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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善心结良缘 ...


  •   玲珑着急忙慌地把纸片胡乱塞进布袋,见大东直勾勾地盯着手上那张,羞赧地说:“这个……你想留着么?”

      大东触电般甩给玲珑。两人目光一触,飞快移开,面红耳赤。

      寄虹倒比大东放得开,嘻嘻笑道:“玲珑,你这是做的哪门子生意?”

      “这是给码头的花船画的,我本想把瓷枕卖给她们,可她们只看中我的画,还指定题目……”越描越黑了,玲珑心虚地瞥一眼大东,他不会瞧不起她吧?

      “我、我本来不愿意的,但窑厂入不敷出,我是实在没办法,就算被人戳脊梁骨也要保住我爹的心血呀……”她扁扁嘴欲要落泪,简直说风雨便来。

      “你一不偷二不抢,自食其力经营窑厂,谁敢戳脊梁骨?”寄虹豪气地一锤定音,“今天这个事谁都没看见,谁看见谁长针眼!”

      大东觉得眼睛霍霍地跳疼。

      “怪我没系好……”玲珑拍了拍布袋,忽然愣住,低头翻找一番,“哎呀!钱丢了!”

      寄虹一摸腰间,自己的荷包也没了。“是那个小子!好么,爹是赌棍儿小偷,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就是姚晟的儿子?”

      “还用说吗?有其父必有其子!非把他找出来不可!”寄虹把手伸向大东,“还坐着?走吧!”

      大东习惯性地用右手撑了一下地面,刚抬起身子,闷哼一声倒下去,捂着手腕眉头紧皱。

      寄虹心里咯噔一下。“你……你的手……”

      大东慢慢站起,左手提起掉在地上的柴禾,沉默转身。

      “等等!”寄虹一把拉住他的右手腕,大东抖了一下,不知是疼痛还是抗拒。

      她放轻力道托起手腕,没有明显的伤痕,然而仔细观察能发现腕部有不自然的些微扭曲,手指僵硬地蜷曲着。

      做雕工的,手是命根子。

      她开始发抖,捡起一根树枝,“大东,你把它当刻刀,画个图给我看。”

      玲珑多么期盼他能接过树枝,哪怕只画个简单的圈都好,但他没有。僵持片刻,他缓缓地、缓缓地撤回手。

      那一刻,玲珑觉得天地都灰暗了。

      寄虹捂着脸蹲下,哭声溢出指缝,“对不起……对不起……”

      从此青坪再无“左半刀”。

      一连数日阴霾,寄虹的心情跟老天一样难见晴空。母亲忌日这天,同寄云上坟,寄云泪水涟涟,她却一滴眼泪都无。母亲的牌位如今仍孤寂地锁在封抄的霍宅,作为罪人,她没资格哭泣。

      “娘,不哭……”宝宝瘦瘦的小手一下一下摇着娘亲的大手。

      寄云俯身搂着女儿,眼泪未止,但颇觉安慰。霍家没了,至少她还有贴心的女儿。

      回到城里,街边有个卖糖画的,吸引不少孩童,宝宝也走不动步了。寄云哄着说:“回家去,娘给你做好吃的。”

      “一个糖画值什么的。”寄虹掏出荷包,问宝宝,“喜欢什么样的?”

      宝宝看看娘亲,不吭声。

      寄云摸摸她的头,“小鸡还是小猫?”都是宝宝养的小动物。

      得到娘亲的同意,宝宝才弯起眼睛,“小鸡!”

      两只手攥着寄虹买给她的大肚子小鸡,宝宝前后左右地看,舍不得舔一口,像得了了不得的宝贝。

      寄云不由心酸,她命苦,做女儿的也跟着受苦。

      寄虹正系紧荷包,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手里就空了。回头只见一个刺猬头的小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眨眼就拐进小巷。寄虹一跺脚,“嗨!又是他!”风风火火就追了过去。

      寄云担心她闹出事端,嘱咐宝宝待在原地别动,急匆匆跟过去,转进小巷,见寄虹气哼哼站在巷口干瞪眼。寄云劝道:“算啦,小孩子而已。”

      寄虹把姚晟的事讲给她听,寄云叹气,“怪可怜的,跟宝宝一样,都是有爹也等于没爹。”

      两人往回走,寄虹埋怨她怎能把宝宝一个人丢下,寄云笑道:“她很听话的,从来不乱跑。”

      然而走回卖糖画的摊前,两人傻眼。宝宝不见了!

      宝宝等了一会不见娘亲回来,又被摊主驱赶,便朝她走的方向去寻,经过一个死胡同瞥见墙根的竹篓晃来晃去,她以为是小猫小狗,兴冲冲推开盖子,扒着篓沿往里一瞧,竟然是个人。

      那小子一张脸脏得只露出白眼珠,头发乱蓬蓬支楞着跟刺猬似的,说话也带刺,“滚开!不然我打你!”

      跟她捡的野猫一样害怕人。她伸出小手,“跟我回家吧,我家有吃的。”

      “刺猬头”呸了一声,往胡同口瞄一眼,见没人追来,蹭地跳出竹篓,大概是肚饿体乏,身手不利落了,脚尖被篓沿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他没喊疼,宝宝却赶紧上前,学着娘亲哄自己的语气摸摸他的头说:“乖宝宝不哭,给你吃糖。”把糖画递给他。

      “给我?”这一年多他吃的东西不是捡的就是抢的,偶尔有人扔个窝头还是馊的,现在这个个头小小的女娃居然送他糖吃!热烘烘的甜香直往鼻子里钻,一闻就知是刚出锅的,她一口都没吃就送他了?

      宝宝郑重地点头,往前递了递。

      “刺猬头”不客气地抓过来,三两口就塞进嘴里,真甜!

      宝宝听着他嘴里嘎吱嘎吱的声音,不由舔了舔嘴唇。

      “刺猬头”吃完,习惯地吮了吮手指,却被宝宝抓住,“流血了……”小脑袋凑近手掌,小口小口轻轻地吹气,像哄猫狗那样细声细气地说:“吹吹就不疼了……”

      “刺猬头”最忌讳被人抓住,这次却没推开。她温柔的吹抚似乎真有镇痛作用,不光手掌,浑身的伤都不疼了。

      “宝宝!”寄云和寄虹找遍街巷,终于看见宝宝的身影。寄云奔过来搂住她,声有余悸,“吓坏娘了,以后可不准乱跑了。”

      寄虹瞥见“刺猬头”,顿时捋胳膊挽袖子,“哟!小子,这回看你往哪跑!”

      他脖子一梗,“要钱没有,要打就打!”

      宝宝急忙拦住寄虹,“不要打他!”可怜巴巴地望着寄云,“娘,把他带回家好吗?”

      寄云望着他,“愿意吗?”

      宝宝拉住他流血的手,力气不大,他却甩不脱,梗着的脖子慢慢慢慢软了下来。

      这是他流浪一年多来,第一次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而不是泡泥塘,第一次穿上崭新的衣服而不是垃圾堆里扒出来的,第一次毫无戒备地饱餐一顿而不用被追赶。

      “你叫什么?”寄云给他梳头时问。

      “我大名叫姚天门,云姨可以叫我天天。”吃饱穿暖,他一样是个懂礼的孩子。

      寄云叹了口气,“天门”跟宝宝的大名“老宝”一样都是赌桌上的名词,俩孩子爹都是极品赌棍。

      收拾齐整,寄虹夸赞,“多精神的小家伙,往后别干偷鸡摸狗的事了。”

      天天垂着头走出房门,宝宝招手唤他,他蹲在宝宝身边,沉默地帮她从鸡笼里捡鸡蛋。寄虹端着鸡食走过来,他拉住她。

      “你们是在找我爹吗?”

      寄虹已经对姚晟不抱希望,不想峰回路转。天天领着她们回到木棚时,远远便听见焦灼的呼喊,在子夜寂静的山岭中格外揪心。

      “天天!天天!你在哪?快出来!出来吧……是爹呀,是爹……”木棚外头,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头发乱草窝一样的男人正绝望地四处找寻。

      天天一直紧抿着嘴,听到最后忍不住喊了一声“爹”,撒腿奔到近前。

      姚晟怒吼,“跑哪去了!我以为你——”抬手要打,不想被人挡住。

      “有你这样一个爹,他还能活着都是奇迹。”寄虹冷冷地说。

      姚晟呆住。看看焕然一新的儿子,翕动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寄虹讲述了前因后果,痛斥道:“我见过家破人亡的,欠债生病的,都没像你这么没出息,一个大男人活得像个老鼠不见天日。你葬送自己没人管,可你还有个儿子,他这一辈子刚开头就被你这亲爹亲手葬送了!”

      姚晟抱头蹲下,痛苦地抓着头发,“我、我是没法子啊……赌场的人拿刀追我……我一个子儿都没有……”

      “人可以没钱,但不能没骨气。如果你不逃不怂敢认账,日子多苦你都是你儿子眼里顶天立地的爹!”

      姚晟被寄虹震住,抬起头,正对上天天渴望的目光。

      寄云不忍天天再次流落街头,鼓起勇气劝道:“咱们为人父母都是为了孩子,难道你要一辈子东躲西藏,看着天天走上邪路吗?”

      每个人生命中都会遇到几位贵人,寄云和寄虹就是姚晟的贵人。

      他跟随寄虹敲开宝来当铺的门时,已经做好了狂风骤雨亦不回头的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伍薇站在前店门口,只问了一句话,“以后还赌吗?”

      他刀砍斧剁地说:“绝不再赌!违者断指!”

      伍薇便打开通往内室的栅栏门,偏了偏头,示意姚晟入内。

      姚晟热泪盈眶。在前店他是欠债的外人,而进入那道栅栏门,他仍旧是宝来当铺的自己人。

      伍薇边写约书边头也不抬地说:“你欠赌场的钱我替你还上,和偷宝来的钱一并记账,往后从工钱里扣。你从前是管事,但现在从伙计做起,做得好就高升,做不好就走人。我不是大善人,再有贪污滥赌的事,公堂见!”话说完约书也写好,“签字吧!”

      姚晟没有提笔,而是按上鲜红的指印,如同生死状。他直视伍薇,“绝不会。”

      伍薇爽朗一笑,再提笔写下一份当票,“丫头有两下子,虽然没追回钱,到底追回了人,姚晟的这份银子归你了。”把当票和银票交给寄虹。

      银票是意外之喜,寄虹连声道谢。

      “我只是做个顺水人情,要谢你该谢严冰。”

      “严冰?”寄虹讶然,“与他何干?”

      伍薇这才发觉她并不知情,这两人不知演得哪出哑谜,她不好搀和,便打几句哈哈把迷茫的寄虹半推半送请出门去。

      这天寄虹的梦里,严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幻化成高山般白花花的银子,她激灵一下醒了。

      娘呀,太恐怖了。

      左右是睡不着了,她翻出一把菜刀,溜出家门,绕到霍宅后门。后门同样贴封落锁,她拽着锁链拿菜刀慢慢地锯。

      忽听身后有个凉凉的声音说:“改行做女贼了?”

      寄虹手一哆嗦,差点把菜刀掉地上,严冰眼疾手快接了过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善心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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