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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心结 ...

  •   第三十二章
      饭后,太阳快要落山了,田歌和邵小鱼说想出去逛逛,谢文娜安排文美陪着哼哼唧唧的许芸,和文杰一起带着她们去散步。
      庄上的道路确实是直南直北、正东正西,没见到曲折或者弯斜的路,只有到河(谢文娜说那是护庄的壕沟)边的路有尽头,其余的路都很通达,到庄外的大路略宽些但两辆汽车也很难并行。谢文娜说这样的宽度古代的八抬大轿正好无法进来——谢园不进权贵,老族长也不摆那个谱而是和本姓平起平坐。道路很多是石板路面,谢文娜说下面砌有四通八达的下水道,向东通到大河,往西北到一个湖里——庄子在大河边上,始建的时候就非常注意排水,还把西北的土挖过来垫高了庄子的地面,再加上盖房子、修寨墙,那里于是形成了一个人工湖。
      庄上的楼房很少,大多是起脊的青砖瓦屋,谢文娜说翻盖楼房得四邻里同意,所以有钱的人家只好把钱花在室内的装潢上。每家的正门都在南面,大部分院子还是土墙,有的还有泥墙茅草屋子,是因为每家的院子都很大,那样的土屋就没必要拆除所以用来储放一些杂物,有的已经坍塌也不做修缮。
      庄上田歌和邵小鱼印象较深的地方有三处:
      一是庄子正中的祠堂遗址,一些残垣断壁、杂错的条石和厚重的石碑、大石头墩子……周围全是槐树,谢文娜说槐花迎春怒放,扑鼻的香气引来很多的蜜蜂,还可以采集了槐花用点面蒸窝头,可好吃了。院子当中有杨树、杉树、山楂树、木瓜树,可以听得到树叶随着微风刷刷响,还有穿梭于树上和草丛间鸟儿的欢唱、光滑的石头下面蛐蛐的悉索和鸣叫……田歌和邵小鱼闭着眼睛在倾听,很陶醉。谢文娜说这里的环境很优美,北边原来家学和谢家花园的地方现在是谢园小学,所以无论来读书还是玩耍这地方都是孩子们向往的乐土……
      南面的两只大石头狮子威风凛凛,有一只石狮子面部还有一道沟。谢文娜讲起了一个流传很广的故事:解放前,西庄上有个混混叫豁牙子李二,成天里偷鸡摸狗拔蒜苗不干好事,想当汉奸鬼子都不收而是踹了他一脚骂了他一句“八嘎!”谢家的族长谢家声曾经在大年夜李二冻饿交加之时给了他一碗救命的饭菜叫他滚出谢园。解放后,土改的干部不了解他的底细,只知道他家三代赤贫,他无家可归,是个真正的“无产阶级”,还对抗过鬼子汉奸——挨过鬼子小队长一脚,汉奸头子抽过他两马鞭子,对他倍加信任。这李二得了势,不是对谢家声的一饭之恩涌泉回报,而是愤恨于他的一个鄙夷的滚字,不但把谢家声划为大地主——谢园的地全在族长谢家声名下称族地,有三四千亩,谢园每家的男丁16岁可以从族地里获得8亩份地(不必交租,如果耕种得了可以从族里再要,但不可以自己雇工或放租),剩余的由族长雇外姓耕种,大约一千多亩。后来他把谢家声迫害致死,又带着民兵来拆谢氏宗祠,虽然是民情汹涌也拆了大梁砸了泥像,当时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谢知德被大家强按着……民兵队长见状朝石狮子开了一枪说“今天就是要拆干净这封建残余,谁敢动就毙了谁!”枪响以后就见众人哗然,民兵队长得意洋洋地在枪口吹口气把手枪别腰里转脸看到豁牙子李二躺地上扑腾两下挺了腿(死了)!原来子弹打在石狮子上拐了个弯,正击中他的心脏——那石狮子脸上就留下了这道弹痕。人们纷纷传说谢家祖宗显灵,恶人有恶报,没人敢再动这谢家祠堂的一砖一瓦……后来□□期间那个民兵队长在文攻武斗中负了重伤,临死前说了真话:谢家声对他有恩,他也看豁牙子李二忒不是个东西,还借工作之名和他俊俏的媳妇勾三搭四,就苦思冥想了这样一个妙计,夜里在石狮子脸上凿了个沟,各种角度比划了很多遍,终于第二天借走火之名……民兵队长早年是猎户,经常在大河的芦苇荡里打飞的野鸭子。
      这第二处就是庄子西北的寨墙,前面是阔达十米的寨壕,那段寨墙大约六七米高,顶部大约有四米宽的样子,里面应该有曾经夯实了的黄土,外面是那种厚重的大青城墙砖——田歌用手掌度量了一下,大约长45厘米,宽20厘米,厚10厘米左右,搬起来沉甸甸的……上到顶部,就见砖铺的地面很多地方已经塌陷下去,露出黑咕隆咚的坑口,周围长满了丛生的杂草……谢文娜说别下去里面有土蛇,虽然没毒缠你腿上咬你一口也不是玩的!田歌和邵小鱼闻言哪敢造次,连忙慌慌张张地远离了那可怕的“蛇窟”。寨墙外侧垒了垛口还留有箭口,不过大多已经坍塌,站在夕阳的余晖之下邵小鱼想到了谢爷爷讲到的当年庄民三天三夜浴血抗击土匪的壮烈,浮想联翩……谢文娜说从前还有高大的寨门、四角的炮楼和刀枪箭库,后来□□的时候都被拆除了,如果不是祠堂那里发生那样的故事这段也被拆光了……要是寨墙和宏大的祠堂能保存下来,谢园肯定可以成为一处灿烂的文化遗产,并因此发展旅游业的……听说谢明治家还有一把祖传的大刀,谢明治会家传的刀法,舞起来很威武!谢明功就不会,那刀法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次……不过,谢明功因此也可以完成他的大学梦!
      这最后的一处就是谢明治家。也是朝南的大门,没有过堂,普普通通的两扇黑漆木门,田歌注意到门楣上面的飞檐造型很古朴,一如寺庙或宫殿大门的风格。绕过“山河壮美”的瓷砖贴的照壁——后来听谢知德老人讲从前那里是清代的一个据称是郑板桥弟子所作的“竹林会友”壁画,□□的时候□□说饮酒作乐是资产阶级腐化思想给铲掉了。进去可以看到这院子是够大,中间是一株老槐树,虬结的树干和繁茂的枝叶,有鸟儿在飞来飞去,嬉闹或者吐哺,树荫覆盖了很大一片地方,站在树下让人感到一份阴凉和雅静。树的周围土地被踏实了,地面却有些发亮,显见经常有人在树下走动或者练功——田歌见过公园里练太极的老人常站的地方就是这样子。院子的各处有一些花或树,还有竹制的躺椅,水井边的鱼池和洗衣机,一切流露出主人的随意和舒适。堂屋是一溜古色古香的砖木建筑,飞檐琉璃瓦面……小青砖砌就白灰抹了砖缝的墙体下部有一些渍痕,木制的窗户镂刻着祥云和各种各样的花纹,这样的房子大家并不陌生——古装的电影电视剧里很常见,但是出现在这乡间就让人觉得难能可贵。正堂有两幅字很显眼写的是“恪守”、“非攻”,可能是谢氏的祖训。在热情的明治和明功两兄弟的引领下,大家见到了谢知德老人,老人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给人一种老中医(邵小鱼说)或者世外高人(田歌认为)的印象。老人睡的是硬木床,周围的四壁上没有任何的字画、装饰,很是朴素,地上放着一柄石锁,谢明功说这是爷爷早年练功用的,后来用握力器还有哑铃,现在是什么也不让他动了,以免有意外。
      几个人在谢明治家呆的时间最长,谢知德老人聊到一些从前的掌故,田歌她们听得津津有味:这庄上人人有地,族仓里有存粮,族地的收入大部分用来扩修祠堂、修葺寨墙、铺路挖沟,因而自古“庄无千金之子,亦无饥馑冻饿之家”,庄东曾有早清时期本县县太爷手植的千株桃树和一块碑碣,东书“桃源”,路向南拐一下进入桃林再向西,碑的背面(西面)写的是“谢园”,桃林早已经不在,碑也佚失无存……老人颤巍巍地从柳条箱中取出了一件古旧、千缝百衲的上衣,几个女生接过来,很粗糙的纤维布料,一块一块的补丁,有的布块上写着好像是“民”字……大家正在揣测这件衣服来历的时候,老人娓娓道来:这是解放前那兵荒马乱的年月,谢振彪老人带领全村村民抗击土匪、抵御水患、共渡饥荒……兢兢业业四十年,全村村民还有周围受惠于谢家的乡邻每家献出一块自家做衣服的剩布缝制的“千家衣”,会写字的就在布块上写个“民”字……日伪时期,谢振彪老人不愿出任十里八乡的维持会长被小鬼子吊死在县城门楼,临走之前叮咛保存这件衣服不要随他入土以作后人之警!谢家声老人被民兵带走之前也拒绝穿这件衣服,说这衣服是警醒后人的不是穿着荣耀、索恩的……言谈之间老人神情骄傲、激动。聊到后来也流露出对时代进步的感慨,比如明治说他在屋里上网,他每次从屋里出来就有一些新奇的想法和见解,自己到他屋里却没见到有什么网连蜘蛛网也没有!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看一个很多台的电视,还可以让人家看他的电视,真是先进……和对一些现象的不满,比如赵秀英(赵寡妇)的坑蒙拐骗,开始我看她用来谋生也就没横加干涉,谁知道她后来害人,现在想管管不了了因为很多村民信她,我明知她不对却不能逆民心而行……如果不是因为明治提醒着还要到文娜家商量些事情,她们也许会一直听下去。

      路上,谢明治说爷爷年纪大了,有外人来就喜欢讲一些陈年旧事,炫耀家族的荣光……邵小鱼问老人真的很守旧吗?你是因为族规不能上大学吗?谢明治有些愕然,说怎么会?你们是说计划生育的事?我们谢姓是有祖训家得有男丁,但我们是蒙古族民族政策不限制少数民族生育!外家谢是汉族……我没上大学是因为我成绩一般,没考够分数又不想复读……

      回到谢文娜家正好是八点,大家一起讨论咸菜质量的问题。田歌不时地打电话询问一下东方莹的意见,有时候就一直开着机子到免提让东方莹听着,谢爷爷问那得多少电话费?田歌说是内网一月只交5元钱想打多少都可以,谢爷爷和谢奶奶一脸的不相信……有那么便宜的事?第二天提到这事还对谢文娜说你同学真好,言语中有心疼钱的意思也有深深的感激之情。
      渐渐地,主要的问题在东方莹的帮助之下就找的差不多了,解决的办法也想到了。一是水的问题,因为山南面的主泉眼那里积水成塘,取水那天谢明治看山坡的泉眼流量太小,时间还早,于是安排文美和文杰他俩在那里看书看着,自己去街上书店再买些书。在书店忘了时间,文美来叫他,他看水满了就开车回来……两个小家伙终于说了实话,当时看这样太慢,文杰自作主张拽着皮管子放到池塘里深吸一口气水哗哗的一会儿就满了……明治和文磊两个闻听哭笑不得,文磊就在弟弟屁股上给了一巴掌顺便踢了明治一脚,不巧正踢在明治的迎面骨上,明治脸上肌肉动了动,咬牙没有出声……谢奶奶说,街上马老大的老院子有口水井,那井水可以替代泉水甚至比泉水还好,我好几回都是到他家街上的照相馆里要钥匙,取了水再给他们送回去,有时候就是他儿子小可跟我一起去,还帮我提水,小可和咱文娜差不多大……说到这里几个女生都明白了是马可家,很兴奋地说,马可和我们一个班,副班长,这水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这第二是时间方面,东方莹说焚香祷告的形式实际上并不重要,而在于焚香祷告是月圆的晴夜,夏天月在当空,冬天月上柳梢头,春秋天月在东南,这些实际上就是讲湿度和温度……至于秋天要一个月出缸,后来的什么时间放缸、封缸,这些要求是要充分发酵和合适的进度才能有好的味道,韩国泡菜腌制也有这样严格甚至是苛刻的要求……这第三就是缸盖为什么强调要用黑槐木的,东方莹说这和上等的白兰地要长时间窖藏还必须得用橡木桶的原理一样,咸菜也需要黑槐木中的某种东西作催化剂,黑槐是一种中药……总之,古方是古人千百年实践总结流传下来的真知,还是严格按照方子来操作才能做好!当然如果我们确实弄清了其中的一些道理就可以用一些替代的法子,那样可以大幅度提高效率……
      当晚的讨论使谢文磊、谢明治还有几个女生甚至谢奶奶都感觉收益匪浅,谢文磊决定明天早上就把第一批的剩货拉回来,不能弄瞎了这刚开头的生意!至于销毁就不必了,让明治和文杰每天吃三块咸菜以作惩罚……问题解决,谢文磊开起了玩笑,文杰垂头丧气地到东间里去做作业,谢明治苦笑之余偷眼瞧着谢园一枝花、河西第一大美女谢文磊开心嬉笑的样子,有些眼晕。后来,许芸说我早看出来谢明治对文磊姐姐有意思,因为那两天里有田歌这样的超级美女,他的目光都很少离开文磊姐姐的一举一动……

      谢明治告辞以后,谢文磊一看已经快10点了,于是安排休息。
      文杰说他约好了和同学文灿一起去睡,于是安排了文美睡他的小床,文杰提醒不要弄倒了士兵方阵听到文美答应了他才离开,文磊说东邻谢文灿家从前是大河上打渔的船户也是外家谢。邵小鱼和谢文娜在南面里间,文磊让田歌和许芸睡北间里,田歌她俩连忙说一起,床很大,怎么能让主人没地方去呢,谢文磊说我去和奶奶一起睡,再问问她有没有疏忽什么细节,爷爷去苹果地了——那里有看地搭的茅草庵子,被褥都有,你们几个在一起随便……
      这半天的见闻比那次到欧阳淑雅家去了解到的丰富多了,田歌躺在床上翻看录像细细地回味。许芸这会儿肚子也不痛了,是彻底歇了过来,拿出扑克来吆喝着要打牌,不过遗憾的很,无人响应——都不会,田歌和谢文娜说这个浪费时间就没学也不想学,邵小鱼说爸妈根本不让摸这玩意家里也没有,文美说我会用这个快算二十四。许芸真是哭笑不得,大叫我怎么和这样一屋子怪物在一起!田歌说少见才多怪,我们四个都不会打牌,你是怪物!
      许芸忽然说要是能洗个澡,退而求其次的话洗洗脚也好……
      文美说我们平时洗澡是你看到的在这南面的院子角落里用木板圈起来一个空间,有房子顶上黑皮袋子晒的热水可以淋浴,现在水可能还是热的!邵小鱼说小芸咱们在学校也不是天天能够洗澡的,跑这里来玩什么洋呱呱(方言,不一样的、花样的意思),你以为你胖得像杨贵妃?这也不是华清池哩!
      许芸说我不过是有点想法苦中作乐罢了,这样上纲上线?难不成还要开个批斗大会?嘴里嘀咕着我去冲冲脚,出去了……
      邵小鱼说我担心许芸乱拽味(方言,露味、逞能的意思),准备了好几套说辞对付这家伙,我觉得鸽子就不会……田歌说这高帽舒服,谢文娜说我出去看看,外面黑咕隆咚,小芸这家伙一向白天的胆大和黑天的胆小数值都约等于无穷的!还没出门,就听见“噔噔噔”一溜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许芸像中箭的兔子一样窜了进来,脚上鞋都没有,钻到谢文娜怀里直哆嗦:“妈呀,吓死我了……两个绿莹莹的眼珠子,噌一下上树上去!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听到外面一连串的猫叫,田歌大笑:“是个猫咪!你可能把它也给吓着了……你听,它叫的节奏和你差不多哩!小芸,还不快从人家小娜脖子上下来,你个胖猴子,勒得小娜都喘不过气来了……”
      “人家小芸这叫胖鸟依人!”邵小鱼也大笑,“多楚楚可人的模样……”
      “纠正一下!”谢文娜苦着脸,“不是勒得,是累的……”
      许芸难得脸红,赶紧松开挂在谢文娜脖子上的双手,赤脚站在地上。
      “你坐凳子上!夜深人静了,我去给你们放点洗脚水……”谢文娜安排许芸。然后端着盆出去,到那简易淋浴间里放了热水,又到井台子那里替许芸刷了凉鞋——许芸喜欢夏天,这仲秋了还穿着凉鞋。回到房间的时候就见邵小鱼在接电话,口气里炫耀她们在这里多么快活,后来还安排这安排那……
      “曹可凡的电话!”没等许芸她们开口问,邵小鱼就说道:“他们几个明天一早来!还有张荀、乔乐天他们两个,我说明天把于哲和马可也带来,再多就不行了,自备礼物或者干粮!曹操答应了,说明天一早轻轻地出宿舍,到街上开他舅舅店里的机动三轮车带着他们四个来,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这最后几句绝对是搞笑天才曹可凡的讲话风格,几个女生又忘了已是深夜,大笑起来,看到谢文娜噤声的手势连忙戛然而止,许芸像个漏气的皮球“噗噗噗”地停不下来,那怪怪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你还是告诉他一下,路不太好走,注意安全!”谢文娜提醒。
      邵小鱼答应了,赶紧回了个电话。
      “曹操手机上第一个号码就是鸽子的,但今天他却是给小鱼打的电话!”许芸洗着脚,很狡黠的神情,“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去去去!不要在这里八卦……”谢文娜很维护自己的同桌好友。又撕了点卫生纸递给许芸擦脚,“不能提供专用脚布了,用这个擦干净你的胖脚……”
      “是因为你的手机没电,他就打了我的!”邵小鱼说道。
      “我是说,曹操为什么不肯打电话给鸽子……”许芸一本正经,“因为鸽子的美貌、才艺、成绩和家世背景,这些加起来她展现给大家尤其是男生们的是完美无缺、威猛无俦、惨绝人寰……总之,是不可高攀和彻头彻尾的崇拜!”
      听到许芸这样胡乱堆砌辞藻,邵小鱼心说许大记者将来的新闻报道不要这样惨绝人寰才好,对她表达的意思却是明白了。谢文娜出去泼了洗脚水,又把接的一桶温水拎进来,大家围在一起一边泡脚一边听许芸的高谈阔论:
      “以我看三年韩剧和戴蔷五年如一日听歌的经验,结合咱班的情况,我们把女生分为了三种类型!一类是普通观众型或者讲‘丑小鸭’型,代表人物胡婷、陈静,小娜也算一个,很像韩剧《我的名字叫三顺》中的金三顺,特点中规中矩、勤勤恳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甘作人梯,安安静静地看演出或者老老实实做平凡的事情,愿意为别人的成功喝彩,咱班的大部分是这种类型。第二类是前台观众型或者讲‘家鸭子’型,代表人物我和戴蔷,像韩剧中那些不成功的二角色,特点中庸,无一技之长,但因为有鸭妈妈的呵护有优越感,很像花个大钱买个前排票想和明星来个激情一吻却绝对无法实现梦想的歌迷,不甘寂寞、好高骛远,最后往往一无所得、一事无成,这种类型主要来自于县城的、镇上的还有就是有钱的家庭。此型人物还有就是安秀,安雯不算,她应该属于第一种型,从前的欧阳算一个……第三类是上台献花型或者讲“野鸭子”型,代表人物小鱼和格格,像韩剧《魔女游戏》中的马宥熙,也像‘野蛮女友’全智贤,比一般人出色,有能力或者讲某方面出类拔萃,能做的到,能做的好,虽然有一些瑕疵,但更多时候可以让别人看到自己的优秀。还有能进入此列的是季冉和叶琳琳,不过我看格格这家伙可能要跌出此列,沦为我那种家鸭子型……”
      “精彩!这不是你们短时间总结出来的吧?不过,我没有什么一技之长呀,为什么把我归入出色的……是‘野鸭子’那种型呢?”邵小鱼不太明白,“灰不溜秋的野鸭子怎么成好的了?丑小鸭还可以成为白天鹅的呢……”
      “不自信了不是,老师们的好口碑哪里来的?就是因为你的出色!”许芸指点着说道,“我说的野鸭子是指会飞的意思……”
      “小芸,你一定是那天鸽子带来的鸭子吃多了才想出来这套‘鸭子理论’的!”谢文娜感觉许芸的定位还是蛮准的,就建议:“你该用你的这套理论点点李格格,别让她从会飞的变成只会……”她想说“下蛋”但这形容有歧义所以打住。
      “戴蔷那么明白,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呢?只知道听歌……”邵小鱼很惋惜。经常见戴蔷戴着耳塞摇头晃脑地陶醉,和她说话她也不摘下耳塞而是大叫“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大家感觉她越来越不合群、有些异类,都很为她担心。
      “当局者迷呗!”许芸坐在大椅子上,抱着膝盖叹气:“她也知道这样不行,想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说不能听歌宁可死掉……我听她这样说话的口气,像个吸毒者在无助地忏悔……有几个能像鸽子和太子天生就那么冷静,还能说到做到的天才呢?太子有时候还控制不住自己哩……”
      邵小鱼和谢文娜都点头,然后看着硕果仅存的田歌……
      “小芸,那我是那种类型的呢?”田歌对于许芸这套“鸭子理论”的划分很感兴趣,一直在走神,这会儿终于开口说话。
      “这是我今天想说的关键!”原来许芸今天的高论是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几个人包括一直光听没有作声的文美都支起了耳朵。
      “你不属于任何一种型!你属于台上的主角,是台上那种给人以完美震撼的绝对巨星……巨星高高在上,人们对巨星的态度也是敬而远之……”
      “李格格说巩麦可心目中真正的偶像是‘飞人’乔丹,麦可珍藏有乔丹很多的比赛录像还有一本乔丹的自传……就连乔天王的豪赌麦可都认为是大气……你可以在麦可那里批评麦迪的这个那个只要你说的对,但就算你拿着乔丹言之凿凿的污点铁证给麦可看,他也会认为有人在买通媒体诋毁乔丹!因为乔丹在他心目中是神……所以他模仿乔丹却只敢自比麦迪……”
      “神是高不可攀、无法接近的!所以,鸽子你要想完全融入我们,让大家心无芥蒂地接受你,你得有缺点……就像人们看到某位明星的花边新闻,口诛笔伐之余却油然而生一种亲近!”
      “鸽子,你得抓紧了……你快成神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歌迷、影迷高呼“某某我爱你”,实际上他们既不允许别人接近你也不敢去爱你……当然他们当中的神经病除外……”
      文美听得迷迷糊糊,谢文娜催着她去睡了。
      三个女生把脚放在凳子上,准备这样说着话晾干再睡……
      田歌沉默,有些委屈:“我也不想这样!有导演就说你演什么像什么,因为你的理解能力……但只是像,只有演高傲的公主你不用演就是……我很注意观察生活,我也上过一年少年表演班!难道是我不适合演艺?”
      田歌终于告诉了大家一个秘密:少年班的教授说她太在意表演了,而且个人的资质和环境又出色,就建议她还是回到学校,那样可以有好的文化方面的发展,该了解她这个年龄段的校园生活,可以想着将来不一定非要表演也许更出色……她的问题不在于表演的形似而在于生活的神似!有个和爸爸相熟的导演接了一个好本子觉得她可以演剧中的女主角——一个乡村普通中学高三复读班的女班长,只是觉得她的环境差别太大,她就决定随爸爸的工作调动转学来了凤凰城中学,她还是想从事表演,而且她追求的是那种神似的表演……导演告诉她大约明年四月开机,电视剧对演技的要求不高,但要熟悉相对落后的农村,熟悉怎样和班里的差生、问题生演对手戏!她渴望证明自己,所以她愿意付出,无论是时间、金钱还是耐心,甚至感情!电视剧里就有女班长和某男生纯洁而又凄婉的爱情……可是,现在连个敢靠近她的男生都没有……
      听到田歌的秘密,三个女生真是诧异+惊呆+惊呆的平方,看着神情落寞又有些无助的田歌,连方才叽叽呱呱一大通的许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我已经了解了想把角色演好,得想着自己是什么,也就是教授说的神似!”半晌,还是田歌说话了,“可是我自我意识太强,习惯于居高临下!虽然时刻提醒自己,但很多时候自然流露……从我开始看到凤凰两个字就选择了凤凰城中学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自我意识有多强……人们说演的最好的角色就是演自己,但是不可能有那么多公主角色让我来演,公主也不都是骄傲的……我不想一辈子就是这一种类型!如果这个女班长的角色我演得不好或者导演流露出想换替补的意思,我就放弃演艺,可是我确确实实不舍得我的梦想……”
      田歌眼圈有些发红,这是许芸她们第二次看到“超级田歌”楚楚可怜的模样,第一次是因为卜向腿上那两道青紫的伤痕,而这次是因为她自己的困窘。大家很是动容,都趿拉着鞋子站起来过来拉她的手,扶着她的肩膀。
      “鸽子!我们是你的同学,你肯把这样的话说给我们听,就是说你把我们也当成了最知心的好朋友!你的难题并不难,也许你认为很难,因为你在局中……”邵小鱼力求使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她往常能做到,她今天一定也能做到!并因此而说出了影响田歌一生的一席话:“你到了咱们班,因为你的出色,你夺去了应该属于我的还有于哲、乔乐天等人所有的荣光,他们在崇拜你,我却没有……我在观察你、了解你,爸爸教我要有一颗冷静、平常心……我的观感也是你的自立能力、自我意识太强,你有富贵人家的大气却不娇奢,很意外你有穷人家孩子的坚强却绝无自卑……太多的优点和完美无缺!你给班里注入的是向上和活力,连曹可凡这样管不住自己的家伙都可以给自己制订那么多条条框框——就为了你的微笑或是一个赞许的点头……太高的标尺使你在现实中找不到平等的伙伴,在电视中恐怕也难有这样的角色……你为什么不可以有我们这个年龄的小脾气、小叛逆呢?你像个太过清醒的旁观者,高明、无法接近……你该身心都参与进来!说实话我曾经努力的目标就是你这样,可是看到你这样子我也害怕了,原来完美也是一种错误……追求完美的过程永远比完美本身要幸福多多……”
      田歌听得很认真,她虽然很小的时候没了爸爸妈妈,但老人们的爱护,很快又有了楮优远爸爸的精心抚育,她处优却不是养尊,每每在关键时刻都可以得到最适当的指导。从妈妈那里获得的美貌,爸爸给的音乐天赋,上天赐予的高智商,祖辈父辈的家世背景,渐渐的不断的成就感使她做事总能够做到最好,她觉得成功和奖赏轻轻松松可以获得,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再后来,她不再激动——很多时候觉得只是走个过场就可以功成名就,只有在转学到了这儿以后有了目的和不一样的环境才使她找到了久违的激情。

      第二天早晨,8点钟了,房间里的四个女孩还在呼呼大睡,文美早已经悄悄地出了门到河堤上放羊去了。谢文磊知道她们聊到大约凌晨一点才安静了睡去,没去打扰她们——往常妹妹弟弟们要是敢睡到这时候不起来早一顿暴打了……而是到过堂那里把回家的爷爷和文杰小弟拦了下来。谢文磊和奶奶做好了早饭正犹豫着要不要叫她们起床的时候,大门外开来一辆机动三轮车停下,好几个学生模样的孩子手里拎着东西、叽叽喳喳地下车来……
      听到这是谢文娜家,几个男生兴高采烈地把手里的早点——包子、油条和馓子堆满了案板,一个小巧可爱的女生跑进院子里大呼小叫:“小芸!小鱼!你们在哪?我们来了,快出来……难道是出去玩了?”
      “叫什么叫?吵死了……你们那么早……”许芸半掩着门,睡眼惺忪。
      “你个猪!这都八点多了,还早……她们呢?出去玩了?”叶琳琳看许芸还在迷迷糊糊的样子,忍俊不禁。
      “是吗?”后面又伸出来几个脑袋,“我们在这!”
      “哦!My God!真不敢相信……鸽子?”叶琳琳讶然张大了嘴巴。她认为田歌不会这么晚起床……还有田歌没有梳洗打扮也那么好看……再有田歌的上衣上面多了一个扣眼,下面余了一个扣子,就是说她居然扣错了!
      “是我呀!怎么了?”田歌打开门,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曹可凡还没走到门这里,连忙拦住卜向和赵志涛——他俩看见曹可凡、乔乐天、张荀他们三个偷偷出了宿舍于是跟着追了出来,没办法只好带着他俩,后来电话约了于哲和马可不巧又被叶琳琳看见,幸亏机动三轮车的车厢够大,曹可凡开着后面7个人或站或坐挤得很满。
      “怎么啦?”田歌已经穿好了衣服,没觉得哪里不妥,许芸她们几个慌得窜回屋去了。卜向和赵志涛他俩本来要暴打曹可凡一顿,见状回过头去,嘿嘿怪笑,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口气小声嘀咕……
      “你……你,扣子!”曹可凡脸扭回来一半,嗫嚅着说道。
      “哦!”田歌低头瞧了一眼,连忙转过身去,进了里间把扣错的扣子扣好,出门来:“曹大人!给朕打盆洗脸水来……放门口就行了!”笑嘻嘻地。
      “对不起!我忽略了咱们女生不能早起后素面对人的规矩了,自己也不小心扣错了扣子!还好没有走光……”田歌很惭愧。她平时喜欢穿更随意些的T恤,这周带了件排扣的小褂已经是第二次扣错扣子了。
      三个女生却有些喜色,许芸扳着手指笑道:“对什么不起?我们的改造建议看来你上了心哩!你已经做到了‘不假思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会犯些小错’和‘恃宠而骄’,曹操屁颠屁颠地打洗脸水去了……”
      曹可凡压了水送过来,心里却在嘀咕今天的田歌怎么和往常不太一样:不像那个大方得体、一无错处的超级田歌,却和平时的小女生有些雷同?一会儿功夫,等她们梳妆打扮出来,看着田歌清丽脱俗的面庞,曹可凡就怀疑自己刚才一定是在做梦或者是不小心走了神……

      几个男生很讲究或者说很听话,不但带了足够的早餐,还割了几斤猪肉……吃过了早饭,邵小鱼说带他们去逛逛庄子,但是10点钟有任务9:30必须回来。于哲他们几个见到这有些古意的庄子也是有些兴奋,“任务?”听到这个说法就有些奇怪,许芸于是简单地说了她们商量怎么对付“赵仙姑”的计划,几个男生闻听踊跃,只有赵志涛有些犹豫说那是我本家的姑姑……
      “是你的八竿子还算打的着的亲情重要还是谢奶奶的公道重要?这样一个害人精,你不戳穿她……你就是帮凶!”许芸很不满,把问题上升到政治高度。
      “我,我……”赵志涛知道理亏,就有些结巴,“英姑姑没那么坏吧?她每次回俺庄都给四邻的小孩子带吃的,也不在俺庄给人算卦……”
      赵秀英在河西的这一带很有名气,娘家赵楼在河东,回娘家的时候也有庄上的求她给算卦,她从来都是拒绝。有一次,本家的哥哥赵东实——赵志涛的爸爸——非要她算算啥时候能发财能不能享到老来福——儿子的运道如何将来孝顺吗?言语上有些忿急,她控制不住情绪就发了脾气,说你老实人老老实实过日子做那个白日梦干什么?我从小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我哪里有啥仙气就是比别人脑袋瓜子灵光些罢了,那一套不过是骗骗傻子!妹妹不想坑你个老实大哥也不想害咱庄上的谁谁你不明白吗?为了取信于他,赵秀英还举了几个自己算卦骗人的小伎俩,说要是外人这样问卦我可以说“贵人相助,外人祸福”——谁发财不是靠自己努力有人帮忙况且你这样的老实人!涛子和你一样的脾气没有老师同学的帮助他成不了太大的气候,但孝顺是没问题的就看将来娶的媳妇咋样了……算你这样知根知底的卦最容易了你看我说的准不准呢!?听她言之凿凿,赵东实只好带着儿子有些失落地离开……然后她给东庄上青梅竹马的陈立新打了个电话,陈立新的老婆前年因病去世,他们就开始来往……正说着“我那里是跳不出去的火坑……”赵东实父子又进来,不相信地问“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她心里咯噔一下,说“我骗你做什么?”父子俩终于走了。
      “你也吃了她的嘴短是不是?”连叶琳琳听了许芸的讲述都有点不忿,抢白他:“兔子不吃窝边草!她当然不祸害你们娘家人了……看来她还没坏透!”
      “好吧!她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我就站出来……”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志涛看着群情激昂的几个女生,感觉再不表明立场有被驱逐出境的危险。
      十来个学生一起走在庄子里不是太宽的道路上称得上壮观,而且有曹可凡这样的大活宝和叶琳琳这样一秒钟也不肯闲下来的小铃铛,热闹可想而知。
      “我觉得我们一定可以让那个赵仙姑原形毕露!”经过了看景物间隙这个把小时的讨论,再回到谢文娜家门口的时候,大家一个个是信心百倍,叶琳琳握着拳头表示决心:“人们说‘三个臭皮匠顶得了一个诸葛亮’,我们这里有十来个高二8班的精英,还有鸽子、太子这样的人类精品……咱们一定可以把那个装神弄鬼的赵仙姑杀个落花流水……”
      “你才是真正的人精呢!凭你的嘴皮子,能把那个赵仙姑说得死去活来……”许芸笑着咂嘴,“乔大菜包子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有这功效!不过,听小娜说赵寡妇很泼辣,你秀才的那一套遇见兵就不一定管用了……”
      “切!咱们出谋划策了这么长时间,你们昨天又给她挖了个坑,她就是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出咱们这一群猎人的手掌心!”乔乐天扶了扶小眼镜,自信满满:“公道自在人心!欺人者人恒欺之!何况欲构之罪何患无辞……”
      “老乔,你子乎者也的掉书包我们不反对,但是赵寡妇这样的恶人可没什么值得同情的……咱们又不是冤枉她!”邵小鱼纠正他的语病。
      “我是形容一下这压倒性的绝对优势!”乔乐天摇头晃脑地争辩,“要说这乡间真有十恶不赦、罪不容诛的大恶之人倒也未必……”
      “要命!拜托你不要这么两面性、两分法看问题好么?咱们现在是要同仇敌忾、一鼓作气……”曹可凡芸打断他的发挥,“我娘哩!我怎么也学你老乔这样满街乱扔书包……”最后又模仿小品里的山东腔感叹了一下。
      “一会儿关键战斗的时候,可不能这样……”于哲发话了,“论战是论战,战斗是战斗!二者不可混为一谈!”
      “哈依!老大!”曹可凡带头响应。
      大家决定歇会儿,在过堂里拉些小板凳坐下来……
      “老曹,进村的时候打枪了吗……”
      “我觉得老乔和鸽子看问题很像,太全面、太客观,书读多了都这样吧……”
      “文磊姐姐去哪了?是去把那第一批货拉回来吗?”
      “我一会儿不去了,在家做饭等你们凯旋归来……”
      “今日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耳!”
      说是休息,大家还是叽叽喳喳,各抒己见。
      直到曹可凡看了一下手机,然后从他们开来的机动三轮车座位上跳下来,抓起案板上那块压东西的木块“啪”地一声重重摔了一下,怪叫道:“升堂!出发!”大家才知道到九点半了,于是就连谢文娜也被大家拉着和谢奶奶一起去了“吃饭不急!12点回来再做,人多力量大!很快的……”
      谢奶奶虽然不是很情愿,但孩子们热心为她,心想到那里我一句话也不说总是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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