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复国不走心》猫腿子

11、畅游山水

　　夫差坐言起行而且动作迅速，一夜功夫已备好车马行囊，带着夷光乔装成商贩，一路从姑苏城往越国而去。

　　因担心夷光的身体经受不住车马劳顿，这一路他们走得缓慢，平素公务繁忙的吴王头一回这般悠闲地享受湖光山色。忽而发觉自己拿性命守卫的山河，竟然一直无暇细细游览。

　　夷光虽然并不乐意陪夫差出远门，但比起日日闷在吴宫里浇花养猫，畅游山水才是人生乐事。一路春花似火，莺歌燕舞，空气里弥漫着自然的味道。未经雕琢的山水，比几千年后被人为修饰的景区更具天然之美，故而，西施姑娘姑且忘却要与夫差同车而眠的苦恼，一路笑靥胜花，直至夜里才瞬间枯败。

　　吴越间多年征战，这一路并不繁华，驿站客旅不多，他们只能在车上过夜，当然，只有一辆马车。夫差更是细心地只准备了一份被褥，夷光将枕头隔在两人中间，枕着自己的手臂，贴着马车睡。

　　“爱姬快把被子扯坏了。”夫差低声说话，他可不想被外头的守卫知道，自己纳夷光入宫近一年却从未同床而睡。

　　夷光并不理睬，紧紧闭上双眼希望能快些入睡，但愿熬过这一夜明日能寻个正经的住处下榻，避开虎视眈眈的夫差。

　　然而夫差可不打算放过如此大好良宵，悄然凑近，对着她的耳朵轻柔说话：“爱姬不热吗？不如，将外衣脱去？”

　　声音丝丝柔柔钻进耳里，夷光霎时红了脸，将被子蒙住头，依旧不肯理他。

　　夫差锲而不舍，继续道：“寡人觉得车内闷热，还是脱了外衣睡更舒服些。”言罢便开始宽衣解带，夷光咬着牙，心说自己的心疾怎么还不发作。未免落入虎口，她只好捧着心口低声呻|吟，假装心疾复发。

　　夫差先是一惊，但再仔细一看，夷光这疼痛装得委实太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也不见泪花，时不时还撑开眼角偷偷瞄他。

　　夫差暗中发笑，一本正经说道：“医师说，爱姬这心疾就该以毒攻毒，越是害怕什么就越要攻克什么。”说完牵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上。

　　夷光吓得坐起，喊了一声：“庸医！胡说！”

　　车外侍卫纷纷侧目，继而忍笑。

　　夫差却已忍不住了，笑道：“怎么会是胡说呢，爱姬这不就不疼了吗？”

　　“你！”夷光知道自己被他骗了，气得说不出话，死死拽着被子。

　　夫差笑着将衣裳穿好，他并不急于一时，只是喜欢看夷光着急害怕的模样。他道：“天色不早，爱姬好好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你先睡。”夷光依然戒备着，谁知他是不是以退为进打算伺机而动呢。

　　夫差无奈：“好好好，寡人先睡，那你总得分寡人一点被角吧。”

　　夷光连推带踢地将被子还给夫差：“全都给你。”她打算就缩在角落里过夜了，反正之前也常不盖被子睡觉。

　　“别胡闹。”夫差铺好被子，依然给她留了一半，“寡人没有起夜的习惯，你安心睡吧。”

　　其实夷光已经困了，平素这个时辰她早已鼾声如雷。可是因为惧怕夫差，她还是撑着眼皮躲在角落。直至听见夫差发出轻微的鼻鼾声，她才打着哈欠，轻手轻脚钻进被窝里。

　　待夷光入睡后，夫差又睁开了眼，他确实不起夜，但也睡得晚。他悄悄将隔在两人中间的枕头取开，帮夷光掖好被角，看着她的安静的脸庞怡然入睡。

　　次日夷光醒得比夫差更早，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熊抱着夫差！

　　她的胳膊环着他的脖子，腿更是直接压在了他身上。虽然知道自己睡相不好，却没想到在郊野露宿也能睡得这般死沉，必定是乘了一日的马车累坏了。她赶紧收回手脚，挪回角落假装从未醒过，却未发现夫差嘴角浮起了一丝微笑。

　　在马车里待了一日一夜，素来出门骑马的夫差顿觉筋骨紧绷，打算乘马赶路。夷光独自待在车内，忽然觉得自己像被关在囚车里拉着走的犯人，也想乘马潇洒自在地在山间飞驰。

　　夫差回头时看见了她那艳羡的目光，勒马问她：“爱姬可愿与寡人同乘一骑？”

　　夷光不会骑马，除了与夫差同乘别无选择。她环望秀丽山水，违心地点了头。

　　在马上看风景的确比在车内看更有风情，飞鸟从头顶滑过，偶尔还要低头躲避花枝，一切都更亲近，当然，与夫差也更加亲近。

　　夫差由后环抱着她，闻着她发丝的香气，带着清爽的草木香，浓淡得宜。他随手摘了一朵梨花别在她发上，自鸣得意地欣赏着。

　　“我们是不是快到越国了？”夷光认得前面的一片李子园，她与郑旦入吴时曾经过此处，那时李子正好结果，果实硕大多汁犹如甜酒，范蠡请她们吃过。可惜如今园中只有如雪的李花，还吃不着那可口的李子。

　　“确实快到了。”夫差以为夷光的兴奋是因为即将回到自己的故土，却不知她只是犯了馋虫，“再快些赶路，入夜前就能到越国境内了。”

　　到没到越国对夷光而言并不重要，她只盼着能好好睡一觉。夷光回头问他：“那今夜我们能入住客旅吗？”若是夜夜窝在狭小的车厢里睡觉，用着同一张被子，夷光大概会发疯吧。

　　夫差仰头望着飞鸟，似笑非笑：“不知道，看爱姬的表现吧。”

　　这分明是威胁自己要讨好他，夷光哼了一声不卑不亢地扭回头，然而一眨眼功夫却又转过头来娇声说道：“大王身份尊贵，总在马车中入睡岂不委屈了，不如您再赶赶路，今夜找个旅店落脚。”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委曲求全就委曲求全吧。

　　她这突然的转折令夫差好不适应，身上不禁起了疙瘩，心里却十分畅快，又道：“寡人常年征战，风餐露宿已是平常。”

　　“大王。”夷光声音更柔，“春寒料峭，郊野寒气更重，为了吴国上下，您可得珍重身体。”

　　夫差已抑不住笑意，那溪流般的笑容从嘴角溢出，蔓延至他那清峻的眉眼：“那寡人若是快马加鞭，可就得抱紧爱姬了。”

　　夷光一咬牙，为了晚上能睡个踏实觉，抱就抱吧。

　　夫差畅快一笑，说了句“爱姬坐稳了”，便策马扬鞭将侍从甩开老远，带着他心爱的女子飞驰在花团锦簇的山野里。李花纷落如雪，一路相送。

　　经受了半日的马背颠簸，夷光终于如愿睡在了床榻上。而且夫差还大发慈悲地给了她单独一间房，好让她放松疲劳的身心，睡个安稳觉。

　　夷光倒在床上，看着暖黄烛火，浑身似要散架一般，若是睡在床上就必须得忍受这般颠簸，那真是不必在车上休息好要多少。劳累过了头反而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早上夫差策马时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说，他第一眼看见她，第一眼而已，便已牢牢烙在心里，挥之不去。

　　他说，从来没有这般着迷过，一日不见思之念之，寝食难安。

　　他说，他总有一日会像收服野猫那般，让自己也对他动心，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

　　夷光面颊绯红，脑子却是一片混沌。他的温柔、他的细心，她都能感受得到。他若不是夫差，自己若不是早已知晓了一切的结局，或许她早就动心了。可偏偏她什么都知道，偏偏她无力去改变结局。

　　吴王夫差，国破家亡，蒙面自刎，这注定是一场悲剧。

　　夷光靠在床上望着清月，遥问上苍为何要这般捉弄她？动心是错，不动心却也躲不过。施夷光，你该怎么避过命中注定的吴王夫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