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幸福属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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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三格格又来看二格格了。”
“三格格可真好，这半个月每天都来看二格格，不但陪二格格说话，还带了好吃的东西来。”
“但是我听说每次三格格也只是隔着床帘一个人说话，二格格却从未搭理她。”
“不会吧，若真是那样，三格格每次都在里头呆上两个时辰,难道她每天都能自个儿说上两个时辰?”
“二格格命可真苦，没了丈夫又惹了这怪病，若是我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三格格也真的没得说了，连我们这些下人见着也感动，只是她这样做有用吗？连老爷和夫人都劝不了……”
两个丫环见着前面有人便停止了议论。虽然府里上下在这种时期总是谨言慎行，却总是避免不了下人们的窃窃私语。二格格的命运，三格格的坚持，老爷夫人的无奈都成了议论的话题。
“絮潆给二娘请安，二娘您刚去看姐姐了吗？”在前往絮涵院子的路上，絮潆碰到了伊苏氏。
“我是来找你的。”伊苏氏禀退了左右，与絮潆两人走到依旧渗透着浓厚江南气息的花园里，盛夏蝉声争鸣，蜻蜓低掠惊出一圈圈的涟漪又迅速地淡去。“潆儿，上回二娘一时情急打了你，今天二娘给你道个不是。”
絮潆一听，忙说：“二娘您这是什么话？您是絮潆的长辈，长辈教训晚辈那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那天确实是絮潆太冲动了，没有考虑到二娘的感受。”
“潆儿现在已经贵为皇上的儿媳妇、十四阿哥的嫡福晋，知书达礼识大体，待人处事比以前稳重多了。”伊苏氏说道，“俗话说,‘生死有命，福贵在天’，这几年来涵儿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我这个做额娘的已经不再有什么奢望,只要她不再受折磨，只要她能平平凡凡、安安静静地活下去。”
这些话在絮潆听来只是客气的开场白，于是说：“二娘，您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伊苏氏见状，便直言道：“这些天来你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想看到涵儿摆脱那东西，但是你也看到涵儿她的反应，她根本就不接受。我听大夫说，要将那东西戒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在那过程中忍受不住痛苦，甚至送了命。潆儿，你能告诉我你有多少把握？”伊苏氏望着絮潆，见她没有说话便继续说道，“既然你没有把握，又何必让她去冒这个险？她需要的东西，我们都有能力给她，又何必让她去受这种苦？”
“二娘，您不觉得您的话很矛盾吗？”面对这样的“慈母”，絮潆就像上回那样不再顾虑辈份直接反驳道，“您希望姐姐不再受折磨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却纵容她继续受鸦片的摆布；您不愿看到她受苦，却忘了她每当毒瘾发作时的生不如死。您想想以前的姐姐，再看看现在她，您觉得她现在这样活得有尊严吗，这样活着有希望吗？长此以往，姐姐将会是一具依靠鸦片生存的行尸走肉，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的生命将被鸦片一点一滴地腐蚀，那是一条绝路。二娘，什么才是对她好，怎么才能对您女儿负责，您心里难道还不明白吗？”絮潆知道自己激动了，是的，既使她说了这么多，却无法判断伊苏氏到底吸收了多少、了解了多少，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毒品的危害还没有一个概念。“二娘，不管您同意与否，这事儿我管定了。”
看到絮潆的决心，伊苏氏变得哑口无言。什么才是对姐姐好，怎么才能对女儿负责，这让伊苏氏陷入了困惑和沉思。
转身离开，这些天来都走着同一段路同一个目的地，每一天却走得这样艰难。在人前，絮潆总是那样的理直气壮，因为她认为这个决定是对的，而艰难的是她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能否解决将要出现的困难。戒毒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在三百年前的条件下，戒毒过程中遇到的危险，絮潆根本没有把握控制。没有人知道在她决心背后的恐惧，她在赌，赌注是自己的信念和絮涵的性命。
“姐姐，今天天气好极了，荷花池里的荷花开得好漂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姐姐要去看看吗？”絮潆一进房间便笑着说道，一如往常床帘垂下里面没有任何的回应。絮潆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然后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姐姐不想看也不要紧，知道今天我带了什么东西来吗？是绿茶桂花糕和姜撞奶！现在大热天的我在您最爱吃的桂花糕里加了点绿茶叶，吃起来有种清新的感觉，等会儿您尝尝就知道了。但是今天要给你试下的是这姜撞奶，这里头的水牛奶是今早刚从浙江水路运到的，我向九阿哥讨了些来，姐姐尝了如果觉得好，我就将它作为甜品推出菜馆。”就像是一个人对着自己说话，但是絮潆已经习惯了，谈天谈地谈些不拉边际的东西，连絮潆都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
“姐姐，你的理想是什么？”絮潆突然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可能你会觉得理想那是男人的事，但我却不这样认为。女人也应该有自己的理想，女人也能够追求自己的人生和幸福，就看你有没有勇气去面对和挑战。”说到这里，絮潆自己也不禁自嘲起来，“也许你觉得我现在说这样的话没有意义，其实也确实是这样的，有时候一些所谓的大道理也只是无用的空话，大道理每个人都明白，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但是你问问自己，变成这样你甘心吗？难道你甘心就这样结束，难道你不想对自己更好一点？女人与其祈求别人的爱，不如想想如何爱自己。”
如往常那样，直到絮潆离开，帐内依旧安静，只是细心听去还是能听见里面一丝丝地动静，絮潆知道絮涵虽然没有说话，但她正听着，自己的每一句话她都在听着。
“格格，您可回来了！”芸妞儿一见絮潆忙迎上去，“今天您一出门，小阿哥不知怎么就一直在哭，闹着要额娘，奶娘哄了好久也没法子。后来小阿哥哭累了才睡了一会儿，刚才醒来又哭了。”
弘明一直以来都很乖很听话，从来都没让人费过心，今天怎么会这样，偏偏在最心烦的时候闹脾气。但是当从奶娘手上接过弘明，原本正大哭大闹的弘明一见是额娘立即变得乖巧起来，扑在絮潆怀里“额娘，抱抱！”“额娘，亲亲！”地叫着。
“明儿今天是不是不听话了？”絮潆捏了捏弘明那如红苹果的脸蛋。
弘明虽然还小，却已经看得懂絮潆的脸色，一见她眉头轻皱便撒起娇来：“明儿想额娘，额娘和明儿玩玩！”
絮潆一怔，才发现这些天来只顾着担心絮涵的事，却乎视了弘明。谁说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又哭又闹的就是向大人们抗议，就是要引起大人的注意，今天弘明就是这样。“弘明在怪额娘啊，”絮潆心疼地说道，“对不起，额娘今天陪弘明玩好不好？”弘明似乎听懂了，立即呵呵地笑。
经神绷紧的日子真的很累，累得让人没有放松的空隙，乎略了身边本应顾及的人和事。絮潆觉得对弘明心有愧疚，却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帮助絮涵重新站起来是现在最急迫的事情。与其说跟弘明玩了一下午，不如说是被弘明缠着闹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弘明自己玩累了在絮潆怀里呼呼大睡。
为什么又听见婴儿的哭声，弘明不是已经睡下了吗？睁开眼睛又置身于那迷雾之中，那个无法看清脸庞的女子依旧抱着婴孩一直向前走，没有回头没有停下脚步，絮潆明明知道追不上去，脚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最终那婴孩的哭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从梦中惊醒已是满头的汗水，转头望去弘明正躺在自己身边沉醒着，才让絮潆稍微定下心来。为什么这段日子总是做着同样的梦？那个婴孩还有那个女人到底是谁？絮潆不断地问着自己，总有不祥的预感，是否应该将这奇怪的梦告诉胤祯……
思绪着手不禁抚向脚踝，咦，怎么空的？絮潆整个人都惊诧地跳起来。链子，链子怎么不见了？告诉自己要镇静却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慌乱，床上、桌子、椅子、地上，屋里的每个角落都已找遍，走廊、院子，回忆着今天走过的每一个地方，沿着小路寻觅却没有任何的发现，最后走到大门口。
难道是在……
已然顾不上夜幕渐降，絮潆坐上马车便命车夫往罗察府邸赶去，小槿在身边安慰着自己不要着急等胤祯回来再找也不迟。是絮潆哪还听得下去，焦急的泪水已在眼眶打转，她无法告诉别人这链子对她来说有多么的重要，这是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的，这链子见证了她与胤祯的爱情，陪伴着他们一起度过了每一次的波澜，最终还是将他们紧紧地拴在一起。
来到罗察府里天已黑了，小槿忙去找人多点些灯，然而絮潆已经迫不及待地往院子寻去。真的在这里掉了吗？寻了许久，这是絮潆最后的希望。
是絮潆一心只想着如何寻着链子，根本无法分出心顾及别的事情，直到走进亭子，才发现亭子里坐着一个人，四周灯笼不多，在这夜里还真差点吓了絮潆一跳。
“是姐姐？”絮潆惊喜地发现，坐在这夏夜池边亭子里的正是多日未出过房门的絮涵。或许是不愿让人看到自己的模样，或许是想让自己独处，才会挑在晚上借着淡淡的月色来到这里，好好地喘口气。
这也是絮潆这些年来第一次与絮涵面对面地相处，以前的絮涵虽然柔弱却清雅、漂亮、善良，让人怜惜。然而现在的絮涵形体消瘦，脸色灰黄、面青唇白，仿佛一下老了十年，让人痛心。
“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让人意外的是絮涵竟主动提起自己的事来，“我已经快半年没有照过镜子，因为我不敢面对自己丑陋的模样。”
絮潆在她身边坐下：“只要你下定决心，终有一天你会自信地照着镜子，看到以前的自己。”
“可能吗？”絮涵轻轻转过脸去，变得枯黄的长发垂在脸颊，显得更加凄凉，“一切都不能回头了，一切都晚了。”
“不会的，姐姐。”絮潆握着她无力的双手，“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你记得我今天跟你说过的吗？女人与其祈求别人的爱，不如想想如何爱自己。曾几何时在我身上发生了不可思义的事情，曾几何时我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绝望，但是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
“因为你有人爱着，而我只有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絮涵打断了絮潆的话，“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吗？知道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曾经我也相信穆都能给我幸福，当他开始吸上大烟整个人都变了，不但三天两头地毒打我，还逼着我跟他一起吸那玩意儿，我的孩子、我的青春……”絮涵回忆着一切，整个人都激动起来，突然从怀中拿出一条链子，“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絮潆一看正是自己的铂鑫脚链：“姐姐，这链子怎么会……”
“是十四阿哥送的吗？”然而更让絮潆无措的是絮涵突然哭诉起来，“这本来是属于我的，这本来是属于我的！若不是我出身低微，阿玛、德妃娘娘、八阿哥就不会拆散我和胤祯，你知道吗，你现在的一切本来是属于我的！”没有想到絮涵会有这样的想法，是不幸造成了她的怨恨，牵怒到身边的每一个人。“这个对你很重要吗？胤祯爱上你了吗？你也爱上他了吗？”
絮潆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质问：“姐姐，我……”
“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相爱！”絮涵突然提起手臂，用尽全身仅有的力气地将手中的链子往池中央甩去，链子在月光下划过一条银色的弧线。
“不要……”絮潆惊叫着，毫不犹豫地翻过亭子的围栏，伸手追着那链子飞去的方向，最后与那银光一起消失在翻腾的水花中。
面对这样的状况，絮涵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池边，回神之际又有一个人影从身边跃起，跟着跳入水中。
作者有话说
第91章 幸福属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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