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樱 樱之光》六月白雪姬

3、决意

　　迷兮复惘兮 吾志悯燃却决然 法度无犹豫

　　清晨的三泽道馆总是弥漫着小鸟们轻快的鸣叫，往常听到这些令人愉悦的声音，光一郎总会不自觉的微笑起来，然而从今天起，这样的日子或许再也不会有了。

　　庭院里，光一郎握着铲子，默默的安葬了左卫门与达也，还未立碑的坟前插着两人生前的佩刀。
　　丢开铲子，光一郎像座雕像一般的站着，良久良久，直到身后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古川先生想的没错，这小子果然又回来了！”

　　原是昨晚古川圭藏追踪光一郎未果，料想许是他又回到了三泽道馆，便兵分两路，派遣几个手下原路返回，自己继续向前路追杀过去。

　　看着光一郎依旧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的站着，三个武士拔出佩刀大笑起来。

　　“是打算受死，所以不反抗了吗，哈哈哈，昨晚你父亲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今天我们可要一并讨回来！”

　　“为什么。”沙哑的声音像一柄射来的寒剑，让举着刀的武士们全身一哆嗦，他们互相看了眼，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冰凉刺骨的话语，心里竟产生了些许胆怯。

　　“为什么你们可以为了一个人渣杀了我父亲与达也，你们不是攘夷志士吗！为什么你们可以毫无犹豫的杀了曾经的同伴！”

　　“同伴？你以为你父亲是因为城次郎那个蠢货而死的吗？你父亲号称自己是攘夷志士，私底下却结交各种佐幕派与外邦人士，长州藩早就想除掉他了！古川先生这次来江户的目的就是为了清理门户啊！”

　　“喂，平野，你的话太多了。”

　　“切，有什么关系，今天这小子也不可能活着走出这里。”

　　说着，这个叫平野的武士双手将剑高高举过头顶迅速向光一郎左肩劈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剑锋被光一郎左手反握的剑格挡了下来，慢慢转过身，布满血丝的双眼通红一片。

　　平野被这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惊的后退两步，但随即又为自己被面前这看似身材娇小的少年吓到而懊恼起来。

　　光一郎右手也抽出佩刀，摆开了战斗的架势。

　　又是二刀流吗，不过。。。平野握住佩刀向光一郎再次砍去，挥舞双刀的代价就是力量的缺失，这少年的纤细手腕，是不可能接的下我用尽全力的一记挥砍！

　　左手剑被打落，刀刃没入光一郎的左肩带出鲜血，就这样将这小子砍成两半吧，平野这样想着，但还未来得及压下剑柄，自己的脖子就被锋利的剑刃率先划了开来。

　　平野重重的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肩膀的伤口不深，光一郎擦了擦溅在脸上的血痕，冷冷的看着剩下的两人。

　　“我的父亲，三泽左卫门，虽然已经脱藩许久，却从未做出过背叛长州藩之事，他广结好友，但也从未出卖过你们任何人！他只是想带着他的妻儿，在江户默默的经营着自己的道馆，为什么你们还是不肯放过他！”

　　“你这家伙！”看着同伴死亡，另外两个武士也握着佩刀冲了过来。光一郎蹲下身躲过其中一人的突刺，没有了左手的佩刀，他便改为了双手握剑，用力前一挥，惨叫响起，另一个武士的肚子被剑划开，也倒在了地上。

　　“你们这些人，总是打着救国的旗号，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情！现在，我终于了解同为攘夷志士的父亲当初为什么脱藩了，因为你们这些人，根本不配与我父亲相提并论！”

　　看着全身染血的光一郎举着刀步步逼近，最后一人惊恐的转身想要逃走，光一郎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剑刺向他的小腿，那人捂着伤口跪倒在地。

　　“我不会放你回去，给古川圭藏通风报信的。”

　　“魔鬼。。。你早晚都会和你父亲一样，被古川先生肃清在他剑下！”

　　终于最后一人也被一剑刺穿了喉咙，看着横倒在地上的尸体，光一郎忍不住干呕起来。手上刀上，那些粘稠的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光一郎捂着胃走到井边，提起水桶从头顶倒灌下来，冰凉的井水稍许缓解了身体的不适，也清醒了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

　　不能继续逗留在这里了，他必须在古川赶到这里之前离开三泽道馆，从左卫门与达也尸体的伤口看出，古川圭藏的剑术应当是自己之上，如果现在与古川对峙，一定没有胜算。并非自己惧怕死在古川的剑下，而是他现在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那就是为父亲与达也复仇！在没有复仇成功之前，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活下去！

　　这样想的光一郎当即为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收拾起包袱准备离开，最后望了眼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光一郎将手中点燃的蜡烛丢入木质的房屋内。

　　父亲，达也，等为你们报了仇，我就会回来看望你们。

　　京都是日本的皇城，孝明天皇的居所，繁华程度当然不是当时的江户上野可以比拟的，不过这些豪华的建筑丝毫吸引不到光一郎的一点兴趣，他正行色匆匆的赶往壬生村的道路上。连日的奔波让他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脏脏的包袱里只一件樱色和服与一份书信，这件和服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而那份书信则是光一郎在整理和服时掉落出来的。

　　其实左卫门早就料到光一郎不会乖乖去乡下避难，一定会返回道馆，而他也预感到自己可能将会命丧于古川之手，所以，他就留下了这份最后的书信夹在了和服里。

　　作为父亲，左卫门是非常放心不下光一郎的，在推测到自己凶多吉少之后，左卫门的遗书中内容大致写的都是如何让光一郎逃脱古川的追杀而活下去，信中提到一个名叫坂本龙马的男人，左卫门希望光一郎能够在自己遇害后前去投靠他。

　　光一郎见过这个叫做坂本龙马的男人几次。第一次是在五岁的时候，当时他还太小，所以映像并不深刻，只知道这个武士打扮的青年与他父亲非常投缘，他们总是能并排坐在道馆的地板上一聊就是一整天，那段时间的左卫门看起来似乎都非常高兴。之后坂本龙马离开了江户，在光一郎都快要忘了这个男人的时候，他又回来了，就在去年的春天。

　　他告诉左卫门，他已经毅然的脱离了土佐藩，并且打算拜见江户的幕臣胜海周，向他学习航海术，他说日本实在太小了，他打算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临走之前，他对左卫门说，如果有一天想通了，愿意放下这个道馆，随时可以带着光一郎一起去找他。

　　如今，左卫门是再也不能找他了，而光一郎也并不打算去投靠坂本龙马，他默默的折好信纸放入怀里，虽然他也很想看看日本之外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但是现在比起这个，报仇对他来说更为重要，这次他离开江户来到京都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去找一位名为土方岁三的男人。

　　土方岁三也曾是三泽道馆的一名访客，与坂本龙马年纪相仿，出身确是完全不同。坂本龙马家虽只有乡士身份，但也属于武士阶层，而土方岁三却是个完完全全的平民，争强好胜的他不甘于自己卑微的身份，一心向往自己能有一天成为一名真正的武士。在他十七岁那年，土方岁三背着自家祖传的秘方伤药“石田散药”来到了江户，借以行商之名，成功的进入了三泽道馆，被告知馆主左卫门出门还未归来后，这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就这么靠在门边，安静的看着三泽道馆的弟子们训练。

　　当时，六岁的光一郎站在角落里正做着挥剑练习，感受到土方岁三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光一郎有些不安的转过身背对着门口奇怪的男人，直到左卫门回来。

　　了解了土方岁三的来意，左卫门非常热情的邀请了他，并欢迎他随时可来道场进行修业。

　　这时，土方岁三指了指躲在左卫门身后的光一郎：“这个小孩也是您的弟子吗？”

　　“你是说光一郎吗？他是既是我的儿子，也是我的弟子。”

　　“是嘛，看得出来他在剑术方面很有天分，和我认识的另一个孩子很像。”

　　半年过后，土方岁三离开了三泽道馆，听说他回到了家乡日野，成为了佐藤道场天然理心流的一名弟子。之后就再无音讯，直到今年二月，护送将军上京的浪士团中出现了他的身影。

　　赶了十多天的路，光一郎终于来到京都西郊壬生村的前川府邸门口，具一路打探，土方岁三及他同门的其他几位浪士都被安排在了这里寄宿。

　　光一郎拍了拍大门，出来开门的是一位看起来与光一郎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

　　“你是哪位？”

　　“我是江户上野三泽道馆的三泽光一郎，我是来找土方岁三先生的。”

　　“找土方先生的？”

　　“是的，家父与土方先生是旧识，我来到这里，是为了追随土方先生，恳请让我加入壬生浪士组！”

　　少年右手抵着下巴，上下打量了光一郎一会，然后犹豫的点点头，将他引领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