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若若瑶

25、二十四

　　虽然出发去麒趾寺的消息来得有些突然，但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迫不及待起来。

　　鸿颜对于我全不掩饰的高兴情绪似乎有些不满，过来看我收拾行装的时候，看了会儿道：“你们去麒趾寺要呆多久？”

　　这个问题其实我也不太有概念：“不知道……”

　　老爷子让我去麒趾寺看看，只交代看了之后如果真的是那什么血灵珠便把它带走，也不说带往哪里去要怎么处理，完全放手让我自己做主的样子。

　　自己做主就算了，问题是我至今还不知道所谓血灵珠除了是个圆的之外还有什么辨认特征，天晓得去了之后该怎么办，眼下也只能先去了再说。

　　鸿颜听罢便皱眉：“那你收拾得这么干净做什么，你不回来了么？”

　　“……回来？”我愣了愣，“我就不回了吧……”

　　“为什么不回？”

　　话说为什么我还要回啊？我有些搞不懂鸿颜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鸿颜见状便接着道：“我听娘和其他不少人都说你心里肯定是想嫁进丞相府的，只不过碍着脸面不好说穿，才要做些姿态而已，我听了还挺高兴的呢。”

　　“……”我听了可一点也不高兴呢。

　　这个无意中得知的信息让第二天我卷着包袱上马车时的心情如同刑满出狱一般，但是回头看到送出来的鸿颜，雀跃之余还是不舍，很认真的跟她道了别。

　　“我去了麒趾寺之后应该就回渠灵山去了，不过你日后嫁人摆喜酒我一定会来跟你贺喜的，你别忘了给我寄喜帖啊……嗯还有你以后坐马车记得千万当心一点。”

　　鸿颜在对最后一句话的茫然不解中与我挥别，夺目的大红罗裙连同那座碧瓦庄严的丞相府一起渐渐在我的视线中远去。

　　马车里只坐了我和小朗两个，小朗这些日子在丞相府大概也颇受拘束，这会儿原形毕露的爬在我腿上看窗外，估计等出了城没一会儿就会睡得口水直流，我经验丰富的掏出块帕子做好准备。

　　“姐姐你没什么精神啊，是跟鸿颜姐姐分开在难过吗？”

　　小朗不知什么时候不看窗外了，扭回头看我。

　　我听得愣了愣。

　　离别在我的概念里本是件轻描淡写的事情，因为在我前十几年的人生里这都不是件多么让人黯然神伤的事，而刚才我大概确实无意识的难过了，却并不是因为跟鸿颜这一日分开。

　　“嗯，是啊，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跟她再见了。”

　　而是因为，一年之后，赫连丞相嫁女和亲，鸿颜假意顺从，却在半路上自杀。

　　我大概是没机会喝上她的喜酒了吧。

　　别人的生命历程像一句或几句摘要提纲一样摆在面前，这真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微妙感觉。不明白这些信息是如何到了自己脑中的，也不明白知道了这些以后能有什么用，但就是不明不白的知道了。

　　我不由在想，所谓先知啦灵媒啦阴阳眼之类的“工种”会折寿之说，大概除了是窥探了天机之外，也可能是被这种跟自己并没什么关系的“强买强卖”给折磨的。

　　一路胡思乱想中，麒趾寺很快就到了……吧。

　　我下了马车仰头望着眼前的巍峨高山以及绵延石阶，扭头问陆荣：“陆侍卫，麒趾寺是在山顶么？”

　　陆荣摇头，我便松了一口气，提起劲儿开始上山，并听到陆荣补充道：“不过离山顶很接近。”

　　“……”

　　皇家寺院果然不同凡响，等我终于摸着麒趾寺大门时，命已经去了至少半条，还好没有什么设想中的诸如按皇家规矩进门先跪拜之类的要求，不然我一定会倒地长拜不起的。

　　安静肃穆的寺院中除了钟声就是扫地僧沙沙的动静了，安顿下来稍事休息后已经是四五点的光景，有小和尚来领了我和赫连漠云去麒趾寺住持方丈的禅室。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对先进门的赫连漠云不卑不亢的行合十礼，“赫连施主近来可好？”

　　赫连漠云恭敬回礼，口中称呼对方惠普法师。鉴于这个法号，我不太厚道的走神怀念了一下在现代时我亲爱的【惠普牌笔记本电磁炉】，才跟着进门去，有样学样的行了礼。

　　惠普老方丈十分和蔼客气，请我们入座，并让小和尚上了茶水。

　　“司徒施主此行之意老衲已经得知了。” 方丈大师慢悠悠的顿了顿，沉静无澜的目光看向我，“不过血灵珠乃凶邪之物，煞气甚重，常人根本无法靠近，即便是将这血灵珠封存于此的我寺元德师叔祖，当年也因此耗损过度而圆寂。”

　　方丈大师说得如此凶险，而且隐约透露出不太赞成让我看那个血灵珠的意思，我是应该做大无畏状慷慨陈词保证完成老爷子交待的任务呢，还是客随主便顺着方丈的话就此放弃？

　　说实话我对那玩意儿本来没有兴趣，怎么说咱也是科学文明时代里茁壮长起来的，怎么能被这等鬼神乱力掰扯出来的东西洗脑呢，所以我只是被方丈大师这么说出了好奇心来而已。

　　不过……好奇心实在是个祸害人的东西。

　　“如果实在凶险……唔，我只看一眼可以么？这样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事关性命安危，司徒施主不怕么？”
　　“……”

　　老方丈功力了得，这平淡一问，被他安排得扬抑结合，节拍恰当，尾音那么悠悠然一收……

　　要去看一个完全不知为何物的邪门东西，再被他这么一渲染，就算不怕那也得犹豫三分啊。

　　就在这“犹豫三分”的当口，我还没来得及勇猛的点头说不怕，方丈大师却已经和缓的笑了：“看来果然是司徒施主了。”

　　“……？”这句没头没尾疑的话好像语病有点严重啊？

　　方丈大师说完又拿出一封信，信封上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司徒炯老爷子的。

　　“前些天已收到司命先知的来信，施主无论相貌和表现都跟令师在信中提及的特征十分吻合，想来确实是本人了。”

　　“……”原来方丈大师也是个谨慎人，难道还担心赫连漠云带来的是个冒牌货，所以要先行考察试探一番？

　　不过，先等会儿，令师是怎么一回事啊？

　　与此同时，对面一直沉默静听的赫连漠云也已霍的站起身，视线直剌剌扎的到了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