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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田蓉儿问卜山神庙,朱时明再惹是非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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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蓉总觉得不好睡,半睡半醒一直到黎明,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睡着,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看到卫立行正坐在梳妆台前为一天的工作作准备,她也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梳妆。卫立行见她脸色苍白,精神不佳,就问她要不要在家里休息一天。田蓉强装笑脸,坚持要像平常一样去上班,又想起要去庙里拜神,更想尽早把一天的工作安排妥当。因为早上事务不多,两人来到公司稍稍作了一下布置,然后便去山庙里求神。
原来卫立行因对昨天的拜神还很不满意,所以对今天之行也甚为勉强。不过为了满足田蓉的心愿,她还是勉为其难。路上,卫立行问:“妹妹迷信吗?”田蓉回答:“不太迷信。”卫立行又说:“人不能年纪轻轻就求神信鬼。鬼神若真灵验,天底下哪还有乞丐?”田蓉回答:“只是近来总觉得神情恍惚,感觉很不妙,心情很不安,预感到似乎总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样。”卫立行说:“妹妹平时想法太多,自然精神不济,外加近来又多次受到恶贼惊吓,身子不争气,所以这样了。”田蓉说:“姐姐昨天求的签可有一知半解了?”卫立行答:“想了一天一夜,还是如在云里雾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想也真觉得窝囊,拿一大堆钱,换了一天一夜的烦心,你说值还是不值?”田蓉安慰道:“姐姐莫心急,慢慢总会为姐姐解开这个谜团。”卫立行笑道:“姐姐昨天求得是一世平安,要完全解开莫不是要等到死那天?到现在才终于明白,所谓的天机不可泄漏,全是用来讹人的。想谁会为一个无解的谜团等待一辈子?你过得不好,乩语有它的解释,你过得好,乩语又有它的另一种解释。总之,无论你过得怎么样,它都能对你作出说得通的解释,这就是天机。”田蓉对卫立行这番论断不持认同,但又找不出得力的理由来辩驳,只得沉默不语的坐在车上。卫立行见了,忙笑道:“妹妹不要怪姐姐心直口快,以为姐姐是反对你这次上山求神,所谓求得神多自得神保佑,姐姐希望从今以后每天你都可以得到神的庇护,过幸福的生活。一个人有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我有我的观点,你也有你的观点。并不能说谁的观点是错,谁的观点是对。我的观点并不是唯一的,自然也就不能说是对,你的观点也是千万个人中的一个,并不是说就是不对。一个人只要自己觉得过得好就是对的,对于别人来说是对是错并不重要。”田蓉回答说:“姐姐说的是,我不求其它,只求个心安就好了。”
二人停车上得山来,简单的在大殿里烧了一会纸,拜了一下佛,拿了号牌便在旁边等着。庙祝从旁边过时,因看到熟悉的大施主,便请入喝茶。大概因为日子的缘故,今日求签的信徒较昨日少许多,一会儿,便轮到了田蓉,由卫立行带进方丈。圣僧问:“两位施主求前程,求姻缘还是求平安?”
田蓉就答:“小女子不知道要求什么,请圣僧替我作主张。”
卫立行就抢过话头答:“求平安。”
圣僧问:“求一月,一年,一纪还是一世?”
卫立行答道:“求一月平安。”
圣僧又问:“可曾修得功德?”
卫立行便回答还没有修功德,一面说着,一面从袋中掏出十个功德交与旁边的书记员。
圣僧便问:“施主昨天刚来求过一世平安,今又来求一月平安,游戏天神?”
卫立行便连说不敢,告诉圣僧今天是陪旁边的妹妹来求一月平安。
功德既然已经修好,圣僧便请信徒摇签。田蓉心中虔诚许诺,摇了半天签筒,得出一签,惶恐递与圣僧,即刻圣僧已打开签文,道:“风撼大树,雨打小花。”田蓉听毕问凶吉,请解乩请深意。圣僧答:“吉”。又说:“天语岂可妄解?”见施主大为失望,又说:“老僧道行浅薄,不敢乱解,怕误真谛,错导世人,罪过,罪过。”田蓉就说:“圣僧请不要谦虚,小女实在愚昧,对天语惶惑不解半点。还请圣僧点化一二。”圣僧不答,田蓉再请,再三请。圣僧终于答道:“既然施主不嫌老僧浅薄,又殷殷之盼,不忍拒绝。老僧甘冒天谴,斗胆乱说几句,还请施主自裁之。”两人忙不迭称谢。
圣僧说:“我观施主气短血乏,神情困倦,恐非长久之计。施主近来是否遭遇过好些不虞,以致如此?”
田蓉答道:“圣僧慧眼。近来确实遭遇过一些凶险,以致如此,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像近来那样凶险连绵?请圣僧指点迷津,教我如何逢凶化吉。”
圣僧说:“是福不是祸,是祸难躲过,一个人的命运上天早有安排,天命如此,天命不可违。施主日后还请好自为之,多修功德,远避凶险,以自求多福。祸自去,福自来。”
田蓉虽然并不明白就里,但嘴里却连说一定多修功德。旁边的卫立行早已耐不住心中的不满,但于清静修行之所不是放肆的地方所拘,不敢大声说出心中的不满。不过她还是不想把一肚子的话蹩着悻悻下山,便问:
“小女子心中还有丁点疑惑,请圣僧不吝金口,解释一二,不胜感激。”
圣僧问:“不知道施主疑惑的是前尘往事还是将来未到之事?将来未到之事请修功德。”
卫立行答:“问前程往事。”
圣僧说:“老僧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红尘俗事早已不闻不问,还请施主远离红尘是非事,只说人间道理,老僧略可解释一二。”
卫立行说:“我所疑惑的不是那些痴男怨女所惦记的红尘琐事。因为近来我与妹妹常无端遇险,半月不到遭劫匪连抢劫三次,几乎九死一生,弄得神情疲惫,心力交瘁。尘世人心如此坏透,道德沦丧怠尽,还请圣僧解释根由一二。”
圣僧听罢凝神片刻,一捋垂地花白胡须徐徐说来:
“这个疑惑已经有多次提起,老僧为此事曾经几次神游天界,终得答案。此乱始于上界,非天下某人之罪过,还请施主不要把罪责强加到哪一个人身上,人之初,性本善,我佛慈悲,专渡有罪之身。——昔日,上界三耳大仙赴二郎神杨戬之约请,见杨戬所圈养72只哮天犬,只只瘦骨嶙峋,孱弱不堪。忙问原因。杨戬答:‘先前下界多事,时常奉天命驱众犬下凡诛妖杀怪,因此众犬们不曾犯饥荒,今天下昌平,众犬们已经无事闲居许久。我辈虽三餐龙肝凤髓,琼浆玉液,吃着舒心,喝着快意,然出恭时污浊不堪,狼狈至极。众神只想光吃不拉,只进不出,于是各显各家神通,将废物或经表皮蒸发,或体内就地消化,不能解决者只剩十之二三。犬们无食,只得饿成今日这样。实在是小神之过。’两神谈话间,见群犬聚于厅前,为一大块干粪便争论不休,僵持不下。其中一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只见它跳进犬群,支开众狗,护住干粪说:‘大家何不猜拳划令,让赢者来作定夺。’众犬听之,深以为然。于是或二或四,三五成群,伸出狗爪,张开狗嘴,猜拳行令赌输赢。比及最后,作中者那犬已经把干粪全部塞进自己的肚子里了。于是众犬愤而攻之,杨戬喝住。二郎神唤来饱食犬,手抚其背,极其爱怜对三耳仙说:‘小神素来爱此狗,欲立为狗头,耐众狗不服。’三耳仙说:‘我观众狗,均出此狗之下。想,今天下已变,远非当日,众狗却不知世道变化,不思生存之法则,墨守成规,坐以待毙。而此狗却能跳出巢臼,另谋他法,实在难能可贵。与其自取灭亡,不如另辟奚径,逃出升天。所以我有句话送与众狗:不管白狗黑狗,能抢到屎吃就是好狗!’众犬听罢都默然,然后深以为然,皆俯首拜谢。却不料三耳仙戏言随风传到下界,被凡夫俗子争作至理名言崇拜。于是世人争相效仿,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人人贪走捷径,个个好逸恶劳,以期不劳而获,坐享其成。几千年修筑的道德堤坝轰然崩溃,惨遭践踏。实在让人扼腕叹息,心痛难言。施主正应此劫。根由已剖,该宽大胸怀,怜悯世人。”
“人作孽,不可活,天作孽,是不是便可恕?不知者不为罪,首恶者,却不可轻饶。三耳大仙造出如此大恶,天如何惩罚他?是否睁眼闭眼,得过且过?”卫立行问。
圣僧答:“天不错罚一人,也不错放一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三耳仙又岂能例外?因三耳仙口不择言,铸成不可挽回之大错。天帝震怒,已罚他贬谪下界,现正在某处茅坑蹲着,专为天下狗制粮造食。世人所说厕所所长是也。”
这边卫立行听罢大慰人心,旁边田蓉如听了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意犹未尽,还想再问。那边圣僧已经闭目养神,不肯多说。卫立行知道十个功德只值那么多谢礼,便拜别圣僧,拉着田蓉将信将疑,出庙下山。
拜神归来,田蓉心中略感宽慰,心情欢畅些许。卫立行由于拜神时听到圣僧说出这个世界的纷乱不堪的根源,心中很是担忧日后的出行,便又去向刘易山讨要朱时明。
却说朱时明因为把范剑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以后,被刘易山重新调任一个场所,曰:成衣科。成衣科里少男职员,朱时明由管事领走分配到钉扣组。管事因知道朱时明所犯的事,脾气难测,不敢吩咐他做事。反正也是上面故意养个闲人,便随便叫他自己四处找事做。这样倒让朱时明犯难。来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人指点,工作不知道从何下手。在车间里转了几道弯,发现一个位子上坐着那个第一天来生产部上班便碰倒她一地扣子的年轻女子,时不时转头来看他。他便走过她旁边来帮她的忙,因比平时多个人手,那女子的活自然要比别人完成的快,于是慢慢的便聊起天来,一回生两回熟,不到二天,两人竟然混得熟透了。熟识了第一个,自然很快就熟识第二个第三个,不到一个星期,竟然和大半个车间的女人都认识了。于是大的就叫姐姐,小的就叫小妹,性格开放的就呼浑名,性格拘谨的就呼本名。因打了范剑,为众女人们心中出一口恶气,倒博得了好些女人的好感。那个他帮忙的年轻女子叫秦悦,因同他交情最密切,又时常为他护短,人家戏称两人天造地设。因无人管制,朱时明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一天到晚不是躲在抽烟室抽烟,就是有事没事上洗手间洗手。工作像度假一般。日子倒也还过得将就。
临近发薪日,朱时明工作时间不够,没有薪水发,便懒散坐在自己的位子里,看着其她人算账。喝过几遍茶,因听到秦悦算账时说要拿出二百元钱孝敬佛爷,不禁奇怪,拉到一旁私下问缘由。得知薪资到手后每个人都要向上头纳或多或少的份子钱,不然上头三天两头找岔子刁难,工作难做。朱时明听后不禁大为恼火,怒道:“我们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到这里来打工,天天挥汗如雨,日日腰酸背痛,挣的是血汗钱,吃的是辛苦饭,手磨掉多少层皮才赚点可怜的油盐柴米钱。他天天坐个办公室,吹个空调风,茶水有人打着,桌椅有人擦着,却还要来向下面刮层皮。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秦悦经朱时明一说也为自己鸣不服,并怂恿他去为工人们讨个公道。朱时明以为这规矩是刘易山订制的,便拉秦悦去找他理论。秦悦说她们只向科长上缴,不知道是科长中饱私囊还是上头暗订的规矩,不敢贸然去找经理。朱时明便拉她去找科长,她又怕科长日后刁难,也不敢去,只撺啜着他自个儿去。朱时明不满的朝她嚷了句:“头发长见识短的胆小鬼女人!”便去科长办公室理论。秦悦受不得朱时明的奚落,就跟着他身后,一副豁出去的勇敢神情。
朱时明走进科长办公室,也不管里面有人没人,冲着科长就放大声音质问道:“我听下面的人都说员工到手的钱你都要刮一层芋头皮子?是不是公司有这个规矩?”
科长是个头顶已经没有多少毛的四十岁上下的矮个子男子,名叫常会边,斯斯文文的戴一副金边眼镜,正在向下面几个职员安排事务,看到朱时明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心中叫苦不迭,暗暗忖道:这货怎么盯上我了?慌忙支走闲人,陪着笑脸站起来,劝对方不要激动,有什么事都是可以好好说清楚的。又扶他坐下,倒了杯茶给他,自己陪坐一边,说:
“公司没有这样的明文规定,我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并非为了个人私利,想大家在外都不容易,赚几个钱都是流血流汗换来的,我也曾经同大家一样,天天没日没夜的做,对这来之不易的血汗钱深有体会,怎么会不体恤员工的辛苦?只是朱兄弟不明白这其中的难言之隐。想上面,要不三天一小席,要不五天一大宴,天天不是跳舞,就是唱歌,所属者,谁也不敢落下,谁要是被落下了就会被淘汰出局,别说淘汰出局,就是被冷落,被边缘化也等于死了。你不去应酬他们,你不去巴结讨好他们,你不让他们吃好喝好,你就拿不到好做的单子,你拿不到好的单子,你的下属工人也就跟着受苦。要应酬,要讨好他们,要从中分食一点残羹剩肉,这其中的费用谁来埋单?谁也埋不了这么大一份单,到最后自然还得分摊到下面员工各人头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也不会想把进了口袋的钱还掏出一份来不要。朱兄弟的那一份可以不必缴,我替你纳了,但其她人,实在不能不缴,要不,以后拿什么来给大家做?到最后也只落得个得不偿失。望朱兄弟为下面百十号人的口粮着想,不要意气用事。”
朱时明经常会边科长一番推心置腹的解释,不禁叹道:
“想原来你们生产部那样黑暗腐败,真让人始料不及。”
“不只是我们这里这样,公司里到处一个样,只是以前你没有接触到而已。公司隔不久就下发一次通知,严禁此类事情发生,但无济于事,该吃的还是在吃,该喝的还是在喝,有的只是变了个方式而已。你说明日酒店不能去,就去后天大酒店,你说公司请客不能喝茅台,那就把茅台装进茶壶里。不只是公司这样,全天下也就这个样,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就是这个样,受大环境影响,谁能有那么大本事解决这几千年来的固疾,除非把天给翻过来。”常会边扶了扶他眼镜,看朱时明是否已经被说得回心转意了些。
“在设计部时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类事。到了生产部真让人大开眼界了。”朱时明说。
“也许设计部真跟生产部有些区别,但我想,区别应该不是太大,纳税这个事也是该存在的,否则杨经理的应酬费用从哪里出来,难不成要他自己掏腰包,那是说不过去的道理。”常会边说。
“既然事出有因,你也没有能力解决,就算我多事了。”朱时明于是站起来往外走。秦悦便也跟着出来,又忙向科长道歉说:“我叫朱时明不要鲁莽行事,他又不听,错怪好人。”常会边就说:“朱兄弟一片好心,只是我能力所限,让大家失望了。”于是把两人送出门,返回去就寻他事写报告向刘易山诉朱时明的种种难教,千方百计要打发他离开自己的管辖。而面上却对朱时明还是一如既往的真诚相待,一任他像往常一样的放纵。因此朱时明并没有察觉有异样,还是像平常一样随着性子上班工作。而对于卫立行的召请竟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