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之心火》五里一徘徊

8、第 8 章

　　以前卫东寒和卢孝广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早晚相见，有时也会一起买菜做饭，但那时卢孝广没觉得和他相处的时光有多么甜蜜，更多的反倒是求而不得的苦涩，是努力掩藏的窘迫，是不知所起的担忧，是一颗心二十四小时都被他牵动的辛苦，可是现在，两个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各自有各自的伴侣，他们之间的差别已经巨大到了卢孝广不必掩饰，也根本掩饰不了的地步，相处的时间也只有早上和中午那么匆忙的一两个小时，可是卢孝广却觉得他轻松多了，快乐多了。
　　他每天最盼望的就是和卫东寒在一起的那一段短暂的时光，他们像两个多年老友，以最放松的姿态闲聊，卫东寒会关心他的伤腿，会好奇他的宝宝。卫东寒的工作很忙，每天中午的休息时间都很有限，但还是会载着他在街头巷尾的餐馆中努力寻觅着不起眼的美食，而且一定要他敞开了吃，不然就骂他比要饭的还干瘦一些。
　　卫东寒不常在他面前提起安嘉志，除非他主动问起，但倒是经常会问一问他和顾伟之间的事。卫东寒问过他，当初怎么会嫁给这种人渣？他只是苦笑着耸了耸肩，“人傻呗，猪油蒙了心。”卫东寒再问他，那时到底看中了顾伟哪一点？，卢孝广便不再说话了。
　　卫东寒知道了，有些事，卢孝广还是不愿意和他说的。那么，他愿意和谁说呢？顾伟像一只神经过敏的老秃鹰，随时都张牙舞爪地笼罩在卢孝广上空巡视着，只要有人稍微接近他一些，顾伟就要俯冲下来把人啄瞎。卫东寒可以想见，卢孝广生活中大概根本没机会交什么朋友，这短短的几天与他相处下来，卢孝广的精神状态就与那天刚见面时有了明显的区别，如果他平时生活中一直都有朋友可以倾诉，又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
　　他受的所有罪，吃的所有苦，经历的所有委屈，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没有人心疼他，也没有人能帮他。他是一座孤岛，一座被顾伟霸占着的孤岛，即便是狂风暴雨，即便是电闪雷鸣，他也只能咬牙在这风雨中挺着，他甚至连倒下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他的孩子，那个还在他腹中孕育着的孩子。
　　对于omega和alpha的身体来说，信息素可以说是比他们的血型和性别都更重要的标志，这一点，也许是在这方面格外自由的beta们根本无法理解的。特别是omega，他们天生就是信息素的奴隶。虽然从生理上来说，omega和alpha之间一旦缔结标记，就是终生的，但感情上又有几人能相爱一生呢？因此如果双方协议离婚，或者一方丧偶，通过相关确认后都会得到一份标记合法清除证明，有了这份证明，医院就会为omega和alpha清除他们留在彼此身上的标记，此后一别两宽。但如果没有证明，没有经过标记清除手术，被标记的omega再被别的alpha二次标记的话有将近百分之九十五的死亡几率，而且一旦对方的信息素进入身体，发作极快，根本来不及抢救。而对alpha来说不清除标记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因为前任omega的信息素在他体内残留，当他面对其他omega的时候，这些残留的信息素会完全压制他的性能力，也就是说，即使爱对方爱得天崩地裂，他也根本硬不起来。
　　而对于omega来说，情况又更加糟糕，他们不仅在感情和性丨交中都会受到信息素驱使，更重要的是在他们怀孕生产时，将完全离不开alpha的信息素，如果没有自己alpha的信息素，omega一旦开始阵痛，一个小时内羊水就会迅速腐败，这对胎儿是致命的，更可悲的是omega的产门将无法打开，大人也会活活憋死。
　　当然也会有特殊情况，比如alpha已经去世，这种时候omega必须要在孩子降生前赶紧申请信息素援助，使用替代信息素。所谓的替代信息素只有一种来源，就是一些信息素同型者自愿捐献，信息素就像人的姓名一样，虽然有千千万万种，但总有一些重名的人，这种几率虽然很小很小，但确实存在，因此如果这些重名者愿意捐献自己的信息素给需要帮助的omega，那就可以完全替代他们原本的那个alpha的信息素。如果最终没有捐献者，当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怀孕的omega一尸两命，只能赶在自然的产程开始之前，提早通过剖腹产把孩子从肚子里剖出来。
　　卫东寒自己是个alpha，他自然从小就知道alpha们天然就肩负着的责任，当然也就了解了omega们生来就承受着的压力。顾伟是个人渣这毫无疑问，但卢孝广却离不开这个人渣，其中缘由，他一清二楚。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么多天以来，他看着卢孝广被顾伟如此虐待，看着卢孝广活得如此辛苦，却从没有说过一句劝他离开的话，人生是卢孝广的人生，他没有权力横插进去随便地指手画脚一通，然后转身就走，把造成的所有后果都留给卢孝广一人承受。
　　短短的十天，飞也似地就过去了，卢孝广和卫东寒的相处，从一开始的疏离客气到现在的轻松愉快。尽管不经意间，从卫东寒那些温暖的话语细微的举动中，卢孝广无可抑制地感到了心动，感到了甜蜜，但他知道，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的错觉罢了，卫东寒从没有表露过一丝那样意愿，人家有安嘉志，一个不知道比他优秀多少倍，健康多少倍的情人，他没有理由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已经嫁人生子，还从内到外都伤痕累累的故交有任何的念想，所以卢孝广不敢逾越，十天来，他始终默契地和卫东寒遵循着一个不必言明的原则，只谈天，不说情。
　　最后一瓶针水挂完了，十天的吊针，让卢孝广两只手背上都布满了一团团交叠的淤青，手臂本就没什么肉，如今打到血管都浮肿了起来，显得更加干枯了。
　　“可算是打完了，再打几天你这手上都要没地方戳了。”卫东寒到医院的时候，正赶上护士帮卢孝广拔针，看着他那两只手，卫东寒实心实意地替他感叹着。卢孝广摩挲着手背上的止血棉，心里默默地想，就是再打十天半个月，他也愿意。
　　“今天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涮羊肉吧！”卫东寒觉得卢孝广就像是一场大病痊愈了，值得庆祝庆祝，然而卢孝广却摇了摇头，“今天……不吃了，东寒，这些天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这个孩子保不保得住都不知道，以后孩子生下来，你就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这些做什么，都是举手之劳罢了，好歹咱们也是同居过一年的老相识了不是，你还跟我这么见外。”
　　卫东寒那样阳光地笑着，说着那样半是打趣半是暧昧的话，卢孝广分不清他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只觉得他像一口深潭，分分钟要把自己吸进去，可是潭里的水有多深？潭里潜伏着什么？自己一无所知，他怎么敢往里跳呢？卢孝广对自己呼喊着，“走吧，再不走你一定会被卫东寒溺死的！”
　　“东寒，送我回家吧。”
　　“孝广……”
　　卢孝广坚持不肯再和卫东寒吃这最后一顿饭，卫东寒也没办法，他不懂卢孝广的心，这不能怨他，只因卢孝广那颗心此时已经揪成了一团，连他自己都看不清楚了。吃饭的时候总是快乐的，美食配良人，欢声带笑语，可是这最后一顿饭吃完，他们马上就要分别，卫东寒回到他忙碌却充实的生活中去，卢孝广也回到他寂静阴暗如囚笼的家，再无交集。一瞬间的从天到地，一瞬间的美梦破灭，他怎么受得了？他怎么能死心？得不到的为什么要去奢望，看不上的为什么要去引诱，所以卢孝广不吃，有什么好吃的呢？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在吃饭，他是在吃他的心，吃他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