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叫我怦然心动》清澄与光

2、麻烦

　　外婆看徐立珩笑了，乐呵地嗔道，“别听你家公胡说，你妈才没有，这是我们小时候传下来的故事。”随即又讲起更多他们小时候大人讲的故事，又是回忆又是感慨。徐立珩听得兴致勃勃，没想到不善言辞的外公讲起那些地主长工公社的轶事这样有趣。
　　“珩珩，你来家家这里没跟你妈说啊？”外婆出去了一趟回来之后脸色不复之前的高兴，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给她留纸条了，应该没看到吧，待会儿太阳下了我就回去了。”徐立珩眼睛一闪，外婆这是接到妈妈询问的电话了，她却下意识编了个谎话，她不愿一直期待自己考个名校的外婆外公知道自己正在闹着转学。
　　余晖将尽，徐立珩忐忑不安地回了家。

　　午饭前的最后一次下课铃响，教室里的同学一哄而出，不到五分钟教室里就显得空荡。
　　“依雪，你和朋友先去食堂吧，我就不和你们一道了，我还有两大题没做完，还要一会儿呢。”看到已经上高三的邹依雪踩着铃从楼上下来，徐立珩稳稳地坐在位置上没动。
　　学校为了让高三学生错开进餐高峰期提前十分钟下课，可自从徐立珩转学回来，邹依雪怕她没有认识的人，总等到大家都下课了过来找徐立珩一起去。然而她毕竟已经在这边上了两年学，身边还有其他朋友，昨天徐立珩看到邹依雪的朋友等她时无意间露出的不耐烦的神色，顿时决定以后都不和她们一路了，毕竟高三和高二的节奏不一样。
　　邹依雪想了想，又看了看身边的朋友，点点头，“好吧，那你快点弄完去吃，有什么事到教室找我。”
　　“嗯。”徐立珩应道，埋头接着将后面的题目做完。靠窗的单座，原本是老师放教具的小号桌子，空间显得有些逼仄，徐立珩即使不太满意也没办法。她将中性笔放在书中间，从里到外一层层合起来放进屉子以免被其他人碰乱，打算吃完午饭再回来从刚才被打断的地方开始往后看。
　　新的学期，新的环境。

　　那天傍晚回到家，本以为迎接她的是狂风暴雨，谁料妈妈竟只是招呼她吃饭，关于转学的事什么也没说。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两个人交流的内容仅剩“吃了吗？”“想吃什么？”之类的话题，让徐立珩觉得，好像之前自己提出要转校妈妈那剧烈的反对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样。
　　可是之前的两次她已经用光了存储下来的勇气，也许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她不敢再主动提及转校的事，尽管一天等不到最后的结果，她一天无法平静。她的心像浮萍，一下被浪涌到这儿，一下被风带到那儿，有时候看着看着电视一恍神又忘记自己看到了哪里。
　　徐立珩到底还算个好学生，尽管她心不在焉，却依旧将试卷做了个七七八八，可能过不了几天就要回三中了，她可不想等老师讲解的时候自己连题目都没看过。
　　镇上高中报名的前一天晚上，徐立珩做好饭菜等妈妈下班。
　　徐妈妈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又像是意外，又像是意料之中。
　　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徐立珩有些绝望了。脑海里都是回到三中永远拖堂的晚自习，王老太苦口婆心又刺耳的声音，以及寝室里亮到后半夜的手电灯。
　　“既然你这么想转那就转吧。你这么大个人了，一直很听话，一说不让你转学你就一声不吭地往别处那里跑，你爸也说这时候非逼你怕你怎么样了。但是我跟你说，如果转了考不上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你到时候不要怪我们没拦你。”徐妈妈放下碗筷的时候忽然如是说，声音好似决绝，仔细听又能分辨出几分迟疑。
　　徐立珩没有心思关注妈妈的语气，这样一个柳暗花明让她惊喜得简直不敢置信，心情好似做了一夜噩梦醒来亮起来的天，又好似熬过一整个寒冬见到的第一抹绿。
　　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学校的。她小声说，在心底暗暗下了好大的决心。

　　到目前为止，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应该是有做到当初对自己许诺的那样好好学习。
　　只不过，办理转校手续时三中的老师就告诉过她，她自家镇上这所以美术生闻名的高中和以升学率闻名的市三中教学方式肯定不同，她现在终于有所体会——这里文化课的老师们大都采用点到即止自学成才的讲课方式，精选参考书并提供大量自习时间，考点一带而过，并不系统深入地讲解知识点。即使没有那么多社会经验，她也很清楚这里的老师们为什么这样做：在这里就读的学生普遍文化课成绩不太好，高考对艺术生文化分要求没那么高，被同学们懈怠多了，自然也就歇了心思放任他们爱咋咋地。唯一还对同学们热情不减的是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吴老头，上课还会苦口婆心地喊大家用心听讲，感觉大家没听懂的地方会再强调。
　　事实上，她很喜欢这种学习方式，她有了充足的时间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学习。市三中的老师们已经在她转校回来之前讲完了高中三年所有新课，各科目的复习大纲也列成了详详细细册子发给他们，转校复读高二，她只需要按照老师的复习大纲按部就班地巩固文化课，再凭兴趣把美术部分赶上来，两年的时间，她想自己应该是可以考入理想的大学的。

　　“徐立珩你出来!我有事问你。”教室外是班上被誉为“女神三剑客”的女生，也是公然翘掉了一上午课的同宿室友。
　　说话的是王婧佳，上挑的眉毛里总是满满的骄傲，平淡的五官凭借精心的妆容大放异彩，穿衣打扮向来讲究，总光鲜得让人一边艳羡一边自卑。挽着王婧佳右臂的是同样衣着靓丽神情高傲的钱茜，另一边的龙琳脸蛋精致身材高挑，把一套黑白灰的运动装穿出了闲适的感觉，抱着胳膊倚在教室外的护栏上也是不耐烦的模样。
　　徐立珩的心突兀一跳，她知道自己可能要有麻烦了。
　　本班四间女生宿舍，只有一间有空位置，徐立珩被插到王婧佳她们宿舍里。老师应该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徐立珩进门的时候钱茜从留给她的空床铺上搬走最后一个大袋子，顺道白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怎么心有灵犀，徐立珩看懂钱茜是在嫌她过来她还要收拾东西忒麻烦。徐立珩有点不舒服，转念一想又不是自己没错，何必为了这种事憋屈，便把自己的东西放到了空位置，然后笑着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六人间，王婧佳、钱茜、龙琳三个人讲得热火朝天，向秀只管洗漱沉默不语，周晓婉冲她笑了笑，却转瞬即逝。接受到这一点点示好，徐立珩脸上的笑容终究多撑了几秒钟，之后才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再多说一句。
　　其后的几天，向秀偶尔会露出好奇又防备的神色，只有周晓婉偶尔会叫上徐立珩同进同出，只是最开始没有开口，后面好像很难再热络。徐立珩渐渐也熟悉了这种熟悉的陌生人式宿舍生活，除了王婧佳三人喜欢在熄灯后窸窸窣窣地讲着小话从外面进来让她有点不耐，其它时候倒也相安无事。
　　“怎么了？”徐立珩下意识地不想出教室，磨磨蹭蹭一边在兜里摸自己的饭卡一边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教室里剩下的人。角落里还有个不太熟悉的男生戴着耳机低头翻着书，徐立珩忍不住期望他能看到自己，虽然不指望他帮她，但总比她出去一个人面对她们一群叫她有底气。
　　王婧佳火了，“叫你出来你就出来，有本事跟宿管告状还没本事承认怎么！”
　　听到这话徐立珩反倒放下心来，她刚转过来几天，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摸熟悉，哪里会莫名其妙地去告王婧佳她们几个人的状。一手捏着饭卡，徐立珩端着饭盒走出教室，在王婧佳面前站定，普通毫无亮点的着装配上微胖的身材和对面的三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米六五的身高却让徐立珩感觉自己比对面的三个人矮了一大截。
　　她心里有些犯怯，嘴里还是硬着气答：“不管是什么状，我都没有告过。”
　　“你还不承认！我们晚上在厕所抽烟的事不是你跟宿管说的还有鬼？我们在学校这么长时间，以前都没事，你一来宿管就知道了，还说不是你。我可告诉你，有人看到姓王的宿管跟你在树下单独说话！”王婧佳的表情变成了恶狠狠的要你好看。
　　“王阿姨是我邻居，她问我住得习不习惯而已。至于你说的抽烟的事，你要不说我压根不知道。”徐立珩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心里却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她和王阿姨在寝室楼外的槐树下讲话时，隐约看到路过得向秀一直盯着自己看了一路，当时还在狐疑向秀怎么这么关注自己，这时候徐立珩心下了然，和王婧佳说这件事的人不作他想。
　　“哎，你还蛮跩是吧！”王婧佳提高了嗓门就要冲上来，徐立珩下意识地把头缩到一边，对上教室里原本低着头的男生惊异的眼神，更觉得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