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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古村 ...

  •   第三十一章
      周二一大早到校以后,校园里就在流传着校庆的盛况,留守的同学津津乐道于武术表演的精彩、小品《放飞》的趣味与内涵、田歌演唱和大家互动《校园的早晨》的深情飞扬,还有老校长于书诚的“凤凰城说”、下雨了温馨浪漫的伞之情和雨后不散的约定……讲的同学指手画脚、眉飞色舞,听的同学心醉神迷、心神俱往之余是憾恨交加。下午课外活动时间,应广大学生强烈要求,电视播放了校庆庆典录像,各实验班和二8班来了一次愉快的美好回忆,其他班级欢呼雀跃之余情绪稍有缓解还是身没能临其境而有些意犹未尽……
      一周的话题就是校庆的盛况,有的班级向老师借了校庆画册传阅,有的班级在教室里反复播放校庆庆典光盘,评头品足之余还有就是看到某位自己熟悉的老师或者同学在镜头里喜笑颜开地出现以后无尽的艳羡……
      田歌和高二8班这一周都平淡无奇,收到了方成沪和郝欣瑶的回信,有时给朋友讲讲校庆的事……田歌还是早练声乐课外活动上完加强班的课去四楼的空教室练舞蹈和形体,再有就是和大家一样学习,毕竟期中考试快到了。
      只有李格格少了和田歌、许芸在一起,她下了课常到阳台那里和巩麦可聊天,有时间也是去了解NBA和篮球,现在她居然可以对NBA各队的当家球星如数家珍,敢去预测西部八强是哪几个……许芸曾经见到球赛之后李格格拿着毛巾给巩麦可擦汗,一如从前欧阳淑雅对于哲的样子。
      到了周四,校方宣布周五又星期。
      “为什么老星期,这快该期中考试了……”
      “这才三四天,又回家……我们是来上学的,不是来老想着往家跑的……”
      “我不走了,路远来回折腾,这两天我在学校复习……”
      “校长是不是和开公交车的有亲戚,老让我们来回趟坐车……”
      没有了往常星期时的兴高采烈,更多的是怨声载道,听到后一种抱怨和揣测的时候靳远征真是哭笑不得——如果那个说法成立的话,他就不该加强封闭管理而应该让学生自由出入校门,因为小妹在街上开超市……
      也有揣测校长是不是受校庆时高二8班的小品《放飞》的感动和影响,从此以后大发慈悲?乔乐天解释我们的情景剧是有那么点思想意义,但更多的是搞笑和把各种表演串联起来,而且咱们这里没有那么严重的禁锢现象,比如上午并没有第五节课,咱们一星期就是两天不是半天,只是出操有点早……
      最后校长室方主任只好出面解释:是因为第十周期中考试后要星期,所以调整一下,下周就不星期了;再有有的班级周一上午还在帮助整理校庆扫尾工作,考虑到他们的辛苦,不应该让他们坚持四个星期后才回家;而且本周六、周日有不少老师要参加进修或者资格认证考试,无法完成正常教学……如果不想回家,学校这两天有宿舍管理员正常开关门,餐厅的5号和6号窗口为大家提供三餐,所有教室、阅览室、图书室也全天候开放。
      这样同学们才恍然不再胡乱猜测,靳远征感慨很多事情就是得解释了才可以避免纷乱,也对孩子们的向学之心和惜时如金感到振奋。

      周五的中午,班里有大约不到一半的同学选择了回家,其中还有犹豫再三说回家一天就返回的,也有关照住得接近的同学帮自己捎带点钱物回来……田歌背着背包在校门口等候和谢文娜一起回家,许芸跑了过来,拉着田歌气喘吁吁地说刚才她喊李格格一起,可格格说和麦可约好要去看NBA常规赛的第三、四节直播,然后和郑超他们几个一起庆祝校队成立、麦可成为第二队长。
      “我早知道格格这家伙有点重色轻友!这回她好像认真了……这可是我们铁三角第一次不共同进退哩!”许芸拎着小熊背包抱怨,又告诉谢文娜:“我带了给你妹妹、弟弟的小礼物……还有五香鱼、午餐牛肉、黄桃、茴香豆……大瓶的果汁饮料……就是没有格格这做菜的高手,咱们不能光吃罐头吧!”
      “小芸,你是不是认为咱们每次的活动就是会餐呢?咱们是到小娜家去玩,去看看文磊姐姐的小酱菜厂……”田歌看她拾掇的叮叮咣咣很丰富,笑了。
      “这个我们理解,小芸常说的名言就是‘吃喝玩乐,吃是第一位的’、‘吃是经济基础,知识是上层建筑,吃饱了才能去学习,还是□□神食粮……’”邵小鱼学着许芸平时说话的口气,故意在说每个吃字的时候加重语气。
      “许芸语录!总是和吃联系在一起,很通俗很有道理的……”谢文娜也笑了。
      大家调侃许芸,意味深长地大笑,来来往往的同学很多就看着她们快乐的样子很羡慕,低头叽叽喳喳交流彼此的观感。
      “咱们还是走吧!鸽子在这里会导致交通堵塞的……”许芸提议,又补充了一句:“曹操想一起去……我说我们今天不回来了,就和小娜一起睡,你去吗?我把曹厚脸皮活生生臊了个大红脸,嘿嘿……”
      “你……”谢文娜算是领教了许大记者言辞的锋锐,哭笑不得。
      “说曹操脸皮厚可不完全对!校庆那天吹口哨,我看他面对全场观众的时候脸通红,开始吹的也断断续续……”邵小鱼赶紧接过来,又说道:“我们宿舍有几个也想去,我说已经有三个人了……欧阳带你们103的几个和我们102的两个去了她家,她说她们家房子很空旷,期盼大家的欢声笑语……”
      四个女生想到了欧阳母女的相依为命,有些默默。

      谢文娜带着许芸,邵小鱼骑着借郑帅的车子带着田歌,沿着废弃老公路向西,在大河的水库闸站那里玩了一会,之后就下了土路,堤下面是一望无际的果园,堤上是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树林,鸟语果香。虽然路不是很好走,很多地段许芸和田歌就不得不下来步行,但大家的兴致很高,田歌和邵小鱼很赞叹这里的风景,许芸说将来我有了钱要在这里盖个别墅——不是欧阳家纯白的鹤立鸡群的那样而是雅致的木屋,上面是茅草的屋顶,但我不砍这里的树盖它。我要在林间的草坡上放我的小马,或者在河里荡漾我的轻舟……四个女生包括许芸本人都被自己描绘的美好蓝图陶醉了,许芸又说再雇佣田歌给她拉小提琴那就更爽了。邵小鱼和谢文娜说你就闭着眼吹吧,前面物质的东西要说实现并不太难,你想雇鸽子给你拉小提琴门都没有,那时候人家鸽子早是红得发紫的明星大腕了,露次面怎么也得几十万……你请得起?田歌说抱歉小提琴咱没学过真的不会,要是你说咱班同学聚会我一定会来,当然来了就会相中你的木屋,我会派人霸占它,以作忙碌之余的休闲避暑胜地或者将来息影之后安度晚年的心灵家园。许芸一本正经地说欢迎霸占,我可以在周围开发别墅区,那样我就发大财了……
      这时候从后面赶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谢文娜说他是2班的叫谢明功,家在谢园东头,于是让他帮忙,大家正商量着5个人怎么分配三辆自行车的时候,对面来了一辆机动三轮车——是谢明功的哥哥谢明治开的,车上还坐着谢文磊。原来有早到家的同学告诉谢文磊她二妹带了客人,谢文磊正和谢明治探讨咸菜质量问题——送出去的第一批货客户反应一般,说不比普通的咸菜好哪里,而且色道上黑乎乎的也不怎么好看,销路不理想……谢明治家有辆机动三轮车,这进料、送货的活都是他主动过来帮谢文磊做的。谢文磊知道是田歌她们,连忙收拾了,谢明治闻听就说一起去接弟弟开着车过了来……
      虽然是坐车,但一直是土路到处坑坑洼洼,谢文磊提醒谢明治减速了慢慢开,这样和跟在后面骑车的三个人速度一般,不过彼此说起话来仍然要大声,因为柴油发动机的声响和路面颠簸的动静实在是不小……这样大约下午三点多才到了谢园,许芸算了一下:她们是12点半出发,在西大河玩了大约半个小时,刨去大家走走停停的时间半个小时,也就是说文磊和文娜姐妹回趟家得一个半小时,那么远的路……谢文磊说也不远,还不到二十里地——她标过,只是路难走所以花时间多了。在学校餐厅帮工那些天她是住在姥姥家盛新庄,如果是家里的话凌晨四点钟就得起床,晚上十点之后才能到家。许芸她们想到了“要想富,先修路”这句话,谢文磊说,话是这么说,大家除了每年卖苹果的时候才感到路不好带来的不便,平时大家很少外出,这庄子大,家家都有菜园,民风古朴,做什么只要族里的长辈不发话,是没人主动牵头干的……

      谢文娜家在庄子的西部,过了一条南北的大约10米宽的河沟就到了,她家正房是三间青砖瓦房,上面缮的还是那种两头翘的云瓦,瓦面上有些青绿,瓦缝间有的还长出了小草,随风摇曳……堂屋正门的混砖地面高于平地约三十厘米,很多地方已经磨得光滑,中堂是一幅“松鹤延年”发黄的卷轴画,两边附着对联,一副香案上陈列着牌位和供奉的物品,香烟缭绕……
      东边是四间平房,北面的一个小间是文磊姐姐的闺房,第二间对着门是书房,一张大的八仙桌子在正中,平时文磊姐姐偶尔在那里算些账目,更多的时候是六年级的文美和四年级的文杰在那里做作业。南面是用箔(秫秸编成)做成又用泥粉了的墙隔成了两间,最南边的那间是文娜和文美的卧室,平时的文杰有时候跑到文磊的房间去睡,有时跑到文娜的床上,倒很少老老实实地睡他自己的小床。剩下的那一间无疑是文杰的快乐小天地,满墙的奖状和写的大字,地上则是他摔胶泥做的士兵方阵,已经列了三队人马。
      西边也有四间,靠北的是两间老屋,墙体的下部是青条石,往上到及腰的高度砌的大青砖,再往上就是夯实了的土坯有一些麦秸露出来,房顶也是麦秸缮的。窗户用杨木做的已经朽烂,黑漆木门敞开着,谢文娜说因为底下的轴已经锈烂再开关门会掉下来就一直开着,里面现在不住人有几口囤粮食的大缸和一些杂物。田歌低头进去感到凉丝丝的好像进了空调房间,还看到山墙上的小窗那里有一窝安居的马蜂。谢文娜说这里面就是这样冬暖夏凉——因为墙体较厚,夏天太阳晒不透,冬天这屋窗户少,向院外又没有大窗,寒冷的北风进不来……不过抬眼看到的就是土显得很脏,另外采光不是很好,庄上这样的土屋渐渐地没有人居住。有老人不想离开土屋,但家里人说您得顾及儿孙的脸面庄上人会骂我们虐待您,于是老人只好在儿孙们的哀求之下搬进了砖屋,倒是有的老人不如意了会故意搬到土屋里去住,不久他们就能得偿所愿,可是那样的家庭往往不怎么和睦。像庄南面赵寡妇的公婆不喜欢儿媳的神神道道,就搬到老院的土屋里去住,后来干脆咬咬牙花钱在南地里盖了两间砖屋以求眼不见心不烦……南面的两间实际上是棚子,早年用来养大牲口后来曾经养过鸭子,现在则栓了几只羊还堆了一些空缸——谢文磊说刚开始先少做些,看看市场再慢慢做大……
      南边的大半个院子堆了几只封着口的大缸,上面压了砖头。剩下的空地仍然很大,谢爷爷说这院一亩一,东西宽12米南北了是60米,庄上俺这院还算小的,东头谢知德家——就是明治家的接近三亩地呢!知德爷八十多了,是族里辈分最高的老人,很多事情都得他发话。知德爷看俺家劳力不足,让明治来帮俺文磊干厂子,虽然他们年龄相若,可那是爷爷辈的帮孙女,没人敢闲话……
      四周拉的土院墙,正面两间过堂,当中是大门,门东边有个石头墩子,西边是一个石臼,臼头在石窝里柄已经没了,现在上面垫了纸箱板做了固定的板凳。东间是厨房,墙已经熏得黑漆麻乌没了土的颜色,只有砖砌放碗的台子可以看到白晃晃的瓷砖,上面放着用来和面的大砂盆,下面是码放整齐的碗盘和大海碗。靠墙立了一张案板,向外的是刀痕累累凹下去的板面,灶台后面堆放着干树枝和玉米秸秆,旁边是带着柄有圆孔的长木匣子,邵小鱼向田歌说这个你肯定没见过,它叫做风箱——用来向锅底下鼓风旺火的,一会做饭的时候你试试?
      门口有半个麦秸垛,做饭的时候田歌见文美过来抽了两把用来生火,很管用!谢爷爷说这垛三年了,现在都是果树,麦地少见了,麦秸垛也少了。
      这儿的一切流露着古朴和乡土的气息,有的东西田歌在电视电影里看到过,有的东西听爷爷奶奶描述过,但是她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亲手摸过。她对很多东西都感到新鲜和好奇,这也摸摸那也问问有些兴奋,谢文娜一家先是有些奇怪,后来才知道这个漂亮女孩是来自大城市没见过“乡村世面”的地道城里人。
      谢文娜的爷爷六十来岁年纪,古铜色的脸庞,高高大大,很健实,也很健谈。奶奶是个佝偻着腰的小老太太,满脸的皱纹、花白的头发,眼神里的空洞和漠然让人感觉很难接近,见了她们只是点了点头,之后就一声不吭——要不是谢文娜告诉她们一个非常奇怪的缘由,她们还以为这是个聋哑老人。
      谢爷爷的健谈使田歌她们很快了解了这庄上的大概和掌故:这里自古离城和路都较远是一片荒滩,野兽出没,谢家的先人是元代朝中的大官,为避奸臣迫害就带着宗人辞官回乡来此隐居。初到这里众人合力打死一只吊睛白额老虎,也叫“打虎谢园”,从那以后谢氏家族在这片肥沃荒芜的平川地垦荒耕织,安居乐业,现在已经是三四千口人的大庄子。这庄一大,各家关起门来过自家的日子,人们的来往少了,一庄上不认识的事时有发生……庄里是又正又直的道路,最当中是谢氏宗祠的遗址,后面是谢家花园和家学现在是村里的小学校,庄外还存有从前护庄的十米宽的壕沟,寨墙则只剩了西北角的一段,因为这方方正正的格局也有人把这庄叫做“棋盘谢园”。这庄上有很多和外面不一样的规矩,比如每家必须得有一个男丁,男丁在没出生之前族谱上就有名字,辈分是“知天明礼,文成武备……”像明字辈的明治“……成吉思汗,威镇万国。世祖勤政,文治武功……”在这一辈排行第六十二,他弟弟明功是六十四。谢知德是族里的族长,他家的孩子必须二十六岁以后才可以成婚,他家以东不许盖房子——所以自然而然族长出自于他家,庄子在大河边上主要的是水患离河越近越危险……这庄上的齐心也是远近闻名:清末民国的时候周围的庄子都被大马子——流窜于这一带的土匪——劫掠过,最后攻打谢园这个这一带最大的庄子,因为寨墙高厚寨壕宽深打了三天三夜没有得手,后来就想割了麦子以免一无所获。浑身是伤、像个血人的老寨主谢振彪骑着马带着老少妇孺杀出庄来,一刀砍了二匪首徐大胡子,然后挥刀卸了自己重伤的左臂,怒吼“你们敢动我谢园的一个麦穗头子,我谢振彪带着子孙撵你到天涯海角……”匪首周大路畏惧于谢园人的悍勇,倒退着出了谢园的地面,从此这一带的土匪就流传“宁攻衙门,不打谢园!”庄上的族规很严,国共日伪时期没出过汉奸、没有国民党也没有共产党游击队,是水泼不进的谢园……这些年计划生育超生,说罚款交罚款不够庄上人给兑钱,不让生不行,因为有族规!早些年还发生过计生办要带走人,一庄上围着不放行,知德老人把计生办的干部叫到家里说“把人留下,就是大马子从俺庄上也带不走个柴火棒子!你们要是想带走人就先把俺庄上三千口人全杀光,那也只能带走横着的死人……”后来那家媳妇主动做了人流,结果没到年底全家搬出谢园住到了孩子姥姥家……
      “爷爷,明治前两天给我说过计生办来带人的事,他说民族政策允许内家谢多生的……不是人们后来传闻乱港的那样!知德老人通情达理,不会那样蛮横不讲理的!……有的就是道听途说,您也没有亲身经历……您这话匣子要一打开,三天五天还能说的完?我看先让小娜带着她同学到咱地里下点苹果,摘点菜来,捎带着拎个老南瓜做汤……回来到各处里转转,闲下来再听您仔细了唠嗑……”谢文磊笑着打断爷爷的絮叨,收拾了几个荆条编的篮子和槎子(一种挎在肩上,一面开口盛物的工具)安排妹妹带着几个同学上西苹果地。

      出了门,许芸主动替田歌拎着包而故意让田歌拿着槎子,田歌先是一手拎着,觉得不对两手抓着槎把提着,后来终于挎在肩上但是乱晃……谢文娜她们是忍俊不禁,许芸笑得前仰后合不忘拿着田歌的DV给她录像。
      “你个许大坏蛋,故意涮人家鸽子哩!”还是邵小鱼有些同情心,走过来教给田歌正确的使用姿势,“是这样挎着,这叫挎槎子……手心向后扶着这里……你第一次能摸索到是挎着已经很不错了!”
      田歌面对着镜头,得意洋洋地走了两个来回,还作势把许芸拎起来丢槎子里的样子……“拾泡壮粪,丢槎头里!”谢文娜也开起了玩笑,嬉笑着形容了一下。邵小鱼先是愣神随即哈哈大笑。许芸愕然,放下DV就要撂倒谢文娜。
      “小娜说什么哩,小芸像个胖猴子似的就要上去痛殴……”田歌不明白。
      邵小鱼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听到胖猴子的形容,更是喘不过气来,笑够了才告诉田歌缘由,然后模仿着从前人们早晨拾粪看到一堆好粪时的惊喜样子,还没比划完,几个女生已经是笑作一团。
      一路之上,人们对几个打扮时尚的城里孩子,还拿着个记者用的机器到处乱拍是评头品足,也很惊诧于田歌的美丽……谢文娜提醒大家还是不要太张扬,这庄上的民风淳朴,再把你们形容为妖怪……几个女生就有些诧异,许芸虽然开着狐狸精的玩笑,还是收敛了许多。
      到西南地里经过一个十来户人家的小庄子,谢文娜说这是小张庄,因为不是谢氏所以不能住进谢园……正说话间,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大声嚷嚷着从她们身边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田歌不明所以,也没听懂女人在说什么就问,谢文娜小声说这是骂街——这女人丢了只大公鸡,正从庄西头骂到东头说要骂到天黑都不算完哩!这样的事在我们谢园就没有,因为庄上白天夜里不闭户也从来没有丢东西的事发生,再没人敢骂街——这样不守妇道要在我们庄上夫妻两个都要跪祠堂遗址前的大石头狮子一天一夜,女人还得遣返娘家反省一个星期!
      田歌拿着DV装作在乱拍周围景色的样子慢慢靠近女人,想录下来女人跳脚拍大腿口沫飞溅的神态。女人很警觉,看见她过来就噤声离开,这样来回了一趟,女人躲到院子里不再出来……晚上告诉自家老公一个很漂亮的女记者想录下来俺骂街的丑态幸亏俺机灵才没给你们张家人丢脸。
      田歌有些遗憾,到了苹果地里看到压弯枝头红彤彤的苹果也就忘了,跟着邵小鱼摘苹果,谢文娜和许芸负责摘菜。一会儿满篮满槎头了,谢文娜说忘了还得刨些红芋,咱们得消耗一些了……于是带着她们到地中间水井那里压水洗苹果,田歌和许芸她们在山上烤过红芋闻听兴奋,到了水井又想压水,谢文娜只好手把手地教给她,告诫千万不要用蛮力,井把弹回来的力道伤到下巴可不是玩的……不一会儿,田歌就可以压得不怎么费力、使井口从从容容地出水了。
      “小娜,这是什么?”田歌指着北边圈的空荡荡的围栏和没有南墙的小房子问道。“是什么?”“干什么?”是这一个下午田歌问的最多的话了。
      “这是猪圈!你们知道我姐本来想学养猪……”谢文娜解释。
      “鸽子,我终于可以不用崇拜你了!”许芸啃着邵小鱼递过来削了皮的苹果,很惬意地说道:“因为你不熟悉这乡下的生活,你什么都不懂、都不会,我这会儿是自信心高度膨胀,觉得我们几个啥都知道、啥都会,很很了不起喔!就像你知道艾曼尼、格里菲斯、希区柯克……这里是我们的地盘!”
      “你说话的口气像地头蛇!不,像没出过门的地主老财……”邵小鱼评价,“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就是‘夜郎自大’……”
      “这个正常,谁都有自己不了解、不知道的东西……夜郎自大怎么了,最少人家夜郎还是很有自信的嘛!”田歌也接过来削好的苹果,吃了一口,“哇!真甜!我上到初三的时候还以为花生是结在树上的呢……”笑了。
      “嗨!让你们猜个谜语:大米的妈妈是谁呢?”许芸脸上的肌肉几乎都参与了运动,她搞怪的时候总是掩藏不住表情。
      “谁不知道哩!这不叫谜语,这叫脑筋急转弯……”谢文娜揭穿她,“就是花啦!因为花生米是不是?”
      “我来出个谜语,谜面是:猪圈里的猪跑出来怎么办?”邵小鱼停止削苹果,笑眯眯地,“谜底打一著名歌星!”
      “猪……圈……跑出来……”许芸在绞尽脑汁,半天:“我猜不出来!戴蔷在肯定可以,她对那些歌星是如数家珍,像周杰伦、潘玮柏、王力宏……”
      “就是王力宏!你们想,跑出来了只有撵回圈里了,往里轰,王力宏……”邵小鱼忍住笑解释,三个女生是笑得拍手跳脚。邵小鱼又继续:“要是猪又跑出来怎么办?还是打一著名歌星!”
      许芸她们三个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只好央求邵小鱼的谜底,知道了答案几乎是笑破了肚皮,“还轰!韩红呀!”
      四个女生快快乐乐地消耗了一些苹果,又到西头地里。许芸看到地里还有几个小瓜很惊喜,揪了削皮就啃,有一些苦,于是吐了……
      “笨蛋!拉秧子瓜能好吃吗?”谢文娜笑话她,告诉田歌:“如果是暑假来的话,好吃的就更多了,除了苹果、梨子,还有葡萄、西瓜、小瓜……还可以煮咸花生、毛豆角、嫩(方言里读lun,意思相同)棒子——就是街上卖的煮玉米,快放假的时候还可以摸解啦猴——就是蝉的幼虫——炕了吃,我妹小美和我弟小杰10天摸了4000多卖了700块钱,本来说要做一年的零花钱平时买些学习用品、吃的和玩的,这回都拿出来给姐姐办厂了,说还是家里的馍馍饭养人,早知道姐姐要用钱他们就再到河堤上的小树林去多摸点了……”
      几个女生先是向往,后来有些感动:在学校里大家就很佩服谢文娜的勤奋和“人穷志不短”,她的弟弟妹妹也那么懂事……
      到了西头的红芋地,当谢文娜拎着红芋秧子,前后左右地晃了然后提起来一串大大小小的红芋的时候,田歌“哇”的惊呼出声——她没有想到一个秧子下面居然林林总总地那么丰收……
      “嗨!小芸,你别动,让人家鸽子来体会一下……”谢文娜制止跃跃欲试的许芸,“咱们不能薅太多,这都结得很满实……多了我们带不了……”
      田歌有些激动,抓住秧子的下部,使劲一拽——没有如谢文娜那样硕瓜累累,而是“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手里抓着扯断的秧子,一脸的茫然……
      邵小鱼连忙扶她起来,许芸已经录下来刚才的全过程正笑嘻嘻地回放,谢文娜笑说:“鸽子,你平时学习常说技巧和方法,这回你就没有注意技巧……应该这样,先晃一晃使周围的土松动一下,再慢慢发力……注意节奏,如果觉得秧子承受不了就得适当停一下……最后轻轻拉出来……”然后拉着田歌教她。掌握了细节的田歌终于顺利地拽出来一棵红芋的大部分,看着手里累累垂垂大大小小的红芋,她忍不住就要拥抱旁边的许芸。
      “你手上有红芋秧子的汁液……”许芸吓得跳开。
      田歌一看,黏黏的白色汁液,还有一些青绿,就说洗手。邵小鱼说咱们还得复习一下,因为土里还有落下的红芋……果然,又扒出来几块大大小小的红芋,“复习是很有必要的!”许芸总结。
      回到水井那里洗了手,大家满载而归。田歌想挎着槎子,谢文娜告诉她你没用过这工具会把肩膀硌得通红甚至弄疼弄破的……她才只好作罢,从许芸手里抢过来DV给大家录像——谢文娜的槎子最重手里还拎着南瓜但是走得很稳她经常干这个,邵小鱼的篮子里满满的苹果走起来有些晃,许芸拎着的篮子里是红芋一忽儿换到左手一忽儿换回来像打醉拳一样东倒西歪胖胖的脸上有些汗珠,大家都是喜笑颜开,宛如打了大胜仗满载而归的游击队。
      对面过来两个孩子,老远叫着“二姐”,是谢文美和谢文杰两个放学回到家听说了过来帮忙,两个孩子接过来许芸手里的篮子一起抬着又把谢文娜手里的南瓜放上面,许芸去给邵小鱼帮忙……面对田歌手里的DV,文杰是大摇大摆架着胳膊走路还做鬼脸,拍到文美则摆手躲镜头很害羞地绕圈走开,然后就看着田歌和她手里的机器很艳羡的神情。
      “小娜!你们姐弟在文字辈里都排行第几呢?你们族谱怎么崇拜成吉思汗,而不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许芸手里轻巧了,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这个我爷爷都不太清楚……文杰排行第八!我们姐妹不在排行里面……”谢文娜回答。看她们三个都一脸的问号连忙解释:族谱里只排男丁,她们姐妹的磊、娜、美是文这一辈排行里没有的字,这是族规……又说她家不是元代最初定居的谢氏后人,而是清朝宣统年间从宫里逃出来到这里的一个谢姓御厨的后代,又称之为外家谢,但是和本堂谢有着一样的排行和地位!
      “御膳房!你们家会做满汉全席吗?”许芸很吃惊也很兴奋。
      “又不是说只要宫里的厨子都会满汉全席!听爷爷讲,祖爷爷可能是御膳房负责腌咸菜的……说咸菜是穷人家挺过难关的好东西,做咸菜的方子没人眼热!”谢文娜娓娓道来,“祖爷爷还规定这方子传媳不传女,所以料备齐以后我姐不在旁边,奶奶动手配好料才让姐姐进去投到缸里……”
      “好传奇,好神秘!”许芸赞叹,“该广告宣传你们做的咸菜是宫廷秘方……”
      “也那样想了,可是没钱呀!”谢文娜扶了扶槎子,说道:“我姐说,吃的东西好不好吃才是正理!慢慢来……可是,这第一批货不如平时做的好吃!姐姐说就早了三天出菜不会差别那么大吧?奶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一步一步来的,难道是小缸里才能好吃?还是祖宗不让咱做这生意?都很迷茫……”
      “我想不会!宫廷里腌咸菜肯定也是大缸,料一样,也许是哪里出了点小问题吧?”田歌关掉手里的机器,思索了一下,建议:“不如咱们回去再让你奶奶叙述一下,看有什么细节忽略了……很多时候就是细节决定了成败!我妈是个烹饪高手,还会做最正宗的韩国泡菜,可以问她的意见……”
      几个女生闻言都很兴奋,纷纷说还是鸽子有办法,那咱们赶紧回去。谢文娜先有些高兴,后来有些遗憾地说要等到天黑才可以,接下来告诉了她们一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八年前,庄南的赵寡妇从外面回来就变得神神道道,说得了梨山老母的亲传开了天眼能知过去未来……逢人便胡说你有大灾你家有大难,见了奶奶她说你祖传的的方子夺天地之造化你们家有大灾,听我的可以免灾……那时候小弟文杰才一岁多,爸妈在家养鸭子日子正有些起色,见她说的有板有眼奶奶便有些相信,问她怎么免灾?赵寡妇说你天天焚香祷告、保证白天说话不要超过100句,或可以消弭大难……大约还不到半年,爸妈到县城卖了第三批鸭子,又去泗州市去买鸭苗,半路上可能有些困也有些累,为了躲一头站在马路中间的山羊,车开到了沟里,车毁人亡!噩耗传来奶奶寻死觅活,说看儿子儿媳拿回那么多钱自己有些兴奋话就多了是我害死了他们……我们姐妹天天看着她老人家,奶奶哭得现在看什么都模糊,后来白天一句话不说,到了晚上也少言寡语,拼命干活说要养大我们姐弟再到阴间里赎罪……那以后赵寡妇借机大肆宣扬自己的神奇,自封“赵仙姑”,给人算命求钱!
      几个女生先是同情听到后来有些愤慨,说咱们现在就去揭穿这个骗子破除这封建迷信,让谢奶奶开口说话……
      谢文娜说赵寡妇每天只打8个卦再赠一卦,早上10点到中午12点,而且她说的颠三倒四、模棱两可,拆穿她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她这七八年来嘴皮子和经验更是修炼得炉火纯青,不但很少露馅还赚了不少卦金——她一卦要100,要是觉得准了,还得再给心诚钱,不给的话有重灾……
      正说话间,一个胖胖的四十来岁的女人过去,谢文娜小声说这就是赵寡妇,邵小鱼和许芸看她一脸的慈祥:难道她也像从前的赵路那样深藏不露善于伪装?忽然听到田歌声音不大,操着一口普通话说了一句:“你们这里真好玩,下周我带你们到我们大学里去见识见识!”一边瞄着赵寡妇的背影向许芸她们使眼色,还是邵小鱼反应快些,“姐姐,你终于肯带小娜和小鱼她们去了!你答应了,就下周!我也去……”六个人嘻嘻哈哈笑着回家了。
      “明天我们10点去看这个仙姑怎么算卦,她送的那一卦十有九成会送给我们仨中的一个,到时候就看我们中标的那位的演技了!”田歌笑说。
      “耶!加油!”谢文娜也把手加入进来,大家信心百倍,因为田歌已经给赵仙姑挖好了一个坑。谢文娜看到赵寡妇的脸想扭过来,脸上的肌肉也在动,知道这个坑她已经跳了进去……听说赵寡妇要的卦金越来越高,算卦的人离这里越来越远也不是太灵了,近来“生意”不好……

      回到家的时候,谢奶奶还是默不作声,谢文娜说奶奶现在是一个字也不说了,中午不午睡担心不小心说了梦话,连平时的咳嗽也都控制。知道了这些大家更加义愤填膺,誓言一定要戳穿赵寡妇的骗局,还谢奶奶一个公道。
      开始做饭,毕竟人多,洗菜的时候文美和文杰就被勒令在一边看着,田歌很乖巧地抢了压水的好活——家里的水井谢爷爷经常维修护理,田歌又完全掌握了技巧,所以压起来很轻巧,许芸笑说已经是专业户水平了。
      洗好菜,谢文娜负责切菜,邵小鱼帮着收拾,有意见:“你们一圈圈人看着,我们俩都紧张!快去烧锅呀……”还是两个小孩子动作快一点,文美抢了烧锅,文杰准备拉风箱,看样子这是他们平时熟练的组合。
      “小美、小杰,你们退后!今天姐姐们是客人,还是让小芸姐姐和鸽子姐姐来过把瘾吧!”谢文磊笑着安排小妹和小弟,“你们来做老师(seier,方言,师傅的意思),指导着两个姐姐添柴火和拉风箱……”
      两个小家伙有些不太情愿,但大姐的命令不敢不听,又是当师父,于是挪开了地方。许芸和田歌高兴地过来各行其职,谢文磊又递过两只板凳让她们坐下,开工不久,两个小家伙很快进入了指导状态,尤其是文杰:
      “嗨,嗨!鸽子姐姐,你不用那么大劲……要轻一些,不用拽到底……这是要技术的,注意节奏,慢来……不是这样,你真笨!”文杰看着许芸在文美的指导下已经能从容地往灶下添柴,而田歌拉风箱还是不得要领,于是急的脸通红,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终于对这个笨徒弟失去耐心。
      “喂!不能这样说姐姐,姐姐是第一次……”谢文磊教训弟弟。
      “恩呀!”许芸却是很激动,捧着文杰的小脸使劲地亲了一口,“鸽子姐姐是笨蛋,小芸姐姐很聪明,这种感觉真是爽死了……”
      田歌很少被人称之为笨蛋,苦笑着回头想找文杰小师父要个说法,却看到恨铁不成钢的小师父已经被许芸的一个肥吻羞得逃之夭夭……
      大家于是哄堂大笑,谢奶奶也笑了。
      小美过来手把手地教田歌拉风箱,一会儿田歌终于可以轻轻松松地做这个“技术活”了,还得意洋洋猛地拉了一下,大的火头就哄的一声出了膛,把许芸吓了一大跳,然后抓住她是一阵暴打……躲在门后的文杰看到了,摸着脑袋叹气,看来徒弟不笨是他这个师父教的不得法哩!
      炒菜的时候,谢奶奶没有偎灶台——她担心几个干干净净的城里女孩嫌她老太太做的菜不卫生——而是让谢文磊掌勺,她站在旁边,该需要油盐酱醋的时候就递过去,有葱姜或者菜要下锅她就用盘子端过来。
      谢爷爷进来手里拎着一袋皮蛋和一只香草鸡还有一些凉菜,说我到庄南头的小集上买了点肉,回来在门口看到明治,他把这些菜给我说是冰箱里刚取出来让咱们招待贵客……我招呼他进来,他说不了8点多他再来然后就走了……
      “你明治爷和你一样有文化还懂经营……咱庄的苹果虽好往年却是年年剩,这两年多亏明治联系,该收的时候都是大客户把车开到地头上,价钱还公道……这腌咸菜帮了咱家那么多忙,成天还要用人家的车,你们姐弟可得尊重人家、将来好好报答你明治爷一家……”谢爷爷很感动,告诫谢文磊:“文磊,你明治爷是来帮你忙的,不是来受你气的!别老像对你妹妹、弟弟那样支派人家,还动不动冲人家发脾气……明治是爷爷,不和你计较咱也不能太上脸哩!”
      “恩!我知道……每当什么事情没做好我好发脾气!他也不吱声……有时还赔笑,他真好脾气!”谢文磊手里翻炒,脸有些微红,笑着点头答应,又说道:“他只比我大了三岁,叫他爷爷我叫不出口,他也不愿意应爷爷……”她叫过爷,明治手足无措说不要,听起来自己好像七老八十似的,叫明治又怕族人听见教训不知尊卑,现在她就直呼 “嗳”或者“那个”,谢明治也默认了。
      “那就不叫吧!见了庄上的人在,还是正儿八经叫声爷显得你尊重长辈……有个好口碑!将来找个好婆家……”谢爷爷又说道。
      “爷爷!”谢文磊停止了翻炒,满脸通红地转过身来打断爷爷往下说,“那么多小娜的同学在,您……”她中等的个子,身段又好,人也勤快,上学的时候是班花,校园里数得着的美女。下了学以后来说媒的是一家又一家几乎踏破了门槛,人送雅号“谢园一枝花”,但从她说了嫁人的“三大标准”和“三大条件”以后,近来就门庭冷落了。爷爷奶奶数落过她,也劝过她,她依然我行我素,说我才二十谈论婚嫁还太早,这样正好专心干小酱菜厂,省了烦心……

      晚饭很丰盛,满满的一桌菜,许芸数了一下,不算后来的烤红芋和鸡蛋汤、南瓜汤就有十二个菜,每个菜都很有味道。大家吃的很好,尤其许芸,喝完南瓜汤之后,看到从灶窝里扒出来、掰开来金黄的颜色、有着香喷喷味道的烤红芋,她受不了这美味刺激就吃了一只,终于哼哼唧唧撑不住了,幸亏她包里带着健胃消食片,赶紧服了到东边屋里床上歇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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