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纪元》程睿

5、李乾

　　飞天面条神教会的教堂，一座巴洛克风格艺术的凝固的杰作。经历了百年历史，其青砖浮雕和圆形尖顶却在风雨飘摇中依旧透露着当年工匠们的精巧。远远望去，宽阔厚重的教堂大门金碧辉煌，圣洁无比，就仿佛是通向天堂的入口，不知何时会为谁打开？再往下看，还有九九八十一级用纯白大理石铺成的长长台阶，就像高傲的上帝向凡人们展开的宽广怀抱，巍峨壮观。

　　八十一级台阶的底下，还有一道令人陶醉，不得不向人诉说的风景。那就是远近闻名的飞天面条神教会大广场，上面躺满了横七竖八的还在向外淌着血的尸体，而每一具尸体背后，还会瘫坐着一位沉默的父亲和悲伤的母亲。马户事件发生到现在已有十天了，数千位伤者曾陆续来到教堂大广场，祈求救治。十天后的今天，大多数伤员还是死了，遗体被家属们送回家中。大广场似乎清净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但还是有少数的父母继续在这广场上守护着他们的孩子，久久不愿离去。

　　李乾跪坐在神圣的石阶前，双手抱胸，为自己的女儿和妻子默默祈祷。他是库拉斯特城邦中最后接受救治的伤员的家属，在此之前，还有无数像他一样的人在这石阶前面默默的跪着，但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独的在此处聆听着广场上嘤嘤的哭泣。

　　“来了！来了！”广场上忽然起了一阵骚动，随后又响起了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嘤嘤的哭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李乾小心的睁开眼睛，只见远处的教堂大门正随着一阵嘎吱嘎吱的响动缓缓打开，一群身穿各色长袍的牧师和执事们正有说有笑地从台阶顶端向下走来。李乾定睛一看，那为首一人更是了不得，那是飞天面条神教会的宗教领袖——领唱者张伟凡！

　　张伟凡穿着黑袍、黑衣、黑裤、黑鞋。戴着墨镜，一头短发却是银白色的。她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嘴唇和面色都很苍白，身形清癯，但步伐却很稳健，丝毫不显柔弱。她的胸前悬挂着一个吊坠，上面是刻满了五彩花纹的头骨法器。根据飞天面条神教的教义，教会每年冬天都要选一位适龄处女进行活人祭祀，并将她们的人皮拔下来绘成彩绘悬挂于教堂顶端，再将她们的遗骨用作占卜，并在最具神力的头骨部分刻上章鱼形状的飞天面条神形象和赞美的诗句，挂在能够控制祭品灵魂力量的领唱者胸前一整年的时间，这样就可保佑库拉斯特的母亲河——沙河之水不会泛滥，保证城邦人民一年的平安。

　　李乾看着越来越近的张伟凡，眼中泛出点点热泪，并向前跪行两步，扑倒在地“领唱者大人！求您救救我的妻子！救救我的孩子吧！”

　　张伟凡表情凝重，低着脑袋，看着李乾期待的样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昨晚我们抢救了一天一夜，最后你的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这么说我的妻子她活下来了？太好了！领唱者大人！还有妻子能陪在我的身边，我就已经很知足了！我要好好感谢您！您救了我的家人，是我全家的再生父母！”李乾一边说着一边磕了好几个响头。张伟凡和身边的牧师、执事们看到这令人感动的一幕，都欣慰地笑了。

　　张伟凡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关切地拉起了李乾的双手。“李乾同志，你快站起来听我说：我们飞天面条神教会虽然规模不大，人数不多，但我们和其他的宗族派别都不相同，因为我们永远是将人民的疾苦摆在第一位的！我们不当人民的父母，我们要让人民当我们的父母，让我们去服务，去敬爱，去传递飞天面条神的光辉！作为教会的工作人员，为人民服务，救死扶伤，这本来就是我们该尽的义务和应负的责任！难道不是吗？而且我后半句还没说完呢，您怎么就急着磕起头来了？其实你老婆也没被救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场十几位牧师和执事听了，同时爆发出一片大笑。李乾愣在地上，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中包含着两分疑惑，三分绝望和五分的愤怒。面前的张伟凡依旧握着他的双手，带着平静的笑容盯着他略显扭曲的脸，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到李乾这有趣的小眼神，牧师和执事们的笑声变得更大了。张伟凡向后摆了摆手，两名教会底层的传教士便扛着两只带着血的麻袋走到了前面来。那两只麻袋一大一小，里面装的东西目测有一人高，一人宽，一人厚的样子，其中一个应该是大人，另一个应该是小孩。两名传教士随后利索的解开了封口的麻绳，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只听“扑通扑通”两声闷响，一大一小两具女尸相继滚落在地，大人全身上下遍体鳞伤，就像个破沙袋一样还在向外微微渗透着暗红色的血，而那小孩的尸首样貌尤其惨烈，她摔在地上的那一刻，一只眼球甚至从她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李乾先生，治疗费一共是二十两纹银，您还是抓紧时间缴费吧，不然飞天面条神教会可不敢保证您的安全。”张伟凡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十几个僧侣有说有笑地走了，只有两名底层的传教士还守在原地，等着收取二十两的治疗费用。

　　李乾看着那群人的背影愣了好半天，随后四周又响起了嘤嘤的哭泣，父亲们重新坐回到地上，保持着沉默，还有几名遇难者家属抬着冰冷的尸体缓缓离去。飞天面条神教会大广场是又清净，又干净，还有两名传教士摊着手掌，一言不发地向李乾要钱。

　　李乾看了看滚落在一边的女儿的眼睛，轻轻地将它捧了起来。那只晶莹剔透，光彩照人，顾盼神飞的大眼睛，曾让多少男人心生爱慕，如今上面却沾满了烂泥，再怎么吹也吹不干净了。在那已经干瘪的眼瞳里面，李乾还看到几只类似蚯蚓的小东西正在努力地向外爬，那是刚孵化出来的蛆。

　　“我操你妈！”

　　李乾抓着这只眼，狠狠地朝张伟凡砸。那死去的眼，还没飞出去两米，只见张伟凡转身，拔枪，射击。“砰砰”两声枪响过后，眼球应声炸裂，就像节日中的礼花一般洒下一阵咸咸的雨水。同时被炸碎的还有李乾正高举着的右手，连带着一截胳膊掉到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乾躺倒在地上，泪流满面，抱着残存的一截胳膊，痛苦地打着滚。广场上的人们呆呆地看着这一幕，面面相觑，没一个人敢上来救他。台阶上的牧师和执事们也没有，相反，他在地上滚的越厉害，牧师和执事们就笑得越开心，最后简直发展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地步。

　　“在飞天面条神面前不许讲脏话。”

　　张伟凡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一脸平静地说着。胸前的骷髅吊坠因为剧烈的转身，此时还在微微摇晃。她的右手上多了一把和她的服饰一样黑的左轮手枪，喇叭口粗的枪口上正摇曳着硝烟。

　　看到李乾只能在地上打滚了，张伟凡这才轻松地把枪口的硝烟吹散，又在转鼓式弹仓里重新填了两发子弹，把枪收进了怀里。

　　“领唱者大人！马户事件的伤员救治工作，现在终于圆满完成了！”

　　“我尊敬的领唱者！此次事件一共造成了三千八百七十五人受伤，治疗费收入足足有三万八千七百五十两白银呐！”

　　“那马氏家族不知好歹，对我飞天面条神教会不敬已有多年，如今终于遭受天谴，一战过后便损失精兵五百有余，名声扫地！我教已成此次事件最大赢家！”

　　“领唱者大人天威所向，又有飞天面条神神力相助！剿灭马氏家族，横扫六合，指日可待！不出三年，定能建立，库拉斯特，政教合一，梦幻王朝！”

　　“安拉那木阿拉斯加！安拉那木阿拉斯加！”

　　说着说着，众僧侣齐齐跪倒在了地上，用教会特有的口号向张伟凡表达着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