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丢下你》春光灿烂李狗蛋

27、碰瓷

　　张定在看到卓青云的那个瞬间，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其实她和林未雪，也算不上是同病相怜。 林未雪之所以会难过，会失落，完全是因为卓青云对她太好了，好到最后他轻易把温存收回，落在她眼里，都像是成全。但张定不是，她知道卓青云根本不是什么情种，对他没有期待，所以也不会失落。
　　毕竟，谁能凭爱意让富士山私有呢？
　　她所拥有的难过，更像是一把把刀，不会拐弯抹角，刀刀扎在心上。

　　于是她现在再看卓青云，都觉得胸口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钝痛。
　　“我家里来客人了，以后，再说吧。”张定停顿了一下，到底是于心不忍，又说：“祝你好运。”

　　“林未雪的电话，她说联系不到你。”
　　卓青云倒没有很意外，他随意坐在地板上，这样可以离张定很近，“我知道她在找我，不过我可没搭理过她，就是拜托胡明亮平时带她多出去玩玩。”
　　张定没有说话。卓青云也不恼，拉起她的手覆上他心口，笑得无赖：“你生气了吗？”
　　“我没有，”张定坦诚摇头，“我只是……”
　　她想形容，又艰涩停住，似乎在努力找一个合适的表达方式，“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她问我，为什么你不愿意见她呢，其实她完全可以不这样的，她这么好看，性格也好，就像是一只夜莺，亲手把自己关进笼子里，她自己知道是为了什么，可世人只当她是为了财富，为了荣耀。那种被误解的感觉很绝望。”
　　然而卓青云毕竟只是个正常男人，张定看到他蹙眉努力理解的模样，像是在做阅读理解，猝不及防被逗笑。
　　“我的意思是，以前上学的时候，其实你们很好的，有很多珍贵的，”说到这，她看了眼卓青云脸上寡淡的表情，撇撇嘴，改口：“有很多起码她认为是很珍贵的回忆。可是现在她回头来找你，所有人都认为她是贪图你的条件，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我就是觉得，为什么在这些现实条件面前，回忆就显得一点都不重要呢？”
　　明明我贪恋的是那些，你却非要给我扣个现实虚荣的大帽子，然后再说，活该你得不到。
　　是这样的揣度，玷污了记忆。

　　“我没觉得她是图我什么。”卓青云语气平平，“要是硬这么说，其实大家都有所图。我们就是， 她渴望的东西，从我身上得不到，不是什么大事，得不到就分开呗。”
　　张定颓然摇头，“你不懂的。”
　　“我不懂什么？”
　　“也许她只是在你这里渴望这样东西，别人把这样东西捧到她面前，她都不会要的。”
　　卓青云愣了愣，剑走偏锋，问她：“那你呢？”
　　“嗯？”
　　“你在我这里，图的是什么呢？”
　　张定停了半晌，轻笑道：“这话好像该是我问你。”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他们都没吃饭，张定搜刮冰箱，也只找出一点西红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还是个半吊子。
　　最后只能下了两碗面，一人一碗。
　　卓青云代他妈给她道歉，说她妈就是太惊讶了，对她没有什么偏见。
　　张定心想，怎么会没有偏见呢，不然卓青云也不会回一趟家，连饭都不吃就离开。
　　她体谅地点头，表示爱屋及乌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举动，她一开始也没指望他妈能多喜欢她。
　　何况现在这个局面，她说她就是喜欢卓青云，这个话，卓青云能信个七分，他那些朋友信个两三分，到了他妈那里，恐怕是半分都不信了。
　　张定自我安慰，都是她自作自受，是她亲手给自己挖的坑，怪不得别人来推。

　　饭后卓青云陪着她看了一部电影，为了营造电影院的感觉，特意把客厅灯关上，连床帘都拉上，冷气打很低，两个人缩在沙发上，肩并着肩。
　　电影就是张定从视频网站上随便找的，国产大烂片，家境优渥长相突出的少年，全世界人民都喜欢，他偏偏对女主痴情，从高中追到工作，最后终成眷属。
　　看的过程中，有很多次，张定都尴尬得想把电视机砸了。
　　没砸的原因全在卓青云，他指着女主说，她和你倒是挺像的。
　　张定看着电视机上女主的特写，双眼含泪抱怨男主为什么偏偏喜欢自己，她刚刚还腹诽女主矫情，现在下意识反驳：“到底哪像了？”
　　“你们都是那种人，明明心里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面上还非得装的冷冰冰的，想听你们句实话比登天还难。”
　　“我哪有！”
　　卓青云语气敷衍，像是在哄小孩子：“没事啊，我理解你，谁还没个偶像包袱呢……”
　　张定瞪眼：“不是，我怎么就不说实话了？”
　　我连喜欢你这么久的事情都认了，我在你面前还有个屁的偶像包袱。
　　“好了好了，”卓青云捉住她的一个胳膊，讲她整个人狠狠揽在怀里，“你满嘴都是实话行了吧。”
　　“别生气了，诶你看看，那个男主把女主男朋友挤兑走了！”
　　他越是敷衍，张定心里越是没来由地烦躁。心想这人真的是太气人了，她跟他相处这么久，他还当她就是一普通小姑娘，说话不过脑子，惹生气了就抱怀里哄一哄。
　　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不能就这么放他过去，实在气不过，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伸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卓青云下意识蹦了句脏话，随即扭过她的胳膊，与她打闹起来。
　　虽然他抱怨张定都快把他打成脑震荡了，可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张定死命挣扎，到最后还是轻易落了下风，被卓青云制住手脚，牢牢禁锢在沙发上。
　　卓青云笑的沉闷，带动胸腔震动，传到她耳畔。
　　“这才哪到哪啊你就说打就打的，我可不敢跟你结婚了，回来你还不得谋杀亲夫啊。”
　　张定嘴硬：“打死你算了，谁让你成天拿我当小姑娘看。”
　　“我不拿你当小姑娘看，还能当小伙子看？”
　　他一开口，还是一句很讨打的话。可张定没有追究，因为她耳畔的，不再是空气震动，而是卓青云温热的呼吸。
　　她顿时僵住。

　　其实卓青云跟她的这一段时间里，几乎没有出格的举动。毕竟他们之间也说不准是什么关系，即便是亲密接触，都是浅尝辄止，不似现在。
　　张定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让自己显得没那么紧张，像一个放的开的成年女性。
　　她不断想，就算发生什么也没关系的，大家都是成年人嘛，很正常。
　　可他们离得太近，黑暗蒙蔽视线，却公平地放大了其他感官。那么近的距离里，对方的任何动作都被无限放大，纤毫毕现，无处隐藏。
　　卓青云似乎是真的很满意她的反应，还在故意逗她：“刚刚不挺能耐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他说话，手也没闲着，张定感觉到，一直撑在自己身侧的那只手，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皮肤，缓缓移到腰上。
　　张定头皮发麻。

　　卓青云额头抵着她的，吻轻柔得，似折磨。
　　黑暗中，她听到自己的声音，竟在微微颤抖：“卓青云？”
　　“嗯？”
　　“我，我这个人很保守的。”
　　卓青云低笑：“看出来了。”
　　……这个人真的是太欠扁了。
　　“所以你要是继续下去了，我有可能，会一直缠着你的。”
　　她停顿，完全是因为温热气息下落，在她耳后。
　　她想说一点狠话，酝酿了半天，到头来还是轻飘飘地一句：“你别想甩掉我。”

　　卓青云嘴角无声上扬，他想他可能是真的喜欢上张定了，她怎么就能在这种境况下，紧张局促得这么原生态呢。
　　真有意思，真可爱。
　　卓青云停下动作，稍微撑起身子，和她拉开一点距离：“你这是要碰瓷啊。”
　　张定看着他，黑暗里，那双眼亮得惊人。
　　她在那一刻思绪繁杂，想很多事情。比如他眼睛里像有人往里塞了几颗小星星，还挺好看的；比如卓青云这是打算要悬崖勒马了吗；再比如，如果他真的停在这里，那他们两个，接下来要怎么相处呢。
　　她的心是洋葱，一层层剥开，最里面的，原来是期待。
　　她想和他有一些关联，好让她心安理得纠缠不清。
　　这个人，天生薄情寡义，嘴里轻易说出“得不到就分开呗”，可刚刚，也曾温柔得，轻抚她的身体。
　　难道是女人在这种时刻想的都会比较多？
　　张定觉得，自己心上的褶皱，也被他抚平了。

　　张定还在胡乱想现在要怎么收场，埋怨是自己把话说重了，把人都给吓跑了，下一秒，卓青云就再次靠近她。
　　好像比上一次还要近。
　　近到连心上的隔阂，也都消弭。化为无形，遁入黑暗，与楼下飘来的梨花香一起，混入空气。
　　她的感官似乎全放在卓青云身上，以至于后来，很久以后，她都能清晰地，在脑中重现这个场景。

　　“碰瓷就碰瓷吧，给你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