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医明妃传鱼线续文》秋水淡墨痕

2、放手

　　朱祁钰忽地抬起头，凝视她双眼道：“允贤，还记得当初在绣楼之时我对你说过什么样的话吗？我曾说过三年之内不会让人给你提亲，现在，我仍想问你一句话：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允贤愣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祁钰道：“允贤，你该知道，我本无意于江山社稷，最大心愿不过是能与你到成州做一对逍遥山水间的恩爱夫妻。可现在国难当头，我身为朱家子孙，不能弃国于不顾，更不能陷黎民百姓与水火.所以，我决定了。给你，也给我自己三年时间！三年里，我会拼尽全力，助皇兄稳住这大明江山！你也可以用这三年时间，不管去哪里都好，去认真钻研你的医术！三年之后的元宵佳节，如果你还愿意嫁我，在咱们定情的清河桥头，我在那里等你！到那时，世上再无郕王朱祁钰！有的就只是你的祁钰而已！你，愿意吗？”
　　允贤听他竟然愿意舍弃亲王尊位和一生荣华富贵，心头激荡，又怜又伤：“这下该我问你了：‘你后不后悔认识我？因为我，你要放弃这样多？”祁钰微微一笑，问道：“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允贤泪流满面，拉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你忘记咱们在清河桥头说的话了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早说过我愿意了。”
　　祁钰握住了她的手，往宫外走去，道：“好，那么咱们还需做一件事。”允贤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得跟着他去。
　　祁钰对着皇后大礼参拜，允贤也忙跟着跪倒。钱皇后见他如此庄重，问道：“郕王，你这是做什么？”
　　祁钰肃容道：“皇嫂体念祁钰允贤，今日之事，祁钰铭感在心。只是，”他转头看着允贤，允贤对他微微一笑，“以后，允贤就要麻烦皇嫂照顾了。”
　　钱皇后吃了一惊，不明白他的意思，看着允贤意示询问。
　　祁钰答道：“皇嫂，请你想法子送允贤出宫吧。让她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钱皇后见他俩眉目之间恩爱缠绵，绝不是恩断义绝的模样，只叹道：“你们这是？”
　　祁钰道：“皇嫂，现在的情形，允贤不能在宫里待了，再在宫里待下去，只怕我们两个都活不成。放她出宫也许反而能保全我们两个。但我现在一举一动都太过瞩目，如果允贤想平平安安的出宫，只能从您这里想办法。”
　　钱皇后叹气道：“你竟然也舍得？”
　　祁钰望向允贤，眼中尽是不舍，却还是道：“舍不得也要舍，我不能再让她待在这险恶之地了。”
　　钱皇后点头道：“如果你们真的心意已决，我倒有个办法。汪美麟虽然用心狠毒，但好在我们知道先机，现在倒可以将计就计，顺势而为。”
　　祁钰迟疑道：“皇嫂的意思是，让允贤假死？”
　　钱皇后点头应是：“这样就可以打消汪美麟的疑心顾虑，让她不必再紧盯着允贤不放。想必除了汪家人，也不会有人再一心想要允贤的性命，只是，这掩人耳目的功夫，做起来却有些麻烦。郕王，跟着你来的人可多？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祁钰答道：“我来的匆忙，只带了小马子一人。”
　　钱皇后点头道：“是可以信得过的。”又叫来如香，吩咐道：“赶紧传我的旨意去太医院宣刘平安来，若有人问，就说杭女官被毒蛇所咬，命在旦夕！下剩的什么都别说。”如香心中明白，应声而去。
　　又亲自去寝殿内取来一个瓷瓶，倒出一枚殷红如血的丸药，托在掌心，对允贤道：“这是我父亲当年无意中得到的丸药。听说是那些修道之人用来参透生死的药物，服后三日内，全身僵硬，气息全无，但意识仍在。因是使人徘徊于生死间，故取名叫做‘彼岸花’。”
　　允贤点点头就要取了服用。祁钰听这名字大感不祥，心头狂跳，惊慌不已，按住了她的手。钱皇后知他的心意，对允贤道：“允贤，这药虽然以前有人用过，但究竟如何，本宫却不知道。你，可想好了？”
　　允贤点点头：“为了我们两个，我总要试试。再说，我已经连死都不怕了呢！祁钰，你别担心。没等到三年之约，我不敢死的。”
　　祁钰却是不敢放手，似乎一放手就是死别。钱皇后道：“不舍不得。郕王，时间不多了。”祁钰只是瞧着允贤：“也好，大不了大事一毕，我就去陪你。”
　　允贤一笑流下泪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再不说话，只是仰头服了药。
　　不消片刻。允贤便目眩神迷，再无知觉。祁钰虽知道这是药力发作，也几乎吓得浑身发软。钱皇后道：“祁钰，现在不是你慌的时候。假死毕竟是假死，如果细究起来，恐怕瞒不得多少！所以三日内，汪家人的耳目还需要你去牵制，你不能让他们起疑！内宫有我和刘平安，可保允贤万无一失。出宫以后，本宫自然会派妥当人安置允贤。到时自会再通知你。”
　　祁钰望着允贤，又急又担心又不舍，心中如同油煎，眼睛却不曾从允贤身上转开，只是道：“我知道，我知道。”突然发作道：“来人哪！快去传太医，快啊！”起的急了，脑中一阵晕眩，昏倒在地。
　　钱皇后还以为他是故意装晕，但见他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才知是真晕。心念一转，忙叫小马子带人传太医送郕王回郕王府。
　　刘平安紧接着赶到。钱皇后将前因后果大略讲了一遍，道：“刘大人，你这徒弟的命最后能不能保住，全看你我了。”
　　刘平安摇头叹息：“她是微臣的徒儿，臣自当竭尽全力周全。”
　　钱皇后长舒一口气：“后面的事，自有本宫来安排。我已经派人通知了杭钢和其母，但没有接他们进宫。三日后允贤下葬，到时候本宫再派人接他们二位祭奠允贤。只要挨过三天，这事就算成了大半了！”
　　刘平安点头应是。
　　这边于东阳和汪国公听说郕王晕倒，也忙忙的赶至郕王府。
　　内室，有太医正在为郕王诊治。汪美麟和吴太妃一脸焦急的等候。汪国公开口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汪美麟又气又急，怒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姓杭的狐媚子！听说她在宫里为了取蛇毒给自己的奶奶配药，被蛇咬了中毒丧命，殿下才这样！”
　　于东阳心中一惊，只是问太医：“殿下现在怎样？”太医应道：“殿下是痛急攻心，气迷九窍。所以才致晕迷。眼下实不宜劳累，只当静养为上。”
　　于东阳道：“殿下身负监国之职，眼下如何能脱身呢？几时能醒？”
　　太医道：“下官施针之后，应当马上能醒。”
　　汪国公道：“还不快用针？”
　　祁钰悠悠转醒，睁眼就问道：“允贤呢？”吴太妃实在见不得他这个样子，道：“钰儿，那孩子没福气，已经去了。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啊！”
　　祁钰心中冷笑，对自己的这个母亲实是失望透顶，又担心允贤生死，不再说话，只是闭目流泪。
　　于东阳心中感叹郕王多情，却不得不开口提醒：“殿下，眼下局势危急，皇上北伐，不能再让他担心北京的后防啊！”
　　祁钰闭目无言，片刻方答道：“于大人一片忠心，本王知道了！你们放心，本王没事。朝堂一应之事本王绝不会推辞！余事，还要劳烦于大人和国公辛苦！郕王府随时恭候二位大驾。”
　　两人齐口应是。
　　汪美麟见祁钰始终不曾正眼看她，只得叫道：“殿下！”
　　祁钰闻听她唤，睁开了眼看她。汪美麟见他一双眼睛无喜无怒，只清清冷冷的看着她，心头惴惴，背上竟起了一阵凉意。
　　半晌，祁钰方道：“我身子不好，这阵子，王府要偏劳你了。我和母妃也要偏劳你了。”
　　汪美麟长松一口气，喜道：“这是臣妾该做的，殿下不必客气。”
　　祁钰懒得再费神，偏过了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想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