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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卿华——记忆碎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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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说我会成为天使,我也曾经固执地以为着。我不在乎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我只在乎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你。我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没有波折的命运和悲惨的人生,却可以遇到一个这样的你,守护我,陪伴我。无涯,其实你才是我的一切,没有你,我将一无所有。
——卿华
(一)
无涯哆嗦着打开门,第一次,疼痛、紧张、担忧揪得他快要窒息。
他无法想象里面的场景,那种无力感再一次袭击了他,他的脚步那么沉重,迈得十分吃力。
卿卿。他冲着黑暗深处低声呢喃。没有回应,他明明听到了她的呼吸声,很轻很细,可是她似乎已经不在。
卿卿。无涯的眼睛很涩,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心痛到有些麻木了。
无涯。许久后,无涯听见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
我觉得痛。卿华说。无涯飞奔到声音的来源,他抱住她了,熟悉的气息,混杂着各种男性恶心的气味。
哪里痛,我帮你洗干净,很快就好了。无涯无比温柔地说。
眼睛很痛,心也有点痛。卿华说。
还好,还好你没事。无涯只敢在心里这样说,他已经看到了另一个女孩的惨状,他不敢想象如果躺在那里的是卿华,他会怎样。一定会疯掉,一定会疯,当然在疯之前,他一定会将这份痛苦加倍偿还到那些害了她的人身上。
在此刻,无涯除了憎恨之外,还有些庆幸,还有些许开心,那些人没有选择伤害他的卿华。
至于惨死的歌舒雅,竟然他们让他的卿华如此难过,那他一定竭尽所能帮卿华教训他们。
没有了歌舒雅,没有了夏亦姗,卿华终于只剩下他了,只属于他了。想到这些,无涯的心砰砰跳动速度加快了些。
卿华已经开始恢复情感感知力,等他帮助卿华走出这些痛苦,卿华一定再也不会离开他了。他这样想着,之前的紧张、恐惧、疼痛都在慢慢消散。
(二)
你问我在笑什么?如果不是你的模样那么认真,我会以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对不起、没关系来结束吗?
你的对不起很值钱吗?它可以让已经造成的伤害回到原点,从未发生吗?如果不能,那凭什么我要接受你的道歉,凭什么让我原谅你?
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为什么在下决定的时候不再慎重一点,不做伤害我的事情呢?
当然,你最可笑的不是这个,可笑的是你理所当然地觉得我应该原谅。不管伤害多严重,反正已经造成了,不原谅又能怎样呢?你这么以为着,所以你觉得我压根就不该生气,不该怨恨。
多么自私,多么自负,又多么愚蠢。
我只是说我打算找人去轮了你的妹妹,你就火冒三丈地辱骂我恶毒。可是当你真的对雅雅那么做的时候,为何你的心一点内疚都没有呢?
你说反正没有发生什么,没有发生什么,那是因为我及时阻止了,并不能掩饰你犯下的罪孽。
你的脑袋是多么不正常才要我原谅?放佛我不原谅就是罪人。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难道不会哭的就活该被饿吗?
有些人柔柔弱弱,楚楚可怜,可以对眼泪收放自如,偏偏有些人就是没有眼泪,难道那些无泪之人就活该被遗弃,被折辱吗?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会演戏,我就该打落牙齿和血吞吗?
你想要我忍,我偏偏不愿意忍。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希望你们可以承受住我心中的怒火。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我绝不会罢手。
(三)
知道我看到亦姗尸体的那一瞬是什么感受吗?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觉得很可惜。如果你见过她,你一定也会觉得可惜的,她长得那么美,就该生动地活着,而不是失去所有气息,静静躺在那里。
当我知道她死前经历怎样的痛楚时,我的心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满载着我对痛楚的理解。
我知道什么样的痛让人生不如死,因为我曾经也经历过。
你觉得痛苦,为什么呢?我和亦姗都是女孩,我们都承受过,你作为一个男子反倒承受不住了吗?
你的悔恨,你的歉疚,都已毫无意义。雅雅不会回来了,亦姗也不会再醒来了,所以我不会再怜悯了。
卿华想起自己的姐姐卿歌曾经说过的话: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仇恨了,让自己痛,让自己苦,所以我们会迫不及待地想要让别人体会,于是我们会伤害很多人。
天使无爱,故不会有恨。一旦有了恨和怨,一旦复仇,那么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四)
蓝色的水晶棺很美,里面的人更美。卿华看着里面的人,有一瞬间,她的头很疼很疼,一段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被强行塞回了脑海。
她盯着里面的人,好一会儿后,她猛然笑了,大笑起来。
原来,我真的曾经见过你啊,亦姗。她说完,看向一旁的墨谦,眼中的讽刺那么明显,刺痛了墨谦的心。墨谦只觉得一股寒意拂过了他的心底,然后浓烈的绝望席卷而来。
不,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带着颤抖,虽然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他还没有想起那个女孩的全貌,可是心底已经知晓了答案。
卿华笑的更大声了。
祝贺你,诅咒解除了,你马上就要想起你的妻子了,知道她在哪儿,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卿华说。
那可是个大美人,心地善良的吸血鬼。她说。她很快捂住了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眨着无辜清澈的眼眸。
对不起啊,我忘了,她死掉了,在不久前死在了你的面前,你的怀中,是被你亲手杀死的。卿华一字一顿地说着,势要墨谦每一个字都听进去。
瞧,现在她就躺在你面前,再也不会醒来,不会看到你的悲伤,不会看到你深情款款的眼神。你永远失去她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卿华说。
不,不是的,你在说谎,不准再说,你不准再说。墨谦咆哮着扑向卿华,用力地掐着她的脖子,似乎那样可以将她说的每一句话都逼回去,似乎那样就可以让一切不曾发生。
卿华嘲讽地看着他,心底在说:亦姗,看看吧,这就是你几世爱着的男子,所谓的温润,所谓的绅士礼仪,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了。如果你看到这样的他,应该不会再被蛊惑,再迷恋他了吧?
菡心,那是亦姗的另一个名字,记起来了吗?卿华用唇语说,然后如愿看到墨谦松开了手,痛苦地抱住了头。他重重捶打着自己的头,想要将那些让他痛苦让他绝望的记忆排遣出去。
如果不是亦姗和菡心相像,你会对那么好吗?你从来不曾怀疑过亦姗就是菡心吗?待喉咙舒服一些了,卿华接着说。
你怀疑过,你只是害怕。说到底,你根本没有那么爱菡心,不然你会跟着自己的心找到她,不辜负她,更不会伤害她。卿华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般划过墨谦的心,如果卿华可以看见,她会发现那里早已血肉模糊。
(五)
帮帮雅雅,不要让那诅咒成为现实。我哭着乞求蒂芬妮,却只见她为难地背过身去。
你知道的,我不能。她说。
我那么努力地阻止,风堇还是死去了。他死了,就意味着雅雅的十世悲惨命运开始了。我要怎样才能接受这一切,我不懂,为何恢复感情之后,会这么难受。
难受的自己每时每刻都情愿自己死掉。
没有人帮我,没有人怜悯我的朋友,我曾经最尊敬的父亲主神此刻选择了冷眼旁观,他从来都是冷眼旁观的。
我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它们每一天都在壮大,它们蛊惑着我,要我顺从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
它们说:让那些人和你一样,让他们也尝尝你此刻的痛苦。
当雅雅死去的时候,我没有屈从;当亦姗陷入沉睡时,我没有屈从;当无涯背叛我时,我没有屈从;当蒂芬妮拒绝我的求助,当我眼睁睁看着风堇死在眼前时,绝望侵袭了我。
我抬头望向遥远的星空,那一刻,我笑了。
你不是喜欢看着吗?好,我就让你看着,试试你是否可以一直这样冷眼旁观。我心里想着。
十年的经营与谋划,终于,那些隐藏在天使与恶魔之间的矛盾被放大,被激化。
我听见百足虫的哀鸣,在黑夜中,无限放大。我听见那些生命流逝的声音,我听见那些亡魂在绝望地呐喊,我看到妖娆的彼岸花的火焰在不断蔓延肆掠,我看到鲜血将梦幻般的世界染成一片血色,我含着泪听着、看着,带着温柔惬意的微笑。
我的心还在痛,可是有人陪着,也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我曾经见过很多悲惨的人生,我遇到过那些绝望无助的人,我无法体会他们的哀戚,可是我一直努力,让他们重展笑颜。而那些悲惨的故事,此刻被我一个一个还原到不同人身上。我明明已经有了情感,却依旧无法对她们的悲伤动容。
我要如何才能让你快乐?夙渊叹息的声音传来时,我一转身就看到他悲悯的模样,不知为何,就忍不住笑了。
娶桑槿。我笑完后,轻声说。夙渊面色僵硬了,直直看着我。
如果我那样做了,你就会回到从前吗?夙渊问。我背过身去,准备离开。他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回到从前,我有那么多从前,他希望的到底是哪个从前呢?
我愿意。他的声音传来时,我回过头看着他悲伤的双眸,甜甜地笑了。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依然可以爱我。他说。
爱?多么可笑的要求。
我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故事,一个皇子爱上了一个单纯的少女,百般算计讨好,终于赢得了少女的心。他对少女立誓,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他成为了帝王,后宫佳丽无数。他对女孩说:我不想的,我只爱你,她们只是摆设,只是为了稳固江山,等江山稳固,我就会将她们驱逐。后来,他说他不能只宠幸她一人,那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为了保护她,他宠爱着另一个女人。他说她不能有孩子,那会影响大局,于是她喝下了一碗又一碗避子汤。后来,那个他假装宠爱的女人怀孕了,与她争执,两人同时受伤。他守在了那个女人身边,而她孤独地躺在自己凄冷的宫殿中。她的侍女找不到大夫,前来求救,帝王只是深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然后对那个侍女说:告诉她,别闹。
这就是爱情。
女孩需要他的时候,他守在其他女人身边。
他说他会弥补,可是等到他想起来弥补的时候,女孩早就活活痛死了,和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在了那个下午,那个等不到大夫只等来一句“别闹”的下午。
他怀念死去的她,他痛苦,他内疚,他一如既往地宠幸着美人。因为他需要这些女人背后家族,他需要继承人。他在繁花中伤春悲秋,而她曾住过的宫殿萧瑟黯然。
我爱你,你为什么不等我?午夜梦回,他如是说。
知道最不公平的是什么吗?
他享尽世间繁华,人们提到他,会说他多么痴情,多么重情重义,所以对一个死去的女子念念不忘。
人们不会去追索,当初他是如何毁掉她的平安快乐的人生,人们提到女孩只会叹息一句“红颜薄命”。
知道最可笑的一句是什么吗?
他期盼着来生还要与她相见,想念。
女孩所有的痛楚,所受的磨难,他从来无法感同身受。
如果真的深爱,怎么忍心伤害?
稍微关心一点,他会知道她过的怎样步履维艰的日子;稍微关心一点,他会看到那个大叫的女人身边的她当时脸色多么苍白;稍微关心一点,他会找大夫,哪怕只是让自己安心,也该找人去看看,如此她还可以活下去。
也许爱的吧,终究他还是为她的死痛苦过,只是不够深爱。
于我而言,如果不能深爱,我情愿不爱。
明明都在伤害,却依旧固执地说着爱我。
以爱为名,行伤害之事,就可以被原谅吗?
桑槿嫁给夙渊的那一天,她美极了,连哭的时候都是那么美。
前一分钟幸福,下一秒痛苦。
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嫁给自己执念中的男人,所以幸福涌满心头。
如果伯煕不离开,她应该不会发现,其实自己对伯煕已经动情。可是那又怎样,她必须嫁给夙渊。
实现自己的愿望,为什么还要哭呢?面对她的怨恨,我只是浅笑。
为什么是我不是月焰?她问我。
为什么呢?我浅思。
很简单啊,如果 是月焰,她会很高兴,绝不会在结婚这天哭泣。现在这样才是最好的,你不快乐,她很悲伤愤恨。我很爽快地告诉她答案。
她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眼中满是谴责。我很讨厌她那样的眼神,她那双灵动清澈的眼眸,看起来总是显得很纯真很无辜。
好好享受你未来的生活。我说。
一个背叛了恶魔的女人,一个被堕天使厌弃的女人,一个被森林女神放弃的女人,希望在被报复之前,你还可以保持你这份纯真和无辜,即便大家都知道那是假。
(六)
卿华....当那个声音传来时,卿华的手停在了钢琴键上。从凡人到死神,失去成为天使的那段记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这个声音是她想象出来的,却不想这个世界真的存在。那声音轻缓却不失浑厚,清澈又有力,一字一字敲在人的心头,再浮躁的心都会随之平稳下来。
你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吗?那个声音问。
我需要对我所作的一切忏悔吗?卿华轻声问。
难道你对那些生命的流逝不觉得愧疚吗?他问。
我从来没有杀他们,是他们相互残杀。埋藏在他们心底的欲念终会随着时间而增长,我放大他们的欲念,不过是将时间提前而已。卿华淡淡地说。
卿华,你的仇恨削弱了你身上的圣光,你再也成为不了天使了。他失望地说。
从我堕入凡间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法再成为天使了;从我选择成为死神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想再成为天使。卿华不以为意地说。
其实,不做天使也没有什么不好。她笑笑。周围陷入沉寂,卿华耐心地等待着。
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你做的吗?他问。
卿华怔愣了片刻,她没有想到主神会过问她的事情,主神虽然怜悯、关心,却从不过问。
我的命为夜帝所救,如果可以,我希望由他亲自夺走。卿华没有拂主神的好意,想了想之后,给出了答案。夜帝亲自处决,所受的痛楚应该不会有那么大吧,毕竟夜帝一直很重视她的,不会忍心让她痛苦。
如你所愿。主神的声音渐渐消散。卿华听到这四个字,莫名想起了蒂芬妮,她每次与人达成交易,都会说这句话。卿华不由得怀疑,是不是所有的神,无论级别高低,都喜欢这句话呢?
如你所愿。多么美好,惹人期待,如果不是面对死亡,或许会更好吧。
无涯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你还是不要见他吗?夜帝轻声问。卿华蹙着眉,但很快舒展开来,朝夜帝摇摇头。
对无涯,我没有什么遗憾了。如果他爱我,那么我的死亡对他是最好的报复,我竟然杀不了他,用这样的方式让他和我一样痛苦,也好。如果他不爱我,那么我的死亡让我们再无瓜葛,我不会再觉得痛苦,如此对我而言,也好。终究,只有我的死亡才能让一切终止,让我得到解脱。卿华笑着说。
她那么坦然,坦然到让夜帝忍不住想要提醒她,她将面对的是魂飞魄散的处决。
在处决我之前,将无垠之心取出来吧,神界之物,我早该归还了。卿华说。
什么?夜帝惊愕地看向她。
没有无垠之心,你的灵体将不复存在。夜帝提醒她。
只是一具躯壳而已,很重要吗?卿华望着他,浅笑盈盈地问。
这个世间再不会有卿华,这是我该受的处罚。无垠之心,对那些可以被宽恕的亡灵而言,很重要,不该浪费在保存我的躯壳上。卿华说。
卿华原以为早就忘记了那股痛楚,当真正来临时,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每日被凌迟的痛苦中。所幸,夜帝手段干净利落,速度很快,她不用承受那么长时间的痛苦。
无涯强行闯入,见到的场景就是卿华魂体破碎的一面。
轻歌湖畔,许愿树旁,天蓝色的彼岸,绝美的霞光中,卿华化为了漫天飞舞的水晶蓝蝴蝶。它们没有飞多久,没有飞多远,就像阳光下的冰雪一般融化在温暖的空气中。
你从没有爱过我.....你从没有爱过我.....无涯怒吼着。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因为痛苦而迸裂,他的心酸胀地疼痛,无论多么用力,都无法缓解,恨不能将它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