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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生生世世不相见(下篇) ...

  •   留仙居。
      天边的云朵如海上的波涛,一卷一卷地汹涌而至,看这样子,怕是要下雨了。青崖道长正在房中研究九天羽灵咒,绿萝百无聊赖地蹲在台阶边上,一边担心水无月一边担心南夜他们。阿宝一个上午都在东奔西跑,这会到留仙居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搭着门墙喘了几口,喊道:“绿萝,你在这儿啊!”绿萝闻声望去,眉眼嫣然,但一想他是颜亦晟身边的人,立刻敛去笑意,冷冰冰地不看他。“绿萝,你怎么了?看你不开心~”“开心?我哭还来不及。”绿萝憋了好久的怨气被这句问候激发了出来,“你还好意思来这,你赶紧离开,看见你就憋得慌。”“都说死也得死个明白,你让我滚也得让我滚个明白呀!”绿萝一听更气了:“你在这跟我装傻充愣是吧!好,我就让你明白你们颜府都对我们姐妹做了什么?”说罢,绿萝摁住阿宝的脑袋,浑身发起绿光,绿光顺着右手游走到阿宝全身,这个动作足足维持了一盏茶的时间。
      待绿萝收回手,阿宝猛然惊醒:“难怪公子最近奇奇怪怪的,原来他是知道了和浅熙姑娘发生过的事。”他忽而意识到,指着绿萝问,“那……那你和浅熙姑娘都是鬼?”“是,多亏颜府所赐。”阿宝惭愧:“对不起,我不知……该说什么。不过,现在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公子也会好好保护浅熙姑娘。”“保护我?我是鬼,需要你保护吗?”阿宝拍拍胸脯:“不管你是什么,我一定用性命去保护你。”绿萝心下一暖,憋着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反倒有点害羞:“你你你胡说什么,我才……才不需要你保护呢!”阿宝腼腆地笑笑,她知道绿萝嘴硬心软。“你来我这干什么?”绿萝想起他进门时着急忙慌的模样。阿宝敲了敲脑袋瓜子,急忙问:“早晨,公子回府,接着大人被带走,而颜府也被抄家查封,刚才我听人家说公子也不见了。”绿萝心想颜文昌杀人无数被捕罪有应得,颜亦晟回府是为了套出姐姐的肉身,至于他消失……绿萝大惊,姐姐找到他了!可是这留有阳血,是复活姐姐的重要物质,道长专心解咒必须留我在此守着以防万一,她转头说道:“阿宝,南夜他们会去找人的,我们还是在这里好好等等着吧,免得连累他们!”阿宝挠了挠头皮,无奈应允:“好。我听你的!”
      京畿天牢,颜文昌脱去一身官服,被强行换上了死囚的外衣。侍卫将他推入牢房,锁上了铜锁。颜文昌拼命嘶吼,脸上的肉都狰狞到了一团,仿佛要把人生吞了似的:“我要见皇上,我可是朝廷重臣,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林业楼手上拿着一纸文书进来。颜文昌破口大骂:“你这个老匹夫,凭什么将本大人打入大牢,你凭什么?”“就凭这个!”林业楼将认罪状递到他面前,“这是曹公公、李尚书、还有太尉太史们的供词,他们已经把你侵吞朝廷军饷、筹谋篡权的细节一一供述,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你觉得皇上能不能处置你?”颜文昌恼羞成怒,着手就要去抢那张认罪状,幸亏侍卫即使阻止。林业楼面不改色:“你真是执迷不悟,冥顽不灵。五天后你会被押往京畿台斩首示众,劝你用这剩下的时间好好静思己过,减少罪孽!”说罢,拂袖而去。“我没有过错,我不需要反省!林业楼,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站住!站住!”幽黑的长廊尽头传来“吱呀”的关门声,那缕阳光伴随着牢门渐渐变少变细,直至消失。
      天牢中一片漆黑,空气中各种尿骚味、血腥味混杂到一起,习惯了高高在上的颜文昌,此刻已是众叛亲离。他窝在墙角,头发凌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曾经权倾朝野,叱咤风云的颜文昌落得个阶下囚的下场,谁都没想过!冰冷的牢房,肮脏的草垛,遍地屎尿……“哈哈哈~”颜文昌仰天长啸,“我不会死!我不会死!颜亦晟没那个胆量去死,他肯定是吓唬吓唬我而已。我一定可以出去!”空旷的牢房里传来他的回音,煞是凄凉!
      “驾~驾~”南夜挥鞭策马,一刻不停,终于到了清瑶溪河滩,刚才明明感受到了水无月的气息,怎么一会儿工夫就消散了?她会去哪呢?日头渐渐西斜,阳光变得昏黄,时间在身后拼命地催促,再找不到水无月,等她变成恶鬼,那一切都晚了!他当即取出铜丧铃,轻轻晃了两下,铃铛发出空灵的声响,不出一会儿,白无常拽着黑无常一同现身在河滩。他跳下马背,急忙说:“黑白鬼使,我已经找到了无月的肉身所在,就在凤清县的西郊花田,那里正是极阳之地。”白无常眉开眼笑:“当真?我俩仙体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你是如何寻到的?”“此事说来话长,我请你们来有事相求。花田那埋有无月的肉身,但肯定有阵法封印,请你们去一趟花田相助。”“此事不难,那你呢?”“我……我去找水无月!”南夜轻描淡写,没把无月即将幻作恶鬼的事告诉两位无常。黑无常沉着脸:“你真的要这么做?宁愿烟消云散也要救她?”“我心意已决,两位大哥也就别再劝我了。”“真要说,你还是我们的大哥呢!罢了,我们这就赶去西郊花田。”白无常略有些伤感,“对了,箜影和韩树臣的灵体都在冥界,你若还有事要问,可以直接找阎罗商量~”“多谢!”黑白无常心里不舍,但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哭哭啼啼的,他俩嘱咐了几句便立刻动身前往花田。
      凤清县城熙熙攘攘,没有冬日的肃杀,而山中已然能明显感受到冬季的寒冷,山涧顺着河石汩汩而流,泉水叮当如晨间鸟儿清鸣,空灵之感不言而喻。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小路边的枯草已经附上一层薄霜,晶莹剔透如无瑕碎玉。
      慕辰和陆瑶华将马栓在山脚,步行而上,小路蜿蜿蜒蜒又有些陡峭,走起来很是不易,陆瑶华虽有点武功,但干起这种体力活免不了累红了脸。慕辰一步跨到山石上,转过身说:“来,手伸给我!”陆瑶华黯然的瞳孔忽而亮了起来,她抿嘴甜笑,放心地把手伸过去。“慕辰,你……好受些了嘛?”陆瑶华知道他这些天度日如年,心里想的念的都是雅儿,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无奈只好节哀顺变。“如果我也能和南夜一样,用以命换命来救活雅儿该多好!只可惜我罪恶太深,修行不够,没有资格立下契约。”言语中裹挟着浓浓的哀愁,怕是无人能解。陆瑶华望着他的背影,映着夕阳,默默跟在他身后:慕辰大哥,我会等你!一直等你!
      无论多么美丽的景色都挡不住冬天的凛冽,花田亦然。此时的花田荒草漫漫,枯黄无力,目及之处皆是苍凉。慕辰看了周围一圈:“这花田竟然如此广阔,还以为只是寻常人家那小小一块地。”“是啊,这么大块地方,我们如何找到水无月的肉身?”正苦恼着,黑白无常现身在他们眼前:“莫愁莫愁,有我们在呢!”白无常揣着哭丧棒,一副自信的模样。“鬼使有何良策?”较之以前慕辰的态度有了很大的转变,兴许最爱的人离开了反而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黑无常解释:“水无月肉身埋在极阳之所,冥界阴灵不敢靠近,这是我们从九殿阎罗那借来的赶冥灯,由上万恶灵感化后所铸,它不仅能感受到微弱的阳气,还不会被阳气熔化。待天黑后,阳气会比白天明显,到时跟着赶冥灯走一定可以找到。”仔细看黑无常手上掌着的赶冥灯,黑铜镂空雕花,正中央悬着一朵小火焰,闪着赤色的光芒,一看就是上古法器。
      夕阳敛去最后一缕余晖,黑夜悄然来袭,山中的风愈发凄冷。
      赶冥灯的火焰不受山风影响,自顾自地燃烧。黑白无常一起输入法力,只见赶冥灯的黑铜外壳连轴转了起来,接着直接浮到空中,慢慢朝花田的南边飞去。大家小心翼翼地跟在后头,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在半人高的荒草中足足走了半个时辰,赶冥灯的速度明显变慢。白无常掂量着说:“看来水无月的肉身就在这一块。”话音未落,赶冥灯忽而垂直掉落地上,纹丝不动。陆瑶华好奇:“鬼使,这什么意思?”黑无常舒了口气,难得一笑:“找到了!”陆瑶华一阵激动:“太好了,阳血和肉身都找到了。”“你们找到阳血了?在何处?”“哦,阳血已经交给青崖道长,因为被很厉害的禁锢术封印,需要青崖道长相助。”“原来如此。”找到阳血和肉身是好事,可不知为何黑白鬼使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这意味着南夜的生命越来越短。
      黑白无常惆怅了会,端起精神。“好了,你们站开,我俩仙体释放全力时恐会伤到你们。”慕辰和陆瑶华听完走到了十米之外,静静观看。顷刻之间,赶冥灯变幻出一个光壁围拢在黑白无常周身,天上风云变色,地动山摇。只听脚下土壤“吱吱吱”裂开,接着泥土一层一层掀起,狂风袭来枯草漫天飞扬,惹的瑶华眼睛都睁不开。过了会儿,一桩红色棺木从三尺之地露出了头角,黑白无常加大法力往上托,棺木也随之上升。“哐”一声,棺木落在地上,白无常累瘫倒地:“这箜影的法术果然能和肖依并肩,上次打散他的三魂七魄实属运气。”黑无常傲气地说:“这是实力!”慕辰跑上前看了看棺木:“这上面也刻着禁锢术的法纹,想来还是要找青崖道长了。”白无常瞥了法纹一眼,无奈叹气:“我们虽是仙,但很多俗世法术我们也解不开,看这个刻纹应该是独门秘术,若用仙法强行开阵怕会损伤水无月的肉身。”“我明白,这是琉璃山的九天羽灵咒,历代掌门才能解,所以必须要麻烦青崖道长。”“有解决之道就好,冥界还有后续之事处理,我们先行回去了。”白无常正欲离开,慕辰连忙喊道:“稍等,雅儿……还好吗?”白无常拍拍他肩膀:“放心,我答应你的决不食言。”慕辰只觉心口一松,长久紧揪着的心忽而如释重负,水无月复活,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去送雅儿最后一程了。陆瑶华不言不语,心中五味杂陈,但终归只要他幸福就好。
      松叶在寒风中瑟瑟作响,仿佛人们在夜间窃窃私语,遥望乌云遮去月光,整个凤清县昏暗异常。颜亦晟昏昏沉沉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厚厚的松叶上,四周黑乎乎的,这是哪里?他坐起来,揉了揉额头,依稀记得不久前自己正在颜府与颜文昌对峙的事,怎么眨眼间就到了荒林中?遐想之际,迎面传来了什么响动,好像是脚踩松叶发出的“滋滋”声。抬眼望去,那身形好似莫浅熙,可不对呀,浅熙怎么会在这里?她应该在留仙居休养。
      借着朦胧的夜色,颜亦晟站起身来。这女子紫唇红衣,披头散发,在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她款款而来,挟着一股不可名状的戾气。“姑娘,是你带我来这的吗?”女子低着额头,看不清面庞。“姑娘?”颜亦晟见女子不应他,又轻轻唤了一句,“这深山老林的,我送你回去吧!”女子缓缓抬起头,用寒冰般的瞳孔直视颜亦晟:“亦晟,不认识我了吗?”语气犀利犹如利剑。颜亦晟瞠目结舌:“无……无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水无月一把捏住颜亦晟的喉骨:“为什么?你觉得为什么?你不应该叫我浅熙吗?”颜亦晟大惊:“你……你都知道了?”水无月眼神充满憎恨,手上又加大了力道:“怎么,我不该知道吗?说,为什么在百草坞装作不认识我?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兴许我会饶了你。”禁锢她记忆的花咒已完全褪去,虽然有些记忆还未拼凑成篇,但已经掌握了大概,由内而生的怨恨、迷惘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而在内心的某个地方总有一个声音在唆使她杀了眼前这个男人,水无月死死捏住喉骨:“快说,我可不是有耐心的人。”颜亦晟看着眼前这个水无月,既熟悉又陌生,难道无月恶鬼化了?“无月,你冷静,别被执念支配。”水无月懒得废话,解下披帛缠在颜亦晟脖子那:“你还记得这片松林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上山采药吗?你还记得我送我的那套衣服吗?我穿着你亲手送我的衣服死在你手里,这些你都记得吗?你背叛了我,还敢对我说教,找死!”她卷起披帛,颜亦晟整个人划过半空,狠狠砸在地上,五炎散的毒性也随之慢慢渗透他的心肺,只觉奇痛难止,犹如火烧。他咬牙说:“无月,你不要被执念所惑,否则你该如何复生?”“我才不要复生,我只要你说出为什么会忘记我?”颜亦晟摁着心口,难以启齿,要如何说自己为了逃避现实而乞求箜影封锁他记忆的事,该如何说把她心挖了放到了自己体内,一旦知道,恐怕无月会立刻变成恶鬼,如此一来复活水无月就功亏一篑了。我深爱的女子,我用尽全力全力就是希望你能复活。“你不说?好,很好,我就不信没有观世镜我就不能进入你的记忆!”水无月摁住颜亦晟的脑袋,强行进到他的脑海,颜亦晟大喊:“不要啊,浅熙~”然而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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