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情志》阳城的幽灵

5、第五回

　　第二天一早方清客醒来看了看周围环境，发现宋征比他起的早，已经在准备早饭了。他揉了揉脸，松缓了下冻僵的脸，起身。
　　“阿兄，早饭好了。”是米粥，宋征端给了方清客。他们每次出门身上都会备上各种简便易带的炊具和食物。
　　方清客喝了一口，胃立马就暖起来了。
　　瑶临看着白米粥不想喝，想吃肉啊！最后还是宋征接过来喝了，不喝别浪费啊，宋征鄙视她。
　　符笙没那么多讲究，自是喝了，还吃了些干粮。
　　除了瑶临没吃东西，大家吃完了饭，聚在一起商量事情。
　　方清客和宋征必定是要过崂山，入渝州，稍行整顿便要走水路上京的。
　　方清客看着面前的两人说：“我和子追是要出崂山的，到渝州的，不知二位有何打算？”
　　瑶临笑笑说：“我和你们一起，我也要去渝州。我们可以一路。”真是说谎不打草稿，本就是想跟这人家。
　　“我也要到渝州，同行吧。”符笙淡淡的开口。
　　于是这四位，便穿行于这陡峭崖壁和森森密林中。
　　方清客和宋征稍稍落后他们一些，宋征凑过来对方清客说：“阿兄，你看那两个人是不是很奇怪，那个叫瑶临真是来历不明，总感觉想跟着咱们。”语气里满是愤愤。
　　“恩，他既想跟便让他跟，毕竟救过我，暂时应当不会有什么恶意。听他说当时想先去救你来着，我看早就跟上咱们了，以你我身手都没发现他，若非武功比咱们高，便是和那符笙一样，不是常人。无论怎样，到时总会露出马脚的。”方清客并未提及那少年说得话，老妖婆做的事。他隐隐知道这些和自己有联系，只是不知有什么联系，他不喜欢不在自己掌控内的事。
　　“阿兄，阿兄，想什么呢你？”宋征看着沉思的方清客叫道，待他反应过来又说：“那符笙到是比瑶临可信些，你发现没那符笙老若有所思盯着瑶临看，怕是二人之间有什么事咱们不知道。”
　　“咱们不知道的事多呢，先别管他们，出了崂山，若有事，咱们想个法子甩了他们。”方清客这话倒也不假，两人老是招惹是非，常被人追着跑，逃跑技能是非常高的。只是方清客也不确定能甩了这两个非常人的人，仅是安慰子追罢了。
　　讨论的事情有了结果，两人也不多说，紧了紧脚步，跟上了前面两人。
　　狐狸的耳朵本来就尖，那符笙修道，五感通明。可怜这两人，还不知道，自己小声的谈话早落到前面两人耳里了。
　　瑶临听到符笙看自己时，丢了个嘲讽的表情给符笙。
　　符笙不理他，本来就是要跟着他的。二十年前的事，除了他师傅谁也不知道，要说人间的人那更是不知，他和封雅的事从来都是隐秘的。这么些年，祈求着上天网开一面，哪怕希望如此飘渺，也找了下去。如今瑶临如此气愤，那天晚上的话真真算自己的判语了，再结合瑶临的身份，他怕是知道封雅在哪里。
　　这四位各怀心思的走在路上。
　　方清客看着眼前的崂山，怪石嶙峋，苍山白雪，奇峰劲松，巘崿（yǎn è）巍峨如重剑直插天际，山形壮阔如利斧势劈九渊。白云缭绕，银雪如画，真正是好一个“崂山势险不可登，唯有仙者留其名。”的岳府之地。他知道鬼斧神工便是如此。此地如此险峻，若非他和宋征身手好，胆子大，工具又齐全，还真不敢进这“天下众险集于此”的崂山。
　　众人边感叹边行路，中间又吃了些东西，好在在瑶临和符笙的带领下，至傍晚十分，四人看到了远处人间烟火，这速度比方清客他们预计的快的多，二人本以为至少要走两天呢。果然啊，这两人不是普通人，方清客仍忍不住在心里默默感叹。

　　四人到了山下村庄里，准备在此借宿一晚。
　　山野中的小村庄暂时还没受到外面战乱和灾祸的袭扰，家家户户冒着烟火在准备晚饭，虽已过了十五，仍留有过年的余味。
　　宋征跑到前面去敲门，木制的栅栏围着这个小院，站在外面就可以看到屋内灯火通明，藤条编的门扉两边贴着喜气的红对联。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大婶开了门。宋征赶忙说明来意，先是亲热的称声婶子，又说主仆四人路过此地，想借宿一宿，第二天一早定会离开，也不白住，一点碎银子聊表心意云云。那大婶一开门看到四个俊美非凡的公子，心想着这是哪来的天神哟。一听是主仆四人，再看这四人中两人灰扑扑的衣裳，又想，唉，这富贵人家的仆人都长的这么好看。看看这些人又不像什么坏人，哪个坏人好言好语还给银子哟，于是就热情的把他们迎了进来。
　　“老头子，快，招呼客人！”那大婶把他们交给自己那口子，赶忙去做饭了，今儿要做些好的，家里还有些野味呢。
　　四个人坐在堂里，符笙莫不吭声，方清客、宋征与这家大叔打的火热。
　　方清客和宋征一口一个叔，那叫的一个亲热，一会儿夸婶子热情，一会儿夸家里的小孩长的可爱机灵，间或问一下这个村子怎么样啊，附近最近的城镇在哪儿啊。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只把大叔的话都套了出来。大叔滔滔不绝的说道着这些事儿，此村名唤测（zá ）石村（方言），不过十几户人家，离这儿最近有一阳城，不过十几里路。这大叔姓姚，儿子媳妇都在阳城，孙子孙女跟着他们老两口过。又听他们第二天一早要进城，就说隔壁刘老大爷也要进城，可以顺带稍他们一路。方、宋二人自是感激不尽。
　　瑶临在一边逗两个小孩子玩，一会儿给几颗糖，让他们给拜年，一会儿拿出两个小扇子，一人给一个，让叫姐姐。那小扇子不过巴掌大，描金绘彩的，煞是漂亮。两小孩甜甜的一口一个姐姐，完了才问：“明明是哥哥，为什么要让叫姐姐啊？”孩子无知啊，瑶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男装，赶忙让改口。就是一声声的哥哥，也把瑶临的心都叫化了。瑶临就是喜欢小孩子，赤子之心，逗一逗还很好玩，以前在人间也没少祸害别人家的孩子，常把人家的孩子逗哭了。
　　她一边逗孩子一边听方、宋二人说话，觉得非常奇特。他见过方清客浮云山上一身清绝的样子，见过方清客崂山密林险些身死后镇定自若与自己谈笑风生的样子，见过方清客翻山越岭，身手矫捷的样子。如今这人还能在这乡野之地与山野村夫侃侃而谈，有趣，真有趣。忽然想着可以考虑晚一点再取走自己的东西了。
　　吃了晚饭后大婶给他们分房间。这个小院就三间屋，老两口和孩子们一屋，瑶临不愿意和符笙一屋，方清客只得说自己和瑶临一屋了。
　　乡野村庄，家家户户都是土炕，方清客熟练的铺好床，被子虽是旧的，到还很干净，铺完叫瑶临来睡觉。
　　瑶临心安理得的看他铺床，又心安理得的占了床的大半。
　　方清客也不生气，随他去了。倒是瑶临先不好意思了，本想看看方清客会不会生气，到最后还是自己默默的挪到了床里边，才不是看他蜷着难受才给他让开呢，心里这样想。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众人早早的起来，吃过早饭就要上路。大叔大婶觉得收了他们银子太多了，愣是给他们带了许多干粮，让路上吃，盛情难却，方清客他们接下了。
　　坐着排车，一路上晃悠悠的走着。赶车的大爷是那姚大叔说得刘大爷。刘大爷六十多岁了，还精神矍铄（jué shuò）。
　　瑶临不是闲的住的主，在排车上扭来扭去，后来干脆唱起了歌。
　　“游荡世间的精魄啊，三生轮回高高挂，草木荣枯无关紧，亮堂的天，漆黑的夜，生死一念，执着一世，岂不知红尘随缘，因果循环，所求所爱，不过万千尘埃。”这是幽冥里一女鬼唱的歌，唱了三百年也没放下执念，苦苦的守候在忘川河畔。本应是幽咽婉转的，生生叫她唱成了豪放不羁，看破红尘的感觉。
　　刘大爷听不懂她唱什么，但听声音清亮，旋律激荡，便道：“小伙子唱的好啊！”于是也开了嗓子，瑶临就附和着刘大爷一起唱。唱到后来，宋征也加入了。瑶临侧着身子坐在排车车尾，右腿屈起，右胳膊搭在右膝上，左腿耷拉着一晃一晃的。方清客看着瑶临的侧脸，阳光照在他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柔和又美好。忽然想到：“要是瑶临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这时候的他早忘了先前对人家的怀疑，也没深想为什么瑶临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呢？
　　不过十几里路，一行人坐着排车，再晃悠，也是不到午时就进城了。
　　入城后，与刘大爷道了别，找了间客栈歇脚。一进客栈，跑堂就热情的迎上来：“客观，您们是打尖呀还是住店呀。”
　　“先准备四间客房，热水烧好了送到房里去，再拿这些钱去买四匹快马，别糊弄人，办好了，余下的钱就赏你了。”宋征交待了一番，把钱给了跑堂。
　　“哪能呢？您就放心吧。”聪明的跑堂自是知道该怎么做。何况是这最为油滑机灵的吴四福呢？说罢引着四个人上了楼。
　　待从楼上下来，学徒喜儿拉着吴四福说：“四福哥，你干嘛讨好那下人啊，灰衣布衫的，也给不了几个赏钱。”
　　“榆木疙瘩。”吴四福一巴掌拍向了喜儿的头“看看那说话的语气，周身的气度像是下人吗？就算是下人，那都是主人的门面，看那两锦衣华服的，就是手下的下人都要比你强，你能得罪的起吗你？”
　　“知道了，还是四福哥您有眼界。”喜儿掐媚的说。
　　“那是，你还有得学呢。快去把热水烧好了抬上去，客人还等着用呢。”吴四福带着先来人的优越感，昂首挺胸好似斗胜了的大公鸡走出了店门，去给四位贵客买马去了。
　　方清客洗完澡换了身衣服，内里一身青衣，外罩靖州绣竹青纱，头发随便擦了擦，也不待它干了，就这样披着推门而出。方清客发现其余三人已经坐在楼下大堂里点好菜了。他下楼刚入座，宋征就凑过来对他说：“官府搜查叛军，估计不一会儿就过来了，我刚才好像看到了……”话还没说完，一阵兵荒马乱，城里的官兵就提刀进来了。大堂里顿时安静下来了。那些官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为首的长官喊到给我搜。吓傻的掌柜这才反应过来说：“长官，你看我这小本生意，你可让各位官爷悠着点儿。”说罢一个鼓鼓的荷包就塞到了那长官手里。
　　那长官得了钱，也得与人方便，就喊到：“听到了没，都小心着，别把店家的东西弄坏了。”那些官兵点头称是。
　　不一会儿那些官兵就下来了，没找到人，一群人又呼啦啦都走了。方清客他们一直呆在角落里看着，待官兵走了，才又找了张桌子坐下。此时宋征已经不在席上。
　　客栈后院，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两个刚从房梁上下来的人，猝然一惊，反手握住武器，就要开打。
　　宋征双手抱胸，戏虐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说：“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