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白图》泱泱之乔

5、伯楠

　　原来这是一半环形的空心建筑，中间乃是一面镶金嵌银的玉璧，雕着大幅的芙蓉花和两只说不上名称的奇鸟。那鸟有三头七尾，两鸟交颈而飞，翅下正是玉雕的芙蓉花。那刀工极其细腻，右翅尖上羽毛根根分明，叶子上的露水半滴未滴，栩栩如生。玉璧前是一半圆形的石台，四周围了朱漆的围栏，再外则是一泓流动的清水。同是半环形的池中，飘着数十盏花灯。那灯乃是鲜花所制，洒金错彩，散发淡淡幽香，只用一次便就丢弃，甚是奢靡。
　　更叹为观止的是，从房檐上垂下金丝线，缠着一盏盏琉璃灯，高低错落有致，发出的光经多次反射使上下两层的客人在任何角度都可将舞姬的容貌身姿看的一清二楚。那每一盏灯各不相同，样子千奇百怪，有童子抱鱼、双蝠吉祥、祥云如意等等。而原本静止的壁画，在琉璃灯辗转亮光的照耀下，竟有水波粼粼之景，加之黄金的反射，画上女子手中的花竟发出金晕，仿佛就要绽放一般。而女子脸颊的线条愈加柔和，恍惚间她竟在向自己眨眼，裙摆微微伏动，像行走时带起的微风，有着女子特有的女儿香。
　　整个琴音阁在琉璃灯亮起的那一瞬仿佛披上层层金光，犹如仙宫宝殿降临人间，四周的游人不禁驻足瞠目，室内的舞姬披上轻纱，优雅地抬起下巴，一切准备就绪，静待开场。
　　“哎，你看那边墙上。”白雉用胳膊捅捅喝茶的白鹤。
　　白鹤瞧去，墙上挂着数十块木牌，每块木牌上用金砂写着密密麻麻的字，字体娟秀。
　　“那是今晚要出场的歌舞伎，价高者可让台上之人过来陪酒，不过…”白雉压低了声音，“也可请琴师，而且一般被请来的都是男琴师。”
　　白鹤点点头，并没有听白雉在讲什么，眼睛一直盯着二楼一个上了三重锁的屋子。
　　“这的女子，无论多美貌，凡是有了一只玉簪之后，就再也不下台陪酒了。”白雉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了白鹤的注意。
　　玉簪？
　　“哎，今天倒是清净，师妹没跟着你？”白雉问道。
　　“没见过。”白鹤说着，止住了白雉欲给他倒酒的手，有伤在身，还是不喝为好。
　　“恩？她没去找你吗？昨天晚上她就走了，我还以为是去寻你了。”
　　白鹤摇摇头。

　　白鹭醒来时，已到了晚上，星辰乍现，灯火初上。她想伸手揉揉发酸的脖颈，这才发现双手双脚已被绑住，而自己，正躺在床上！
　　这是哪？我为什么被绑住了？
　　行走江湖多年，她的本能反应就是不要轻举妄动。借着幽暗的灯光，白鹭开始打量整个房间，床帐简陋，枕头被子散发着新浆洗的味道，床头边是一个木支架，摆着一个光亮的铜盆。视线一帧帧扫过去，她已经笃定，这是个客栈，直到看见桌前昏睡的少年，这才想起昨晚的事。
　　本来好好地在和白雉一起看烟花，却不知被什么人给撞了一下，刚想质问那人，却发现是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而少年与自己一撞反而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脚踝紧皱眉头，看样子受伤不轻。白鹭骄横但心地总归善良，她躲开拥挤过来的人潮，刚蹲下身想询问他是否有事，脖颈就被人重击一掌，失去了知觉。
　　“喂，你别睡了，把姑奶奶给放开！”白鹭大叫一声，把那少年吓了一跳。
　　少年畏畏缩缩的走过来，给她松了绑。“我不是故意要绑着你的，你睡觉太不老实了，我怕你摔下来。”
　　“你还有理由！”白鹭说着一掌拍过去。
　　奇怪，怎么没有动静？
　　她又打了一掌，依旧没有动静。
　　怎么内力使不出来？
　　“喂，小子，你对我做了什么！”白鹭运气，发现气血淤塞，无法顺畅。内力无法施展也就无法催动雪蛛丝，这下连白雉都找不到了。
　　“你，你已经被我点穴了，安分点。我，我知道你认识白鹤，我要找他报仇！”少年拿剑挡在自己脸前，不断后退，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白鹭看她这样，笑出了声，才发觉自己也肚空腹饥。她一个翻身，三两下到少年面前，两人比划了起来。看得出，少年是有些功夫的，只是白鹭出手太快，在他想要擒住她的手时，白鹭已经抢先一步绕道他身后，向腰上一踹，少年就跪倒在地。再想起身，一把剑就横在了脖子上。
　　明明是他自己的剑，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拔了去。难道是那一转身？白鹭的速度可真似鬼魅。
　　“咱们要不吃饭去吧，我在这等你醒已经一天了。”少年说，“可是，我银子不多。”他艰难地掏出钱袋打开。
　　是他绑了我，又搞得像是我耽误他吃饭一样，现在刀架在他脖子上还有心情说去吃饭？白鹭真是有一千颗心也想不明白。
　　她瞧了一眼钱袋里零零散散的碎银子，抬起眼，“那各吃各的，我们回来算账。”方又想起还未知他姓名，“名字报上来。”
　　“我知道你叫白鹭，你梦里说了。我叫伯楠，伯是伯牙的伯，楠是…”伯楠还未说出“金丝楠木”四个字，白鹭就抬腿出门。
　　白鹭点了四个菜，一盆汤，一碗饭，而伯楠只要了一碗素汤面。
　　“你小子一点也看不出来武功高，走路脚步声很大，轻功肯定不好，用筷子夹粒花生米也要夹半天，剑法应该也不怎么样，这点穴倒是连我也冲不破，真是奇怪。”白鹭挑着盘子里的虾仁说着。
　　“你是第五位嘛，肯定看不起别人，你们这种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你要是带我找到白鹤，我就给你解穴。”伯楠大口大口地吞着面。
　　“别你你你的，我有名字好嘛，还有啊，你能不能小声点说话。”白鹭瞪着眼睛看他。
　　“我改我改，鹭姑娘要是告诉我你师兄的行踪，我就放了你。要不，要不后果可是你咎由自取的啊。”伯楠压低了声音，试图恐吓她。
　　“早在很久之前，鹤师兄就不再让我过问他的事了。”白鹭撅着嘴拨拉着碗里的饭粒，“所以啊，你就算杀了我，也问不出他的行踪。”
　　“我没有要杀了你，鹭姑娘别这么说。”伯楠慌张地摆了摆手。
　　“那你用你这毕生绝学，封住我的穴道算怎么回事？”白鹭把筷子一扔，双手交叉在胸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我想报仇，我要杀了白鹤。”伯楠躲闪着白鹭的目光，战战兢兢地说出一句话。
　　白鹭看他这样子，噗嗤一声笑出来“就凭你？你…”她打量打量他，“至少习武十年了吧，十年哎，毕生绝学就一个点穴，你跟我师兄有的比吗？”
　　“那，那不管怎么样，你不还是被我封住内力了吗。”伯楠抬起头，咽了一口口水，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什么意思啊，瞧不起我！”白鹭猛地一拍桌子，震得伯楠碗上的筷子跳了起来，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没有没有，不敢不敢。”他方才的气势立刻溜走，又赶紧低下头，“之前确实是我使了点小聪明，才让你上当的，要是硬拼我肯定是比不过你。”
　　“就算我内力使不出来，比步法招式，现在宰了你我也没问题，更何况我师兄。”白鹭瞧他一眼，“你要是想杀我师兄，除非先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