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瑜记》西小言

7、初见小姑子

　　第二天用完早膳，苏瑜直接跟萧定楠去了书房，搬家一事自有绿碧打理，无需她操心。
　　进得书房一看，是她喜欢的风格，一整墙的书架，满当当全是书。邻家哥哥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客厅就是满满一墙书，她小时候没少到他家做功课，开个根号都感觉格外有学术氛围。据说当初买房时她爹妈看了好几处，看完这套出来刚巧跟邻居打了个照面聊了几句，价都不讲直接签约，说人孟母三迁择邻而居，有这样的邻居，他们家女儿的成长可省心多了。
　　她爹还真是个生意人，从不做亏本买卖。苏瑜腹诽，鼻子发酸。
　　书墙前面一张古朴长桌加一把靠背椅，桌面上笔架墨盒等文具一应俱全，桌边一个半人高陶瓷圆筒，放了些圆柱状纸质物体，估计是画卷。书桌左下手有张小书案，配张小圆凳倒也小巧有意趣，案几上也配了纸笔墨盒，这就是她的专用书桌了？苏瑜轻摸书案表面的木纹，又坐下试了试凳子高度，刚刚好。
　　＂书架上的书，都是我从同类著作中挑选出来的，只要不带出书房，玉儿尽可自由取阅。＂
　　＂嗯，谢谢王爷！＂
　　＂你我是夫妻，何需如此见外。＂
　　这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苏瑜愣神的功夫，萧定楠拿了本书放她桌面，＂慢慢看吧＂，又走回自己书桌坐下，打开本书认真读了起来。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好像他刚说的不过是一句今天天气真好，她若纠结反倒小题大做了。
　　深觉屡番被压制的苏瑜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找回场子。开玩笑，警校训练几时分过性别了，成天跟糙爷们女汉子水里淌泥里爬，荤段子听得多了，这点子调戏就无反击之力了？
　　细看书名，正是那本《草堂忆游记》，字体飘逸出尘，都说字如其人，作者想必洒脱。这书还没开始看，她对作者已经有好感了，自动脑补成衣着随意对酒当歌击箸起舞的帅大叔。
　　不知饭票的字是什么样子的？苏瑜好奇，抬头想问，看见萧定楠正在磨墨。小说电视里，王爷身边不都是仆役成群的吗，如果不是相信圆滚滚，她简直怀疑自己跟了个假王爷。
　　“怎么，玉儿突然觉得为夫好看了？”
　　又来！“只是奇怪，你怎么连个书童都没有？还得自己磨墨？”
　　“清静惯了，不喜外人在跟前晃。”
　　所以她要为自己被列入“内人”感到荣幸么？她的身份是他妻子，可不就是“内人”么。
　　“哦”了一声，她埋头看书。
　　这话她不知道该咋接，这个王爷太不会聊天了，分分钟把天给聊死了。
　　即便跳过描述风景的诸多叠词，还是没办法对繁体字一目十行，总算在中饭前看完了第一章，得知她身在大梁，是一个内陆小国。这个＂小＂是从作者横跨东西所耗时长估算出来的，面积估计也就相当于一个湖南省。
　　她准备根据作者描述的方位和风景，大致画个坐标图。记得《康熙王朝》中有一幕，某个忠心臣子被贬后呕心沥血制作了一幅疆域图，让康熙激动感动不已。想来在勘探测绘技术极不发达的古代，地图是稀缺事物，甚至关乎一国开辟疆土，想对生存空间有个地理层面的了解，只能借游记管中窥豹了。
　　早晚跑步白天读书，晚饭后跟萧定楠在院里走走，听他闲说风土人情，生活规律又充实。
　　苏瑜发现，听萧定楠闲谈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有学识有见地还风趣。这晚说的是京城美食，听得她口水咽了无数回。
　　“竹生楼的水晶肘子和京酱牛肉堪称一绝，玉儿哪天有空，我带你去尝尝。”
　　“我哪天都有空，不如就明天吧。”

　　水晶肘子口感爽滑，蘸上醋和蒜泥尤其美味；京酱牛肉咸淡适宜，有嚼劲又不硬，再配上小菜热茶，苏瑜吃得甚是欢乐。
　　萧定楠只捡些清淡的吃了几口，大部分时间在喝茶和看她吃。这几日共餐下来她也习惯了，她姑姑就是肠胃不好吃什么都恹恹的，每次家族聚餐最喜欢看她和表弟抢吃的，说看着都觉得香。
　　“嘭”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二哥你果然在这里，”冲进来一个女孩，高兴地拉起饭票的手，“我老远看到有个背影像你，想追了来，谁知被个卑鄙小人缠上了，还好找到你了。”说完又拉饭票起身，绕他转了几圈好一通打量：“听说你落水了在家静养，我想去看你又怕你嫌我打扰，只好等你能出门了再说，现下可是大好了？”
　　“都好了，有劳小妹挂心了，”萧定楠笑着掰过她肩，正对着苏瑜：“来，见过你嫂子。”
　　女孩斜瞥着她，嘴嘟得老高，话却是对萧定楠说的：“你怎么把她带出来了。”
　　这就是小姑子啊。苏瑜可不信这小公主冲进来后没看到她这么大个人坐在这，人这么明显不待见，那就由得他们兄妹俩唠嗑吧，她照吃她的。
　　这都推她跟前来了，苏瑜起身笑得和煦，“熙玥公主来了啊，用膳了吗？不如坐下一起吃点？”
　　熙玥哼了一声，拉开张椅子，坐在她和萧定楠中间，扫了眼她面前的碟子，一脸不屑：“醋和蒜泥味儿极大，你居然吃这种不雅之物。”
　　眼见萧定楠面色不虞，这点小事哪用劳烦他来出头，她递出个安抚眼神，转对熙玥温言相告：“我竟不知食物还分雅或不雅。你年纪还小，等长大了就会明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惟美景与美食不可辜负。有这醋和蒜泥带出的酸爽辛辣，才让这精心烹制的水晶肘子不至流于平淡，你要不要也试试？”
　　熙玥狐疑看了看她又转脸去看萧定楠。萧定楠举箸正要夹菜，给了熙玥一个甚是赞同的表情。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有默契了？！熙玥愤愤然，凑近苏瑜想看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死心地摸上苏瑜的脸，还在脖子那搓了几搓。
　　“不得无礼。”萧定楠轻斥。
　　苏瑜哭笑不得，这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带人皮面具之类的吗？果然是个女人都八卦，不过如果不是她亲历，她脑洞再大也想不到真有还魂这种事。
　　这么近距离看熙玥，苏瑜倒也发现了特别之处。跟这小丫头一打照面，她就觉得美得有点异域风情，五官轮廓很深，大眼睛高鼻梁，凑近了看原来熙玥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像深秋的栗子。
　　“看什么看！”小丫头声音恶狠狠的。
　　“不是你先凑过来看我的吗？还上下其手。”苏瑜无辜。
　　＂上下其手＂是这么用的吗？小丫头一脸被车轮碾过的表情，看得苏瑜心情大好，得意冲萧定楠眨眼。她屡在言语上被他碾压，这虐人和被虐的感觉果然很不一样啊哈哈！
　　萧定楠无奈浅笑。
　　两人的互动让熙玥愈发觉得自己被欺负了：＂你不就是在看我的眼睛吗！有什么想说的尽管来！＂
　　＂熙玥！＂萧定楠加重了语气。
　　＂二哥你这是在护我还是在护她！＂熙玥觉得连最亲的哥哥都不帮自己了，快哭了还不依不饶。
　　轮到苏瑜惊了，这兄妹俩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啊：＂我是在看你的眼睛啊，像深秋的栗子，漂亮又灵动。＂
　　深秋的栗子？漂亮又灵动？熙玥傻了，眼泪蓄在眼眶里，流还是不流？
　　她说错什么了吗？苏瑜看向萧定楠，却见这人也是莫名动容。
　　＂为什么这么说？＂小丫头还是一脸不爽，但气势全无，好像一只偃旗息鼓的小刺猬，把周身的刺收起来了。
　　＂你的眼睛细看是褐色的啊，一般只有混血儿的眼睛才有这么特别又漂亮的颜色。＂
　　＂混血是什么？＂
　　小丫头求知欲很强嘛，她总不能从生物学角度来解释吧，她自己都不懂。＂混血啊，就是两个本来隔着很远距离，生长环境很不相同的人，相识相爱了，他们的血脉不远万里地融合在一起，连老天都为之感动，所以生下的小宝宝会比一般宝宝更漂亮，在人群中会更有辨识度。＂
　　小丫头轻哼，以示对她这套说辞不屑，忸怩了两下，又气呼呼道：＂二嫂，我都快饿晕了，就这些哪够我们吃啊！＂
　　这是化敌为友了？这么简单的小姑子会不会容易上当受骗啊，苏瑜决定吃完饭后跟饭票谈谈，让他以后多看着点小丫头片子。
　　萧定楠叫来小二，加点了熙玥爱吃的翡翠白玉等几道菜。阳春白雪的菜名让苏瑜很是期待，结果等来了一盘豌豆腰果炒虾仁，敢情这翡翠就是豌豆白玉就是虾仁啊。
　　＂你不喜欢吃这个吗？＂熙玥已经把苏瑜当好姐姐了，语气颇有点我喜欢可我的闺蜜不喜欢的小失落。
　　小丫头啥都写在脸上，苏瑜连忙安抚：＂我也喜欢吃这个，就是虾仁不大新鲜，炒得也稍微老了点，下次要有食材我做给你吃。＂
　　＂真的？好啊！＂熙玥转向萧定楠，得意道：＂是嫂嫂邀我去府上的喔！＂
　　＂好，你个小馋猫。＂萧定楠突得神情严肃起来，＂你之前说碰到难缠的猥琐小人，是谁？可有什么事？＂
　　熙玥嘴嘟得可以挂油瓶了：＂这种人我才不想提呢，倒胃口，二哥你放心，谁敢欺负我啊！＂
　　嗯，应该是没人敢欺负这小丫头吧，苏瑜暗想，听说熙玥公主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女儿，上头三个皇兄，当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
　　萧定楠还待追问，突听敲门声响起，＂打扰王爷，下官纪景求见。＂
　　＂说小人小人到，真扫兴！＂熙玥嘀咕。
　　萧定楠闻之扬眉，语气却清冷了下来：＂本王家眷在，不便请纪大人入内，还请纪大人见谅。＂
　　＂是下官冲撞了，请王爷赎罪。敢问公主是否在里面，公主独自出宫两个时辰，淳贵妃娘娘很是担心，特命下官带回。＂
　　＂劳烦禁军纪中尉亲自找人，丫头你这面子不小啊。还不老老实实跟人回去。＂
　　＂哦，＂二哥发话了不得不听啊，再说这都被人堵门口了，熙玥极不情愿地冲苏瑜摆手再见，＂二嫂，你答应过做虾仁给我吃的，可别忘了啊。＂
　　＂好，听你哥话，快回去吧。＂苏瑜疑心自己笑得是不是很慈祥。
　　小丫头走了，把那股热闹劲儿也带走了。苏瑜还真有点不舍，曾经的自己在父母跟前也是这样子吧，自在恣意。已然隔世啊，甚是怀念啊。
　　吃完饭后萧定楠提议走回去，正中苏瑜下怀，她早就想见识古代京城的街巷生活了。
　　萧定楠带着苏瑜沿路慢逛，马夫赶车在后面跟着，走到一个小巷口，听到女子哭泣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