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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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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和倒来两杯红酒,再把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快递盒都给清到地上。
露露自然地窝进单人沙发:“你买这么多东西?”
“别人送的。”
“哦~我走了之后给你介绍对象的不少吧。”
杨和呷一口酒,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有没有看上的?”
杨和笑了,“你觉得谁会介绍自家女儿给我?”
露露也笑开,不是微微一笑的那种笑,而是放声大笑,直笑到喘不上气,手中的杯子连带着那红色的液体也不停地晃动着。笑着笑着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溜进衬衫的领口。
忽地笑声停住了,然后是哽咽而沙哑的声音。
“我们两个真是固执。”
“我看你已经习惯了,”杨和看向他,“很久没见你穿男装了。”
露露理了理裙角,答非所问道:“我回国待不了多久,也不会再在这里工作了,过几个星期就走。”
“不回去看看叔叔阿姨?”
“等我下次回国再去看他们吧。”接着眼帘暗阖,目光中流转着痛苦,嗄声道:“我以为这次要定下来了。”
身未处其中,感同身受的话说不出,不作无谓的安慰。
只说道:“晚上请你吃鳜鱼。”
鳜鱼汆汤,乳白色的鲜鱼汤再撒上喷香的葱花,露露最爱喝。
不过这回也没有往日的兴奋,低着头的脑袋刻意转移话题,让气氛不再那么沉闷。
“啊和,你怎么不开车了?”
“本来也就没怎么开,你走了之后我开去放父母家车库了,大概已经攒了不少灰。”
露露恢复了一点精神劲儿似的开始数落:“你说你这个人,明明跟老爸老妈住在一个城市,非要出来住这么个小破房子,你不知道你当时选了警校阿姨有多生气,差点没把我从国外揪回来让你改志愿。”
“我爸爸看得开,说先出来苦个几年也没什么关系。”
“我记得你大三就到处注册公司了,当时做了一个app也挣了不少吧,怎么老要住这种地方?”
杨和的租房换了不下三地,但总是位置不同,大体相同,用露露的话来说,就是一直都是这么“破破烂烂”的。
“人再有钱,一日也就三餐,睡觉也就一床,何必搞那么多花样。”
“我感觉我走了不到半年,你的心态老了整整十岁。”
杨和笑:“我也不是第一天住这种租房了,不过你以前不问。”
接着她停顿一秒,说。
“我还和一个人说,天不遂人愿,我才当了警察,其实是我太犟了,老天也拗不过我。”
露露问:“谁?”
杨和轻轻地吐字。
“恭良。”
“恭……”原本还顺着继续聊下去的露露渐渐反应过来,双眼睁得又大又圆,“那个温恭良?!”
杨和的酒已经去了一半。
“嗯。”
露露转头看着地上,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问:“这些是她送的?”
“嗯。”
露露彻底炸毛了。
“你忘了当初你怎么从楼梯上摔下来的?还是我背你去的医院你记不记得??你是不是脑子摔傻了?!”
杨和难得心甘情愿地吃瘪,什么也不反驳,灌下最后一点酒。
“应该是吧。”
“啊和,你说你十七八岁栽在一个人身上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都多少年了,温恭良这个人就不是什么善茬儿,你再和她在一起只会自讨苦吃。”
露露讲了好一会儿,说教和骂人兼而有之,平时伶牙俐齿把他压得一点话都说不出来的杨和这回真是静静的什么话都不说,直到露露骂累了,毫不客气地拿过恭良放在茶几上的钥匙来开快递。
“我倒要看看她送些什么——”
一开始的一两样露露只是冷笑,越到后面便越不说话了。
拆了大大小小大概十几个快递,露露打开手机的计算机算半天,对着手机上那一串数字猛地倒吸一口冷气,然后把手机推到她面前。
“温恭良这出手可以啊,这么大方。”
杨和瞄一眼。
心里倏地一动。
“看完了把东西装好,我要原模原样的。”
“囡囡,去哪儿了?”
恭良一回到家,就听到这么一声唤。
“出去买了点东西。”
温雅芝一边乒铃乓啷地洗碗一边问:“买的什么?”
恭良手中空空如也,放下挎包说:“没什么,妈,家里店没开了?”
“就个小卖部,想不开就不开,我来看我的宝贝女儿。”
恭良沉默一会儿。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温雅芝的包里,“帮我和大姨问声好。”
温妈假装生气道:“我刚来你就要赶我走?”
“我还要上班,没空顾着你。”
前者“哼”一声,“我还不需要你顾,不过你要我走,我就走了,干嘛留下来讨人嫌呢。女儿长大了,嫌弃妈妈了是不是?”
说着就洗了手出来,拎了包就要走。
一路上温妈一直念叨着。
“这女儿翅膀硬了,留不住了啊,只要你不把我送去敬老院我就知足咯。”
恭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妈,路上小心。”
恭良在大巴进站口,送别温雅芝。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
大巴上开足了冷气,温雅芝搓搓手,把事先准备好的一件薄外套从包里抽出来披上。
她打开微信,戳了好久的键盘,发出去几句话。
「nannan」
「记得好好吃饭」
「妈妈走了,照顾好自己」
行人陆陆续续地上来,一个穿着背心、五大三粗地男人把一团行李猛地塞到行李架上,随后倒在座位上,和温雅芝就隔了一个窄窄的人行道。
那人接了一个电话,咧着嗓子开腔了:“……你这事就不能听她的,臭老娘儿们懂什么。你听哥一句劝,立马分手,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没有,你非跟那女人一起,肚子又生不出男娃,结了婚干啥?现在验出是女娃还好了,赶紧的去医院把孩子给打了,到时候离婚了那死女人肯定要你财产,还不如现在赶紧的给笔钱把人家的给打发了,我早看出来了,成天想着染头做指甲的,就是个贱胚,那婊子就认钱。”
“去啥?等会儿,我这检票了。”男人把口袋里的东西一把摸出来,从一堆零碎——打火机、揉皱的香烟壳、软掉的还未拆封的口香糖、攒成一团的零钱——中摸出被汗水浸湿,软趴趴的票根,递给检票员。
接着说,“别去私立医院,那些诊所啊私立医院啥的贼他妈黑,一个医生一个月起码五位数,红包收得摞起来都能当枕头了——这哥还能骗你?哥有经验啊,什么医德医德,人都收你不收,傻?”
温雅芝支着耳朵细细听着,心里不由得为自己女儿在医院上班骄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