法胡乱的迸发跳跃着。

　　难道他变了心？

　　或者他的身边有了别人？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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