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暝》全芷言

11、黯离之城，哀哀之隅（十）

　　笑容是卿华的面具，让她看上去温柔而无害，她是个无法忽视的存在，即便是静静站在人群背后的角落，人们的视线也会不经意地落在她的身上。如果不是看到她残忍的那一面，我不会相信在她高贵的气质之下，在那双纯净明亮的双眸背后，隐藏着邪恶而黑暗的秘密。
　　如果罂粟花有白色，那么她一定是那一朵最纯白无暇的，极致魅惑却带着剧毒。
　　我无法阻止风凌轩他们靠近她，他们总是找到各种理由为她开脱，他们相信她远远超过我。
　　“像我们这样的人，总是极度渴望光明的，卿华身上带着光明的痕迹，所以才能吸引人靠近。”看到我的落寞，秦枫轻声安慰我。
　　“可是那光明是假的。”我固执地向他解释。
　　“是非曲直，有时并不重要，关键看你的选择。亦姗，你可以靠近也可以远离，但是不要在卿华的问题上纠结，因为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秦枫说。我原以为秦枫是会相信我的，没想到他竟然也不信。
　　“我相信你，相信你看到的一切。”秦枫看到了我一闪而过的失落，安慰我说。可是这种安慰并没有起多大作用。
　　“你会慢慢懂的。”秦枫说。
　　我不知道他要我懂的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此刻的他希望我远离是非，我不喜欢卿华可以不靠近她，反正在这样的圈子里，卿华也无法伤到别人。
　　“你似乎很讨厌我？”卿华问，带着肯定的语气。
　　“你总不会希望所有人都喜欢你吧，你看起来像天使，可惜你并不是。”我白了她一眼，气呼呼地说。还是不达眼底的笑容，那个我讨厌的笑容。
　　“别人喜欢与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说。我在心中冷笑，如果不是知道大家都喜欢她，我或许会相信她。
　　“我第一次见乔舒的时候，他才八岁，差点成为了我的食物。明明他很害怕，却固执地保持着冷静。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可是他却感激我放了他。他有着伟大的信仰，他从不介意我的身份，真正做到了一视同仁。他本应该有个美好的未来，有个妻子，有几个孩子，他会在家人专注的眼神中布施，他会带给更多人信仰的力量。可是这一切都被你夺走了，你的一场游戏，毁掉了一个好人。”我望着她，平静渐渐被我打破，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愤怒。
　　“这是他的选择。”她轻声说，我的话没有在她心中激起一丝涟漪。我为什么会气恼呢？
　　“你怎么可以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我忍不住问。在我看来，风凌轩已经足够残忍冷漠的了，可是他很少折磨人。我们杀人都是为了食物，可是眼前的女子杀人却是为了乐趣。
　　她没有回答，静静地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她有难言之隐，可是她的话很快打消了我对她的幻想。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可以那么做就做了。”她背对着我说。
　　我原以为她会对乔舒的死有一丝同情或者怜悯的，原来不是，她不在乎，不在乎一条生命的流逝。她甚至可以用那么平淡的语调来说只是觉得可以那么做就做了。

　　我百无聊奈地坐在舞池外，独自喝着酒。秦枫哥哥跳累了，便坐在了我的身边。
　　“想出去看看盛开的梨花吗？”他神秘地问。我愣了一下，忙点点头。
　　我们离开舞会，来到别墅外那条种着梨树的道路上。梨花的白皙刺伤了夜漆黑的脸，微风带来了梨花略带血腥的香味。
　　“梨花总是让我想到雪城，那里的雪景是任何一个地方的雪景不可比拟的。”秦枫哥哥说。
　　我笑了笑。我一边走，一边对他说：“我从小就想去传说中的雪城，看最洁白最美的雪景。”
　　他笑了，他说：“如果你想看雪景，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看。”
　　我看着他，不以为意地笑笑。
　　“你不信？”他问。我看见他举起左手，打了个漂亮的响指，然后，漫天的梨花飞舞在天空，宛如柔软的倾城雪。
　　我在其中，看着梨花不停地飘落在我的肩膀，手臂，高跟鞋上，我禁不住在其间笑了。
　　“谢谢你，秦枫哥哥。”我冲他会心一笑，轻声说。
　　他在梨花飞舞的空间冲我微笑。他问：“亦珊，你快乐吗？”
　　我冲他轻轻点点头。
　　“你知道吗，亦珊？”他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好美。”
　　我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其实我说错了。”他顿了顿说。我困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这里的雪景才是最美的。”他看着我，笑着说。
　　“那是因为这里是花做的雪景。”我解释说。
　　“不是，”他摇摇头，说，“因为这里有夏亦珊。”我吃惊地看着他。
　　他微微弯下腰，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问：“不介意跟我一起跳舞吧？”
　　“这里？”我奇怪地问，“可是这里没有音乐啊？”
　　“有大自然的音乐啊，”他笑着闭上眼睛说，“夜曲，是世界上最美的曲子哦。闭上眼睛，自己感受。”
　　他似乎沉寂在他的音乐里。我忍不住笑了。我接受他的邀请，也轻轻闭上眼睛，跟着他的曲子，跟着夜曲，在黑暗中起舞。我可以感受到梨花轻轻地打在我的身上。我在其间甜甜地笑了。
　　秦枫哥哥的忧伤的故事是什么呢？我好奇地想。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梨花依然在下，我在梨花的间隙间看到了凌轩异样的表情。

　　那天，凌轩喝得很醉，我在房里卸妆的时候，他走了进来。他站在我身后，手轻轻放在我的肩膀上。他的脸贴近我的脸，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早在很久以前已经冰冷如雪了。
　　他笑着看着镜子里的我问：“亦珊，你喜欢梨花吗？”
　　我敷衍地点点头，准备站起来离开。他把我按在椅子上，从背后抱着我。
　　“不要走。”他轻轻地请求道。他的手指在我的脖子上划了一圈，然后，我看见一串由桃花串成的项链出现在我的脖子上。
　　“我喜欢桃花，你会喜欢吗？”他轻轻问。
　　我点点头，说：“很漂亮。”
　　他突然发火了，他把我桌子上的东西都推翻了。
　　“你根本不喜欢，你只是在敷衍我。”他生气地叫道。
　　“你喝醉了。”我轻轻说。
　　“你知道我醉了，你知道我为什么醉吗？”他摇摇晃晃大声地问。他的手指一挥，桃花从我的脖子上滑落，零乱地掉在地上。我难过地看着它们，我真的很喜欢它们。
　　“你该去休息了。”我站起来，去扶他。他的头突然往下倾，他的嘴唇贴在了我的嘴唇上。我惊讶地看着他，没有反抗。我任他紧紧地抱着我，然后，我听见他喃喃地说：“亦舒，我好想你。”
　　我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愤怒和哀伤，我用力推开了他。他开始半身倒在了床上，后来整个身子滑到在地上。我只是看着，没有去管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秦枫哥哥听见了声音从门外冲了进来。他跑到我身边，关切地问：“亦珊，你没事吧？”
　　我抱着他，在他怀里伤心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