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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病躯重生 ...

  •   “少爷,喝药了。”

      燕跃挑起厚厚的门帘,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外面的天气极冷,从药房到屋里就这么一段路,碗外已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到了屋里,鹄踊从燕跃手里接过药,小心翼翼用一块干净洁白的棉布将碗包住,放在心口把霜捂掉,一边向床边走去,一边吩咐燕跃:“快去把身上捂捂热,一身凉气先不要往这边来。”

      燕跃应了一声,去到外间,小桌上放着三个汤婆子,他熟练地寻了个马扎坐了,将一个大些的垫在脚下,一个塞进怀里,剩一下拿在手上捂着。

      窗外风声呼呼,直吹得窗户纸扑棱作响。燕跃坐在屋里,看着手上的冻疮发愁,期盼着少爷的病能早些好。

      少爷病了许久,直从秋天病到了冬天,整日里不是吃了药昏睡,就是不停地咳。原来还好,可以听陈大夫的话开窗通风,可到了冬天,就没法子了,这大京的冬天,开窗户是要出人命的。屋子里闷,少爷就嗓子痒老咳嗽,上好的银霜炭也用不了,明明没有烟,却只要一点上火,少爷就能把肺管子咳出来。

      为了这,他们这月引院里,就连下人住的地方都暖气融融,唯独主子的屋子里,能把人鸡皮疙瘩冻掉。

      少爷还好,整日里睡着,盖的铺的,都是上好的绒毯和棉被,被窝里更是放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汤婆子,每半个时辰换一次水,生怕冻着。屋里伺候的人,只要近身,就得把身上烘暖了。

      见捂得的差不多了,燕跃将汤婆子都放在小桌上,唤了在外屋伺候的小厮将水换掉,自己起身朝内屋走去。

      进屋就看见鹄踊半跪在床边的脚踏上,在轻轻唤少爷醒来喝药。

      燕跃放缓了脚步悄悄过去,低声对鹄踊说:“怎么,少爷这还没醒?”

      鹄踊道:“可不是,我都叫了大半天了。这阵子天这么冷,再不醒,药又该凉了。”

      听及此,燕跃皱眉道:“那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惊扰主子固然事大,但不喝药误了疗效伤了主子的身体,那才是大罪过。来,你让开。”

      说着,便上前一步,把鹄踊往旁边轻轻一推,手拍上床上人的肩膀,缓缓拍了几下,又略放大声音在床上人的耳边叫到:“少爷,该喝药了。”

      在他这一番努力下,床上人皱了皱眉,眼皮扑闪几下,终于是睁了开眼。

      见此,燕跃鹄踊极是欢喜,一个上前将人扶起,拿过一个靠枕垫在腰后,一个半跪在脚踏上,将药一勺一勺,缓缓送服给床上的人。

      待得药都喝尽了,燕跃道:“少爷,你可想梳洗方便,又或者饿是不饿,小厨房有温好的粥,王妈从早上就开始熬……”

      床上的人未语先咳,平复下来后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两人有心想劝,却见少爷已经闭上了眼,一副不愿打扰的样子,不敢再多话,只好将床上的人扶平睡好,收拾了药碗退了出去。

      听得脚步声渐渐走远,门帘子被揭开放下,鹄踊小声吩咐让外屋的小厮守好门严禁让任何人打扰自己休息。

      颜月卿这才慢慢睁开眼,盯着头顶的纱帐发呆。

      三个多月了。

      他穿过来已经三个多月了。

      当初投身忘川,以为魂魄烟消云散,从此不用受这世间之苦。可谁知道,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却看见了几张陌生的喜极而泣的脸,当他张口想说句话问问这是什么情况时,从气管里传出来的,却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也因着这咳嗽,他没有来得及说话,后来围着他的人又是喊大夫又是给他扶背顺气,让他多了几分钟去观察这个世界。

      他目光扫过自己睡的雕花大床,扫过窗口摆的美人榻,扫过屋角放的多宝格,扫过围着自己的一群又喜又悲的人。

      心下暗自判断:家具介于明清之间,服饰却似魏晋,在屋里发号施令的中年大叔口音类似于京片子,抱着他给他顺气的中年妇女是吴侬软语,几个年纪小的少年喊着少爷的口音倒像是正宗的普通话。

      更重要的是:

      这里没有摄像机。

      没有摄像机,就不是在片场,不是在片场,就不是在拍戏。

      他刚仔细观察了,床角没有隐形摄像机,多宝格上的花盆里也没有,屋角的香炉里也没有。

      何况,哪里会有演技这么精湛却不统一普通话,女演员头上插戴的宝石能拍十几部大片,小厮身上的衣服比自己前世穿的衣服看起来面料还要好的剧组?

      一分钟过后,吕萧下了结语:

      这应该是又活了一次——虽然是以别人的身份。

      这叫什么来着?重生还是穿越?

      思及此,为了避免被当成鬼上身从而一把火烧死,吕萧机智地闭上了嘴,决定顺势而为。

      因为这身子还在大病中,加之可能之前的主人也不爱多说话,他成天装哑巴,却也没漏出什么破绽来。

      只是他虽在侦察谍报打听消息方面受过训练,又有几年的实战经验,但因为这身体实在太不中用,天天病病歪歪地,吃了药就不由自主地昏睡,所以过了大概两个月,他才慢慢搞清楚身边的一切。

      这里不属于他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古代国家,国号为吴,国姓为魏。他是宁郡公的小儿子,是皇后的堂弟,家里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一个庶妹。他与哥哥颜逸卿,姐姐颜玉婉皆是郡公夫人王氏所出,而庶妹颜玉容则是沈姨娘之女。

      哥哥颜逸卿已经请封了世子,娶得是汉中文豪高氏之女,还不曾有子女,如今在金吾卫当值。姐姐颜玉婉已经嫁给了怀化大将军李戎,在自己生病期间来探望过几次。庶妹颜玉容才十四,还没定下人家。

      而这个身体的原主人颜月卿,据说诞生在晚上,那夜月圆如盘,月华皎皎,加上是宁国公和夫人的第三子,故取名月卿,寓意一家团圆美满。

      谁知宁郡公府如此好吃好喝地伺候,这孩子生下来却是胎里不足,自幼体弱多病,郡公府一家全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备至地长大,只长到十七岁那年,央求了母亲和安国公府的堂哥去郊外纵马,结果遇上辅国大将军家的小公子,双方起了争执,颜月卿失足掉进了河里,一命呜呼——自己也机缘巧合,附身于此。

      相比于这对于现代人来说略显复杂的人际关系,吕萧更为担忧的,是这具身体。

      实在太弱了。

      想他当年15公斤负重长跑20分钟内跑完5公里,做单双杠一二练习各200个以上,800米障碍不超过三分半钟,一分钟内,俯卧撑100个或70斤杠铃手推60下都不在话下。

      而这具身体,走两步就喘,说两句就咳,闻不得烟气,听不得喧哗,就这样子,还敢出去纵马,也不知道是他纵马还是马纵他,掉进河里受了个风寒,居然拖了三个多月还不见好。

      风寒!三个多月!

      要不是从宫里请来的御医信誓旦旦地保证不是肺痨,他都要怀疑自己是肺癌了。

      视线从头顶的帐子飘到雕花床角的香囊上,香囊精精致致,他虽不懂这女人家的活计,却也看得出一针一线都是用了心——那是这身体的母亲做的,里面装的,也是这个母亲从大佛寺里求来的符。

      他轻轻动了动头,知道枕头下有一把桃木小剑,是这个身体的哥哥做的,他自跌水之后,昏迷好几日,这哥哥不知听了哪里的话,怕他魂魄不稳,特地寻了桃木,削了这把小剑。

      目光又飘向屋角的衣箱,里面有一箱,装的是姐姐送来亲手做的中衣,外袍,飘带,白袜,皂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扇套这类的小物件。

      他卧床这几个月,醒着时在不露声色地打听消息,睡着时却陷入一个又一个诡诞的梦境。

      时而是他们还在队里训练,许坚发现了自己的情意,在众目睽睽下冲自己唾了一口,扭头便走;时而是大白天的,黑白无常就来勾自己的魂,把自己从这身体里拉出来,郡公府一群人哭天抢地;时而是他还飘在忘川边,来来往往众鬼都投胎转世,唯有自己,孤家寡人,不死不灭。

      那梦中的孤独绝望,依旧历历在目,让吕萧不禁打了个寒颤,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目光触及那香囊桃剑,吕萧突然下定了决心。

      既然上天重新给了生活的机会,这一次,就请让他,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活。

      既然重新拥有生命,那他,就不再是吕萧,而是颜月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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