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我怦然心动》清澄与光

4、焦灼

　　“昊楠你笔记能借我吗？”
　　“帮我看看这里的明暗处理好没。”
　　许昊楠受欢迎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徐立珩的预期，另一个展台的涂彩也经常找由头和许昊楠说话。
　　这天晚自习中的画室一如既往安静。涂彩歪着凳子扯下许昊楠的左耳机线，一边小声问一边悄悄瞅许昊楠的画板，“潘帅说今天晚上要交静物组合的作业，你还差多少？”
　　“刚开始画，你呢？”许昊楠语气温和，徐立珩下意识地一撇却捕捉到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有人陪我就放心了，我也刚开始。”见许昊楠刚定了个位，涂彩有点兴奋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徐立珩忍不住瞟了一眼涂彩的画板，发现她光影都铺得差不多了，哪是什么刚开始。目光正巧对上涂彩，涂彩不自然地笑了笑，为了掩饰自己被拆穿似的也凑过来看她的画板。
　　徐立珩刚对着书本临摹完一张圆锥体，自己感觉画得还好，涂彩的围观让她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要证明自己的虚荣。
　　可是，她毕竟不比涂彩他们从高一就开始画，熟练度和技巧都还达不到，明明自我感觉良好的画，涂彩细细一打量，指着画板上的圆锥的明暗交界线说：“这里不够黑，光源的过渡好像处理偏了。”
　　徐立珩没等到预期的赞赏顿时不太高兴了，却忍着不下脸，对着书仔细比较了一番，不得不承认还真是这样，涂彩的基本功她不得不佩服，最终低低地道了声，“谢谢，我待会儿来改”。
　　“嘁”，这声意味不明的感叹让徐立珩惊觉地回了头 ，王婧佳已经扭头回位，徐立珩弄不清楚王婧佳到底是在嘲讽自己的谢谢还是瞧不上自己的画，不管是哪一样，这淡淡的烟味都在徐立珩心里添了几分不好受。

　　抽烟被告发的事雷声大雨点小，一时没了后续。王婧佳知道宿管王阿姨这次也没打算较真，有些变本加厉，原本只遮遮掩掩地在厕所或者犄角旮旯抽几支，这几天甚至公然在寝室内抽。连着好几天，徐立珩回到寝室就能闻到明显的烟味，心里默默开始打算不行就搬回家住。
　　这天徐立珩一开门和门后的王婧佳迎面撞上，侧身走过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呛，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转身从床上抽了张纸巾擦鼻子，徐立珩正好看到向秀也面对面迎上王婧佳。王婧佳和在里间晾衣服的钱茜讲着新认识的高三学长如何如何混得开，错了身，徐立珩便瞧见向秀暗自皱眉，瘪瘪嘴满脸嫌弃。
　　这时候，徐立珩心里龃龉丛生。先前她已经猜测是向秀多嘴告诉王婧佳她和王阿姨说话，这时候见她也不敢当面表现对王婧佳的不满，顿时在心里嗤笑，呵呵，你向秀除了打小报告也没什么了不起。
　　不巧，她轻蔑的神情却落在了钱茜眼里，徐立珩下意识感到不妙，赶紧补了一个不自然的笑，钱茜冷哼了一声，继续和王婧佳讲八卦。
　　躺在床上，徐立珩想到刚才的画面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自己刚才的举动连自己也瞧不起。都是高中生，她们又有多大能耐让自己这样畏畏缩缩的呢？难道就因为她们说话比自己难听长得比自己好看？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糟糕吧，摸摸脸，皮肤又白又滑，脸型五官又不差，就是体型偏胖，肚子上腿上肉肉的，还有蝴蝶臂，连带穿什么衣服都不显气质了，唉……不行，我要变好看！以后每天晚自习之前去跑步，减肥减肥！
　　带着对变美的憧憬，徐立珩进入了梦乡。
　　一大早，波澜再起。
　　“王婧佳，徐立珩，钱茜，龙琳，向秀，周晓婉，你们寝室六个人到教务处来一趟，我在那里等你们，其他人下课休息。”第一节语文课，没等语文老师走出教室，耿主任站到教室门口面色不豫地点了寝室六个人的名字，踩着皮鞋嗒嗒嗒走出教室，教室里一阵不嫌事大的“喔——喔——”起哄，徐立珩赶紧收拾好桌上的书，跟在几人后面心情忐忑地来到了教导处。
　　当初放假在家时，徐立珩没少听邹依雪咬牙切齿地骂这位耿主任，可以说是久闻其名了。在学生们眼里，他是校长的传声筒，大狗腿，校长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他都忠实拥护，他还是一本活校规，他说的每一句话同学们都必须遵守。更招人厌的是他对自己看不惯的学生一点情面都不给，有回就因为别人把剩饭弄到了桌上，在食堂当着几百号人的面又打又骂。除此之外，他真枪实干地处分起人来也是从不手软，记大过，劝退，一学期总有好几起。
　　耿主任原本只是高二年级主任，刚被升为教导主任，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时候。开学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在课间操时的领导讲话环节强调校纪校规各项制度，再三强调近期对违规违纪从重处理，徐立珩却没想过这把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肯定没好事，徐立珩很不安。
　　“早上全校领导到寝室抽查，在你们寝室查出来烟头，你们住在女生寝室楼，真是令我令早上检查的校领导没想到哇！学校三令五申，反复强调，你说你们胆子有多大，我看你们是不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不把我耿某人放在眼里！“原本坐着的耿主任语气越来越高昂，话到这里整个人都站起来，挡住了窗户大部分光。
　　一听到是抽烟的事，徐立珩有些被连累的愤怒，再联想到关于耿主任的不良传闻，心里的吐槽如同沙尘暴。
　　没想到是因为你们想象力不够丰富。
　　胆子大的不是我。
　　她们什么时候把校纪校规放在眼里过。
　　你太刺眼，我眼里装不下好吗。
　　耿主任说一句，徐立珩在脑海里反驳一句，间或翻个不满地白眼珠，却又唯恐太明显被发现。
　　耿主任深吸一口气，就着桌上的被子喝了一口茶又坐下来，打量了一下立在面前的几个人，语气里带着遮掩不住的轻视，”还化妆，跟妖精似的，到底是来读书的还是来干什么的？你们几个女生，我也不想给你们没脸，谁抽的自己站出来。”
　　几个人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谁知道你是记大过还是劝其退学呢，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主动去认，当我们是小学生吗。讽刺的念头在徐立珩脑袋里翻滚，人却端端正正站直，一副好学生的模样。耿主任又把校纪校规的一套车轱辘话搬出来说，徐立珩听着听着思绪渐渐地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像个局外人似的看着唾沫星子从耿主任嘴边上飞出来，溅到自己肩上，却不敢伸手拭去。
　　一分钟，两分钟，也可能是五分钟，十分钟，明明像过了很久，又像一瞬间。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都不说话是吧？我跟你们说，一看你们的样子，是谁我心里就有数，现在给你们主动认错的机会，态度好，我酌情考虑少给点处分。”耿主任的话和放缓的脸色都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他看了看徐立珩，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好像是这学期新转过来的吧？听说在三中成绩不错啊，你说，烟是谁抽的。”
　　被点名的徐立珩看着眼前这个高瘦的中年人有些愣，她该说吗？她能说吗？
　　话一出口就会得罪王婧佳三人，稍稍一犹豫，徐立珩艰难地吐出一句，“我不知道。”说完低下头，忍不住用余光瞥了王婧佳一眼，见她还是面无表情地低着头，也赶紧收拾好自己的眼神，唯恐自己的眼神惹来追问。
　　“嘴皮子都很硬，一个二个讲仗义是吧？“耿主任没问出来答案口气更糟了，翘起二郎腿，捏着笔“咚咚咚”开始敲桌子，”以为不说我就拿你们没办法了？给我听清楚了，我等你们到今天下晚自习，抽烟的自己来找我，承认了我们通报批评下不为例，不是你你找我说清楚是谁做的，这事就是跟你没关系。如果到晚自习结束没有人来，你们就整个寝室一起背处分记大过。”
　　徐立珩一惊，又委屈又愤怒，她们抽烟关自己什么事，还跟古代一样一人犯错全家连坐不成？愤恨耿主任霸王制度的同时，也忍不住埋怨王婧佳几个人，真是被害死了，平时牛哄哄的，这会儿你倒是敢做敢当啊！
　　就在徐立珩犹豫要不要揭发王婧佳她们的时候，耿主任摆了摆手，“你们回去上课吧，想好了，随时来找我。”
　　几个人鱼贯走出教务处，在楼道拐角处走在最前面的王婧佳停住脚步转身，恶狠狠地瞪向向秀、周婉婷两人，“我警告你们，谁也不许去找姓耿的，要处分一起处分，我还真不信这个破学校敢真把我们怎么样。要是谁去多了嘴，看我不整死她。”
　　两人沉默地点了点头，王婧佳的眼神紧逼着站在旁边的徐立珩，“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