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进行曲》夏天的猫毛

5、残酷

　　“我在这里一年了。”她用她那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着。我听着从她喉咙蹦出来这句话，脑海中不停地转着“有人在我的梦境中呆了一年！”。
　　“你在这一年了？在这里？”在我的梦里？当然最后一句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只是盯着她，很难想象有人被困在我的梦里长达一年。梦是人在睡眠的时候有些脑细胞没有完全休息，微弱的刺激就会引起他们的活动，从而引发梦境。换句话来说梦是一种不自觉的虚拟意识。即便在清明梦中，我也不可能困住一个人长达一年。
　　想到这里我不再害怕这个“她”，她不过是我幻想的另一个人物，只不过这个人物被刻画得更加深入。她有情感，感受着这里恐怖的一切。她有记忆，在这里每一个恐怖的日日夜夜都会刻在她灵魂的深处。但这又有什么用，当她经历了这一切的磨练后她还是一个虚体。她依然不是一个人，她只不过是我大脑的囚徒。她分担着我的痛苦，而她对于我不过是在阴影中的碎片。
　　“你是从哪里来的？”我几乎是吼着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见她没反应，我抓着她的双肩摇晃着再问她一次“你是从哪里来的？”我直视着她那试图埋藏在面具后的双眼，用眼神告诉她我的话是不可违抗的，她最好赶紧把答案从她的肚子里吐出来。
　　“她”被我的举动吓到了。她好像不明白前一刻我还在犯着蠢，为什么突然就敢抓着她对她吼。她吓得只能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咯咯声。我继续盯着她，等待着。
　　过了许久“她”终于适应过来，开始慢慢地用她那嘶哑的声音述说着一切。我觉得我鲁莽的行为无意中击破了她的防线。她的眼神涣散木然地说着。
　　“我在这里大约有一年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什么也不知道，只知道逃。后来大约一个月以后我开始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是有规律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以周为循环。第一个就是那个蹩脚的女人。然后是湖底的怪物。再然后是猎狗。”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下，木木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别过脸避开她那炽热的目光。她见我不自然的脸色发出一声怪笑。我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刚才那种迫人的气势瞬间被吹散。
　　我觉得“她”一定看出了什么，显然已经从刚才的错愕中恢复过来，在我还在苦恼怎么让她再开口的时候。她却继续说了下去。“你的到来改变了这一规律，猎犬提前了。它们不应该和那些怪物同时出现。你也不应该还活着。”她又怪笑两声，“你太弱了，别说两样一起来了，一样就够你脱一层皮。然而你活了下来。为什么啊？不如你先告诉我吧。”她透过面具幽幽地看着我。
　　我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从没想过她会来反过来问我。毕竟在这里我只是个新来者。
　　“我不知道你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我就是在不停地逃而已。”同时把眉头皱了起来。
　　“她”听到我这样说竟开始疯狂地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最后竟然趴在地上打滚。我被她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吓了一跳。但这种无厘头的喜剧场景让之前的压抑一扫而空。后来我看着她尴尬地扯着嘴角。
　　笑声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这次她用那双饱含笑意的眼睛看着我轻轻地说：“你丢下了她们。”然后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眸子更加疯狂了。

　　“不！不是这样的！”我连忙后退了几步，“我太害怕了，我只想着逃得更远一些。”
　　她静静地看着我什么也没说。
　　“我没有丢下她们，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没有丢下她们！那种情况除了逃命还能做什么！”这次我发出来的声音竟像布匹的撕裂声，我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捏着我的喉咙。我害怕极了。我想逃，但大脑告诉我不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以逃避，只要我一转身就印证了她说的一切。
　　“她”又说：“但你知道如果不管她们你一定可以逃过一劫对吧？你是她们之中跑得最快的那个。而且你曾经拿过与长跑有关的奖项。她们连体能测试都处在合格的边缘。你知道她们会死的，但你没有一丝犹豫就抛下了她们。所以你才得以活了下来。她们就是你的烟雾弹对吧？你并不如你看上去的那么无害。你杀死了她们。”
　　听到这里我腿一软就坐倒在地上，我脑子里回荡着“她”说的话，“我杀了她们。我杀了她们。我杀了她们... ...”
　　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我其实是一个冷血的人？我会去算计那些和我朝夕相处的人？
　　我不知道。整个人都抽空了。
　　我像烂泥一样瘫坐在地上，口中轻轻地念着“不会。不会。不会... ... ”
　　我突然坐起，伸出双手死死地抓住前面这个人的衣服，“不是！我不是这样的人！你没经历过你才会这样说！不然你说说那时我应该怎么做才对？别给我在这里装圣母！”我这时的样子肯定很狰狞。我瞪着双眼，抓住她衣服的手颤抖着，手臂上的血管开始显露出来。整个人都处于癫狂的状态。
　　“你说啊你！我是不是应该停下来等她们啊？”
　　我的手不自主地抓住她拼命地摇晃着，脑袋也被带动得前后点着。看上去就像没有生命的娃娃被我随意摆弄。这种状况持续了很久，慢慢我停了下来，把脸埋在手臂上啜泣着，手却没有放开她的衣服。有带着哭腔的声音咕哝着“是不是... ...”
　　我哭了很久，后来“她”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拍着我的肩膀。
　　“没用的，怎么做都是错。”她的声音中同样带着忧伤。
　　我抬起头看着她，抓着她衣服的手又紧了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说着我伸手想摘下她的面具。她反应很快，一把拍开我的手紧接着一个冰冷的东西抵着我的脖颈。
　　“你再试试我就把你的喉咙割破。我可以把你从河水中捞上来，那么我也可以把你杀死。”她的声音在我上面冷冷地传来。
　　她用一把刀放在我的动脉上，只要轻轻一划就可以夺我性命。
　　“你给我听好了，你做什么事我都不关心。但是唯独一件事，你不可以碰我的面具。听清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