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 不是人间富贵花》染柳烟浓怨梅笛

6、知卿无那情

　　“你怎会这样想--”
　　欧阳明日俊眉凝起，眼里的忧郁如秋雨前的浓阴，西风吹不散，“之前是我不对，我来--只是给你赔罪的，你别激动，快先躺下把被子盖着，伤寒还未好不能再着凉了--”

　　说着上前去扶她，她睁大眼睛瞪着他，身体紧靠着床板，背后突起的凤栖梧桐雕刻文案顶得她难受蹙眉。

　　他看着那两道细长娥眉，好似被人追捕的蝴蝶挑起触须，惊恐而无力的恨意。剪水秋眸中却已然隐隐珠泪，犹如逼到悬崖边的幼鹿，倔强又无辜，宁肯跃下粉身碎骨，也不愿如那美丽传说中一般回头变作丽媛，从了猎人。

　　他心里深深的震骇和疼惜，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相识不过一月，却好似相识了一生那么久，她不曾说过几句话，可是每次的眼神都让他莫名心痛，有种不知所起的愧疚。

　　“乖，先躺下好吗，就算不怕冷，这床板你不硌得慌么。”
　　他温柔得好似哄孩子的语气，只是怕再惹恼了她赶自己出去。她前前后后这般行为，也确实有些无理取闹。

　　扇形的羽睫轻扬，眼睛里盛满了她的影子，他靠得那样近，淡雅的白芷芳馨一如他为人清风朗月，举动合宜细致入微，凡是在他眼中心上的人，莫不沉溺留恋他春风沐泽般的温暖。

　　她下意识地松开紧抱在胸前的手，任由他扶着自己缓缓地躺好。

　　“上次的事情--是我错怪你了，我不知道你原来是为了救她。”
　　他细致地将她被子掖紧，深凝的眉却没有舒展开几分，“只是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为何让我误会你，自己又难过得这样？难道你喜欢自虐？还是让我日后愧疚来报复我？”

　　他曾想过无数种可能，始终猜不透。

　　“你太自作多情了，我听不懂你的话。”
　　她闭上眼睛，恢复了冷淡的神情，语声也凉凉，“碧梧私闯我居处，我不过是给了她一个教训让她长点记性，若不是看在她护主忠心份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饶了她。至于救你，那不过是我想看看自己的医术有没有长进。”

　　“你--”
　　他眼中一阵乌云翻滚，沉默了片刻道，“你真的不知道？是你用透骨法治好了她的旧疾，那病愁了我许多时日，我还纳闷你怎会知道她有那样的--”

　　“是吗，那就是凑巧，她因祸得福了。“
　　她冷声打断，不愿多谈。

　　他摇了摇头，”你不愿说也就罢了，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替她谢谢你，之前的事情--对不起，那屏风--“
　　他垂下眼帘，略微挣扎之后轻声道，”我日后重画一幅赠你，只希望你不计前嫌。“

　　他想起来她原本放在卧室，日日对着--那是一种怎样奇异的感受，对他而言--她一定与自己有什么过往的吧，只是寻遍记忆也无从找起，唯一的疑点，只是她的眼睛，当真和上官燕太像了。

　　”若你只是为了赔罪，倒也没有那必要了，殿下公务繁忙，我不敢浪费你的时间。“
　　她有些疲惫地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可以走了，恕不远送。“

　　”我--“
　　他诚恳地来道歉，一心挂念关切她的病情，她却这样不咸不淡，背后又是那么自怨自艾，伤怀嗟叹，她是在戏弄他吗，这算几个意思。

　　”无论如何，姑娘的伤病是因我而起，请姑娘允许我方脉开药，在下随即离开，不打扰你清静。“
　　素来脾气很好的他也一般的有些恼了。

　　”若你实在愧疚，那就请便，我也不想让你觉得欠我。“
　　她冷淡道，把右手伸出了被窝。

　　他咬了咬牙，两指按下她腕脉。
　　脉息微弱平和，却隐隐有丝缕颤动，如玉璧深处的裂痕。

　　他吃了一惊，”燥意入灵墟穴，心脉剧损，你怎会--受这样严重的内伤？是遭袭了？“
　　怪不得身子弱了好多，脸上全无血色。

　　”不用你管，我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她抽出手来不再理他，却被他一把握住，他眼眸如黑夜一般暗沉，“我知道那日我伤得很重，须耗损你几年修为，可是万万不至于此--你那日究竟是如何救的我？”

　　“我不知道！”
　　她又急又恨，奋力甩开他的手，牵动了心肺间内伤，不由捂住胸口低吟了一声，身子慢慢蜷缩起来。

　　“阿紫！”
　　他脱口而出，情急之下顾不得别的，俯身就将她抱起，右手扣住她脉门输入内力。
　　她原本伤势未愈，后来又染风寒，兼心中悲苦，伤更是严重，现下一时并发，剧痛不已，左手死死捂住胸口，额上沁出了密密的冷汗。

　　“别再输了--那没用--”
　　她反过手来握住他的手，指甲都嵌进了他皮肉，轻咳了一声，一口血痰就吐在枕上。

　　他惊得肝胆俱裂，平生未有如此慌乱，只觉她颤抖不已，身子都渐渐冷了。
　　“明日--”
　　她忍不住唤道，痛楚一阵阵袭来，在他怀里呻吟出声。
　　“是不是那里很疼--”
　　他轻轻环着她，左手包裹住她的手背传递给她一点热量，任由她狠狠抓握着自己，心里却刀割一般，恨不能替她承受，“我没有把金针带在身上--如果你不介意--我用手指点穴--”

　　她没有回答，只是仰起脸来，眼中乞求的神色，泪水沿着眼角缓缓滚落，滴在他领口灼烫。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扳开她因疼痛而捂住心口的手，将指尖触上了灵墟穴。
　　“忍着些，很快就会好--注意调息--”
　　点点金光从他指尖渗入，她轻轻喘息着，扣住他手腕的玉笋却也逐渐放松了力度。

　　“现在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瘫软在他怀里，面白如纸，眼泪未干，当真是芳心一点娇无力。

　　他叹道：“那日为何不让我替你把脉，现在伤成这样，得调理好些日子了。”

　　她静静地偎着他，也不说话，好似回到了很久以前的乖巧模样，柔顺依赖，完全没有刚才那些凌厉冷锐的锋芒。
　　“病了一遭才知道学乖了，早这样听话也少受些苦。”
　　他用手背轻轻拂拭她面颊上的冷汗，仿佛本该，就是他这样护着她，照顾着她的。

　　她想说，我听你的，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再不惹你生气。
　　可是她说不出来，近在咫尺的甘霖，却不能触碰。她只能默默倚着他，奢享一刻就是一刻，没有尽头才好。若是病痛发作几次可以让他这样，可以光明正大地被他抱着，就算是死在他怀里也是愿意的。

　　她有多久不能任性随性，有多久只能咽下幻想。

　　“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他轻轻地把她扶起，双手托住她的肩背，注视着她的眼睛温柔而认真，”阿紫，你很早就认识我对不对？你--喜欢我？“

　　她眸影颤动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鼻子一酸，就堕下泪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白皙的指节抚过她如玉的两靥，”傻瓜--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她从喉间溢出一声紧抑的呜咽，倾身扑入他怀抱，深深埋首在他胸前，两手紧紧抱住他腰间，”我喜欢你--很久--一直都--“

　　”好了--我知道了--你冷静些，小心身上的伤--“
　　他温和地安抚她的脊背，右手指尖抚摩她发顶，”对不起，我以前得过一场病，忘记过许多事情，你是不是那时候认识的我--能不能告诉我，你的故事？“

　　她轻轻摇头，”那不重要了，现在的我不是那时的我，你--把我当作一个普通的乐伶就好--“

　　”你若不愿，我便不问了。“
　　他抚平她微蹙的眉，”你现在身子弱，又畏寒，这屋子里供暖不好，去我府里休养一阵，好了再回来可以么。“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说什么--这，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
　　”会遭人闲话--影响你--“
　　”本王何惧？“
　　他轻哼了一声，见她低头似有娇羞之意，又含笑安慰道，”你若害怕，我处理完一些事情，三日后晚上来接你，就用一架马车，子时从后门出来，没有人会注意的，对外就称你病养在梅雪轩，不待客，你道如何？”

　　她正需要时间来圆这个弥天大谎，瞒过月氏这里的人，求之不得，便点头，伏在他肩上，“你一定要记得，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

　　只觉手臂一空，腕子上的翡翠镯被他褪了下来。

　　“你做什么？”
　　“看见这个，自然就不会忘记了。”
　　他笑着将镯子套到自己手上，“这几日你好好歇息，不准再胡闹了。”
　　“嗯。”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只觉浑身轻飘飘的如在梦境，心里却浅浅的甜，深深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