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墨秋寒

2、第 2 章

　　苏暮弦骑在马上，深邃的眼眸凝望着洛阳城，青灰色的城墙在深沉的穹空之下显得冷冷清清。
　　“希望梁宇轩那老头还活着啊。”尹飞阳凝望着洛阳城的轮廓，感叹一般的说道。略冷的微雨蒙蒙的下着，刺的尹飞阳打了个寒噤。这时，一队人身着暗青色长衫出现在了苏暮弦的眼帘，尹飞阳转头欲语，苏暮弦挥了挥手表示无事。尹飞阳这才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那队人上。那群人虽在苏暮弦不远处，但并不在意苏暮弦和尹飞阳，他们只是井然有序地前往洛阳。
　　“走吧，别跟着他们，我们换路入城。”苏暮弦说罢便策马西行，尹飞阳不满地嘟哝了几句，随后也跟了上去。
　　洛阳虽为东都，但因天气和战争的缘故，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也萧索了几分，苏暮弦和尹飞阳各将自己的长剑用黑布裹起，且弃马步行，以防士兵看见后生事。
　　“收到了消息，皇上去了奉天，现下朱泚围住了奉天，不过李怀光的援军正在源源不断地赶向奉天。”尹飞阳说道。苏暮弦自入城以后就没搭理他，引得他一肚子不满，现下只好说去前些日子手下带来的消息来吊一吊苏暮弦的胃口。
　　“到了。”苏暮弦在一座酒楼前驻足。尹飞阳也停了下来，细细打量着这座酒楼，酒楼藏得偏僻，门板屋檐也十分老旧，斑驳的牌匾上写着“楚兴楼”三个大字，大门紧闭。苏暮弦伸手敲了敲门，随后不等回应便推门而入。尹飞阳右手握住了背负的长剑剑柄，小心翼翼地随苏暮弦进入。
　　和门外不同，屋内的木桌木椅被人拭擦的干干净净，地上也没有灰尘，柜台上点着一支熏香，袅袅的白烟徐徐升起，一片宁静。脚步声传来，楼梯处一位老者走了下来，老者乌发及颈，苍眉鹰眼，微笑着看向苏暮弦。
　　“老朽已在此恭候苏大人多时。”老者笑道，苏暮弦眼中并无诧异，而一旁的尹飞阳倒是吃了一惊，但立刻将神色隐了下去。转而回身将大门关上。
　　“不知梁大人可知在下前来是为何事？”苏暮弦满面平静，宛如一湖春水。梁宇轩回道“老朽自是知晓，若苏大人想再了解一下泾原兵变的内幕，那就请苏大人随老朽到楼上一叙。”梁宇轩转而视向尹飞阳，说道“还请尹公子在此留候片刻。”尹飞阳闻罢，虽是不愿，但看到苏暮弦没有反对，也就应允下来。
　　梁宇轩将苏暮弦带到了二楼的一间房内，梁宇轩缓缓踱向窗子，随后将窗板阖上。苏暮弦站在门旁，静静看着梁宇轩。梁宇轩步向一个布满裂纹的木柜，之后从中拿出了一张泛黄的纸，然后走上前递给了苏暮弦。
　　苏暮弦接过，随后低头看向纸张。只一眼，他的目光就绷紧了，眼眸似是被冻住了一般，怎么也无法将视线从纸上移开。
　　一去一万里，千知千不还，崖州何处在，生度鬼门关。 建中二年
　　浓墨沧桑，叙惆千感。
　　“杨大人……”苏暮弦的双手颤抖了起来，梁宇轩无奈地看着苏暮弦，叹了口气，说道“是前宰相杨炎，他遭卢杞陷害在崖州附近被赐死前写下了这首诗。”
　　“杨大人和泾原兵变，有什么关系？”苏暮弦眼眸暗淡，向梁宇轩问道。
　　梁宇轩负手望向窗子，嘶哑地说道“你还记得你身为骁翼卫时第一次和卢杞交手么？杨大人时就在探卢杞的底，他发现了卢杞的预谋，所以之后被卢杞灭了口，我当时在幽州任职，和杨大人也有交集，那时我也发现卢杞似是在策划什么，我想，策划的应当是如今的泾原兵变”
　　“卢杞想要弑君夺位。而泾原兵变就是他为自己创造的机会。”
　　苏暮弦轻轻将纸折叠收起，皱眉道“皇上手下高手云集，卫军众多，卢杞依靠什么夺位？”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梁宇轩顿了顿，说道“卢杞似乎得到了其它势力的援助。”
　　援助么？苏暮弦回忆着当年跟随杨炎和卢杞第一次交手时卢杞手下那些武艺高强的暗卫，心中那团迷雾愈发深沉起来。
　　“嘭”一声巨响打断了苏暮弦的沉思，他急忙抬头，只见一旁的木墙收到外力豁然出现一个缺口，人群从缺口跃入房间内，而那些人正是苏暮弦和尹飞阳之前在洛阳城外见到的那群身着暗青色长衫的人。他们手中的宽刃剑齐刷刷地指向苏暮弦。
　　“呵呵，来了呀，卢杞的卫队。”梁宇轩笑道，随后他走向柜子从中拿出一柄细长的横刀，冰蓝色的刀刃泛着幽幽的冷光，苏暮弦也将胜寒从背上取下，解开黑布，剑身霎时释放出彻骨的寒气。
　　头三个青衣人相互看了看，随后提剑冲了过去，苏暮弦在刀刃刺向自己时略微侧身，随后手中胜寒划出凌冽的寒弧，斩出一片赤红，余下的青衣人皆是一震，随后谨慎地上前去和苏暮弦搏杀，梁宇轩也加入其中。青衣人一个又一个倒下，墙壁和地上也绽放出了一朵又一朵红梅。
　　杀意四溢，忽的，梁宇轩感到一阵慑人心寒的压迫感，他急忙持刀格挡，就在横刀挡在胸前的一刹那，一把长剑准确无误地刺入他的腹部，梁宇轩猛吐一口血，低头怒视着插入腹部的剑，剑身雕镂着精致的纹路，暗黄色的剑镡和殷红色的剑柄弥漫在诡异的气息，持剑者的男子褐发用乌金丝带束起，两缕鬓发自然垂下，褐眸不屑地睨着梁宇轩，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
　　梁宇轩竭尽全力，将横刀向面前男子砍去。白光刹那，梁宇轩的右手已脱离手腕落地，他体力不支，咬紧牙跪倒，左手颤抖着撑着即将倒地的身子。苏暮弦见到此幕，立即持剑上前，一声铮鸣，苏暮弦的胜寒和男子手中的长剑稳稳接在了一起，几招下来，男子离开梁宇轩推到一旁，冷笑着盯着苏暮弦。
　　“你，是谁？”惜字如金，杀意四渗。男子的佩剑吸引了苏暮弦的注意，据他所知，邪气这么足的剑，这世上仅有一把，前将张巡的佩剑灭灵，安史之乱张巡破敌数次，雎阳守卫战杀妾以食士卒，又杀雎阳老弱妇孺“凡食三万口”不可谓不狠毒，正是怕亡灵报复，他寻人以血铸此剑，谓之灭灵。
　　男子依旧冷笑，随后又冲上前与苏暮弦过招，两人来回拼杀，衣衫上逐渐染上点点血渍。过了一会，男子退到一旁，笑道“苏大人武艺果真高强，在下牧伤离，幸会。”
　　“苏暮弦，别管我，快…走。”梁宇轩断断续续地说道，随后眼神逐渐麻木，不久便倒地断了气，苏暮弦见状，短暂地闭上了眼睛，随后立刻夺门而出。
　　刚下楼，苏暮弦就见到尹飞阳正与数名青衣人缠斗，一身白衣，点点红梅。苏暮弦跃下，加入了这场缠斗，阵阵刀光剑影，火光四溅。一会儿，苏暮弦和尹飞阳就被青衣人围在了中央，两人背靠背伫立，冷对着这群人。
　　“梁宇轩呢？怎没见他下楼。”
　　“去了。”
　　尹飞阳倒吸一口凉气，问道“现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杀出一条路。”苏暮弦满怀愠意地视向早已被冲破的大门。
　　“恐怕两位今日走不了了。”牧伤离缓缓走下楼梯，戏谑地盯着苏暮弦。
　　这时，大门出现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紫纱遮面，凤眸含水，柳眉轻挑，长发用一根玉簪挽起，额前刘海斜倚，手中提着一把紫剑，剑柄末端系着雪白的流苏。
　　“终于到了么？”苏暮弦喃喃道。随后向大门杀了过去，女子看苏暮弦行动，也冲向青衣人，紧接着便是猝不及防的突刺。女子声若细流“苏暮弦，跟我走。”
　　牧伤离见状，立即持剑侧路包抄，一剑挡住了苏暮弦的去路。
　　“他交给我，你先走。”苏暮弦转头向身后的尹飞阳说道，随后便于牧伤离拼杀起来，尹飞阳不答，只身拦下了紧随的青衣人。黑衣女子同样赶了过来，与苏暮弦一同夹击牧伤离。
　　“梁大人呢？”黑衣女子一面与牧伤离交手一面询问苏暮弦。
　　“自然是死了。”牧伤离笑道。
　　女子闻言，眉间显出怒意，紧接着便是更为凶狠地突刺，牧伤离本可与苏暮弦一战，但加上这女子的攻势，它逐渐显得力不从心起来。
　　牧伤离忽地看到酒楼外有一群身着黑衣的士卒赶了过来，手中是明晃晃的长剑，胸前绣着灰色虎首。
　　“玄虎营听令，将贼人全部拿下，若有反抗，斩首不留！”声若雷鸣，势若雷霆。
　　玄虎营涌入楼内，紧接着便是一场激烈的战斗，牧伤离不悦地皱眉，随后离开女子和苏暮弦，轻斥一声“走。”随后前往二楼，余下的青衣人闻言皆开始向二楼靠拢，只可惜人数太多，太过拥挤，脱逃的速度远比不上玄虎营追杀的速度。
　　“苏暮弦，看来我来的有点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