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艺人》荒厂犬面

56、50离歌序【二】

　　早课结束时，班主任看了萧涵半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让他晨跑别去了，跟她去办公室。在她看来，萧涵和李成燏的关系越来越好了，好得半点好学生要学习的样子都快没了，不说近墨者黑，就是她怎么都想不出这俩性格迥异的学生啊，怎么就能玩一块儿去呢？
　　不用说，昨天，他们双双旷课，萧涵肯定就是被李成燏带着出去玩了。

　　“诶呀，老师！我刚好有事想和你说，让萧涵晚点再去找你行吗？”李成燏不等班主任答应，就走上前去，“我这事挺急的，通融一下呗……”
　　李成燏双手一合，放在脸前，一副拜托拜托的样子，班主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松了口，让萧涵课间再去。

　　班级到教师办公室这么短的一段路，李成燏的手机始终在振，没停下来过，他只好脚上拐个弯，和老师打声去趟厕所的招呼，开溜。
　　等班主任转头找他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电话挂断又来，李成燏本想接起后，三言两语打发掉，可当他听到电话里的人不加喘气地说了一连串之后，便不再打算阻止对方继续讲下去。
　　如果他不够冷静，单单前半段的内容疚足够让他办公室都不去，立刻翻墙跷课。

　　虎大告诉李成燏，从今天凌晨起，他们的店就一间接着一间被查了。
　　期间，警察还带走了一些他们的客人，导致其他客人一哄而散。好在有人昨天一早通知他，今天会有人来查，所以虎大已经早早地把店里不该有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了，这才没被警察搜出些什么来。
　　当第三家店被查的时候虎大已经通知过，李成燏问了时间，虎大说大约是早晨五点多，也就是差不多薛齐跟着萧涵出去那时候。

　　李成燏沉吟了一声，眼神突然变得凌厉，朝着没人的墙壁瞪了一眼，“谁通知你们今天会有人来查?你不怀疑他别有目的？”
　　虎大顿时哑然。
　　“薛齐呢？”
　　虎大沉默了一会，告诉李成燏，薛齐稍微处理了一下门店的事，让手下的人这几天安分些，再吩咐了他打电话给李成燏说一下事情经过，就走了。

　　李成燏眉头一跳，“去哪了？”
　　虎大说他不知道。

　　“找出来。把薛齐找出来，我没到之前，看好他，让他在店里等我，什么事都别做。”李成燏抓了头发，往后顺。
　　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他担心昨天Aaron的尸体没有处理干净，查到他头上；担心店里的东西虎大处理不好，即使警察发现什么，也可以暂时按兵不动；担心贺峰知道他被查了，不知道会做些什么；担心薛齐看见刘向东又伤得这么严重，去找薛哲谈了……

　　更甚的，薛齐根本知道他一早就醒了！为什么不立刻告诉他？

　　李成燏很重地把额头敲在冰冷的磁砖墙面上，闷响一声，晕眩维持了很短一会儿，很快被闷痛代替。磁砖慢慢变得和他的额头一样火热，无法为他继续降温，他推了一把墙，恢复刚才拐进这墙角时候的神色，挂上一分憨，两分讨好，三分抱歉，剩下全是“真诚”的日常微笑。

　　既然警察查他门店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他老师办公室还是要去，该说的话依旧要说。
　　这是李成燏前一秒的心态，而当他敲开办公室门时，他刚才担心考虑的事全都可以搁在边上了。

　　他眼前出现了更大的麻烦。

　　“哇，这是怎么了？我们学校出什么事了吗？”李成燏看起来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多看了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两个制服笔挺的警察，打破办公室里压抑的气氛，“不好意思啊老师，你久等了……”
　　“他们是来找你的。”班主任打断李成燏那没真心的道歉。
　　他的脸上大大地写着我不懂三个字，“啊？”

　　一向严肃的年级主任脸色难看地把一把钥匙递给其中一个警察，说：“隔壁的会议室可以用，麻烦把门关上，以免打扰别的同学学习。”
　　警察们表示理解，向李成燏出示了证件，示意他跟他们去边上的会议室谈一谈，台面上的话大致相同——配合警方调查。

　　他还不是时候破罐破摔地认罪。
　　警察手上根本没有证据。
　　就算有，他也还需要一些时间……
　　几乎同一时间，他想好了怎么装傻充愣:他什么都知道得不清楚。虎大？是他偶然认识的朋友。薛齐？只是初中同校不同班的同学。

　　从一开始，李成燏就是抱着赌博的心态去赚钱的，他时刻都清醒地知道自己有输的可能，所以每一步都小心谨慎，防着一步错步步错。

　　他起先庆幸，刚才接到了虎大的电话，知道目前警方手上还没有什么证据，找他配合调查，有很大一部分的可能是并不把他当做嫌疑人。
　　突然，一跟弦在他脑中断了，崩断之处，还发着荧光。断面像是在没有重力、时间迟缓的空间里，用视觉残留的光在李成燏脑中画出杂乱的思考线索。

　　虎大是贺峰的人。
　　贺峰说李成燏跌下悬崖他也有接住的把握。
　　那提醒虎大今天会被查的，又让虎大深信不疑的人会是谁？
　　又或者，虎大在说谎，那么让虎大说谎的人又是谁？

　　昨晚，他，薛齐，刘向东，高啟都在市一中宿舍。如果店被查了，管事的是谁？显然是虎大他们几个。
　　那么，立一个假设:如果店里的确被查出了东西呢？虎大一定会第一时间让贺峰知道。
　　如果李成燏是贺峰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李成燏已经和两位警官面对面坐着了，对方才发出声音打算开始谈话，李成燏就得出了他的结果——无论怎么处理门店的事，在得知警察会来找他之前，让他相信他没有被抓住任何把柄，对他有利，甚至可能让他脱罪。

　　是的。贺峰会这么做。
　　换成是他，他也会！

　　他现在无法证实他的猜想。

　　但一个走夜路的人，一旦开始疑神疑鬼，有了‘他身后是不是有人？’这个想法，那即使没有人，他也会越来越害怕，越来越觉得有人，甚至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很难再装出从来没有这个念头时候的样子。

　　他这时候得按照贺峰为他铺的路走，将计就计才有活路，再难也要回到细思之前，让自己相信身后就是块无人地。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这都不行，那——反正他还未成年。想到这，他在心里把自己嘲笑了一通。

　　他以为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可当警察向他说明来意之后。
　　他被震住了。
　　谈话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甚至在结尾，对面两个严肃执法的男人，还突然关怀起他，花了一两分钟来安慰他这个未成年。

　　他腹诽，成年人眼里十六七岁这么幼稚？

　　直到其中一位说：“我家的儿子也和你差不多大，成绩没你好，考不上一中。诶，你爸爸只是犯了错，谁都会犯错的。警方不会透露个人信息给外人。”警官显然不太擅长安慰人，也不常在执法后安抚家属，可李成燏被当成了特例。
　　他年纪不大，在一中上学，被默认成绩好，是个乖孩子，碰上哪个为人父母的不知真相者，都会于心不忍。

　　这改变了李成燏的看法，惹得他眼皮猛得一抬，心虚，欲言又止。

　　另外一位紧绷着的脸也柔和了，让李成燏先回教室去，他们等一会儿学生都上课了再走，不容易被人看见。

　　一股酸涩冲上鼻根，推动力数种，具体分类不明。李成燏走出会议室，转个弯还是去了一趟已经空了大半的办公室，站到他班主任的身边。
　　班主任恰巧正出神，被他吓了一跳，侧身看见李成燏后，惊讶于他的从容。正当她打算说点什么，却看见李成燏这平时有些小皮，也不太把尊师重道放在心上的学生，竟然朝她弯下了腰，对她鞠了一躬。

　　“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
　　班主任慌了神，一口气连着说了许多：事情多严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见得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眶红了。

　　“家里的一些事。”李成燏像平常那么笑起来，说得很随意，“我一件事想拜托你，关于萧涵……”李成燏用只有他和班主任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对她说着，说完，连带提了一句自己今天可能也得跷课了。
　　班主任迟疑了一下，失神地为他写了出门条。

　　那边，李成燏又朝她更深地鞠了一躬。

　　班主任神色复杂地目送李成燏走出办公室，最终还是没问出李成燏家究竟发生了点什么。发生了这种事，这孩子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呢？稳重得让人心疼。

　　李成燏离开学校后的第一时间目的地已经不再是什么酒吧网吧的。他来不及细想，来不及崩溃，他要去好好安抚那个比他受到更大打击的人，现在她说不定已经哭成什么样了。

　　李荣珍从来不过问贺峰工作上的事，因为信任，也因为懒。
　　她一定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安逸的生活会如此脆弱，一触就破。可要送她刷不爆的卡，让她度假有别墅，让她出个门在家里亲戚面前都能抬着下巴，贺峰得是多少身价的人？有这样身价的，谁手上没点不干净的钱？只看是否暴露在大太阳底下，被法律审视。

　　打开家门，屋里阴冷得不行，似乎好一会没开暖气了。李成燏不敢大声叫，四处看看，在他父母的卧室找到了李荣珍。她眼睛肿着，穿得很少，单薄的一件，坐在那看着电视机那块发着呆。
　　“妈！”李成燏斟酌了一会，小心翼翼地开口叫她。
　　李荣珍眼睛一亮，赤着脚，少女似地奔过来，抓住李成燏，“带我找你爸，他昨天被人带走了，一晚上没回来。你说他是不是外面找女人去了？你可要帮我一起骂他！”

　　李成燏点头，“好，我一定帮你。”说着从边上厨里拿出一件李荣珍的外套，为她披在身上，“你穿这么少，也不开暖气，如果病了哪还骂得动他？”
　　李荣珍撅起嘴，不解似地看着李成燏。
　　“怎么了？”

　　“你真的很像贺峰，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李荣珍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吸了吸鼻子，脸色变得像翻书一样快，眉头皱起来，训道：“你不上课？怎么回来了？你妈我没什么事，你爸没回来……打过电话了。我刚才胡思乱想呢，你爸怎么会外面有女人呢？他敢？”
　　都这样了，李荣珍还想瞒他。

　　李成燏深吸了一口气，正打算说什么，门铃却响了。
　　李荣珍突然笑得十分开心，摸了摸头发，把衣服拉拉平整，“我去开门，说不定你爸回来了。看吧，我就说，他很快就会回来的。”她什么时候说过呢？
　　她满心欢喜地打开门，脸色才刚变红润，可当她看见门外是两个五大三粗的陌生男人时，才来的红润破碎褪去，脸又变得死白。

　　“老爷怕贺太太受不了打击，让我们带她回去好好休养。”

作者有话说

　　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