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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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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渡是大胤北方的第一大渡口,距离京城有六十里路,通过连接南北的长渝大运河,聚集了来自天南海北的货船,各地特产悉聚于此,珠宝、香料、宝石、睦洲瓷、绸缎、茶叶、铜器、铁器等等,再通过陆路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京城以及北方的各大城市。而相对的围绕天津渡,产生了北方最大的集镇。集镇内有大型的仓库,有供旅人休息的客栈,有休憩娱乐的勾栏瓦舍,有各式各样的买卖铺子,在这里,可以买到各地特产,俨然成为了京城的外围市集。每到南北货物往来的旺季,有些京城人士还会特地骑马来此观看“舟车辐辏,舳舻相接”的盛况。
方清客看着船靠了岸,看着船下人来人往,指挥的,搬货的,接人的,叫卖的,一声一声的嘈杂冲进耳里,渐渐的那灰白色的图景慢慢的变得生动起来,变得色彩斑斓起来。是这样的!四年前来这里也是这样的!那是过去六年自己离京城最近的一次,这次是真的回来了,不会走了!
方清客拉着刚刚来到他身边的瑶临,下了船。
一下船,一个身穿青色绸衣,头戴黑布巾的中年男子就迎了上来。一弯腰行了个礼,态度恭敬的叫道:“爷,您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已让人往羲和院搬去了。马车已备下,不知您是否要回去。”
方清客微笑的回了句:“行,知道了。何掌事幸苦你了。”这何掌事管着方清客在整个天津渡的生意往来,是方清客的左右手。他说的回去,是回方清客在天津渡的院子,方清客早就让人在此地收拾了一间院子,他回来的消息,家里人还不知道。如此这般,自得有个落脚处。
那何掌柜一看主子高兴了,便也陪着笑,领着二人往马车处去了。得出空来,还仔细观察了下爷带的这位公子,白白净净,细眉大眼的倒是好相貌,一身红衫,恁是张扬,漂亮极了!是啊,爷是什么人啊,这身边的人自也是人中龙凤。只是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人,爷不说,这当下人的也得有点眼力界,不该问的别问。
一行人坐上马车,那马车外面看不出什么华贵来,一进去却别有洞天,空间很大,还有暗格,中间还有一小几。方清客从暗格里取出一盒点心来,放在小几上示意瑶临吃。
瑶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马车,确切的说是第一次坐马车。以前她在人间,不是骑马,便是自己走,哪有做过马车啊,没想到坐马车也挺不错的。瑶临笑眯眯的捏起一块糕点,开吃了。又撩起帘子,看外面的小贩们叫卖,各式各样的吃的、玩的,觉得也挺有趣的。
方清客他们来到了一处院子,院子不大只有三进,还带着个小花园。方清客住进了主屋,瑶临的房间在他隔壁,两人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小花园的景色,也能看到对方。现在是冬季,园子里只有梅花,假山、奇石、白雪,衬着一片艳红,煞是好看。
方清客回来有半个月了,却一直未回京城。每日里他屋子旁边的书房里人们进进出出。这些人都是位于天津渡的掌事,方清客将北方的事分成不同的类型,交由不同的人分管,这些人遇到大事商量后,都同意了才能施行。这半个月就是听不同的掌事汇报各地的事情了。
之后方清客让手下递消息给京城里的人,该聚聚了。
二月初,在天津渡的一个小的妓坊里,一个偏僻的隔间里坐了一席人。若仔细看,便会发现这些人都是二十岁左右的锦衣公子。要是留心点,还会发现这些人都属不同的家族,都是家族内的嫡幼子,年轻时都是纨绔子弟,而且他们的家族不是中立派,便是与林家对立的家族。是了,这些人都是方清客曾经不务正业时的狐朋狗友。六年多了,这些人也长大了,在朝中也有个一官半职的了。
方清客坐在主位,今日筵席是他做的东。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方清客笑了,举起酒杯,向他们敬酒:“各位,多年未见,今日聚于此,当真高兴,先干为敬。”
众人举杯一干而尽。
“痛快!”右边席上一蓝衣公子,脸型硬朗,剑眉入鬓,甚是英气。他饮完,豪气的喊了一声。又道:“子君,我们日日盼你回来,如今可算是回来了,打四年前起,就再没见面,今日真是高兴,哈哈。”说完笑道。子君是方清客的字。
众人附和:“是啊!子君,你可想死我们了。”
“我们这里盼着他回来呢,他还不知在哪里快活呢!这么些年就那寥寥几封信。哼!今日必要罚你酒!”左席一红衣公子不满的说道,最后一句竟怒气冲冲的对着方清客。当年就他和方清客感情最好,两人都爱打扮,性子张扬,最能玩到一起的。
方清客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是歉疚,又举起酒杯说道:“是我的错,我知道大家都盼我回来,我却一直逗留在外,今日自罚三杯。”说罢,连喝三杯,算是赔罪。这些好友让他拉下水,他又这么多年不在,埋怨也是正常的。
看着方清客自认罚,那红衣公子便也不在纠缠。
这两个说话的,前面那位是兵部侍郎之子,冯楠,是朝中的中立派,现在在习营阵五司管着伙房,是火头兵的头头。后面那位是礼部侍郎之子,施琅,也是中立派,现任户部主事。今日席间坐的十几人里每个人的官职都不大,却囊括了朝廷里各个部门,方清客要的就是这效果。
一群人又开始吃喝交谈起来,也没让什么歌姬,舞姬来打扰,只是一群人自得其乐,这些人当纨绔时,什么技艺不会些呢?有人给弹琴,有人弹琵琶,有人唱歌,还有人讲笑话,专讲那些荤笑话,尽情的放肆玩乐。方清客也和他们一起闹,也是好多年没有和他们一起这样玩闹过了,这和那些船员一起玩还不一样,贵族子弟们都有自己特定的玩法。
闹到高兴时,有人问方清客:“子君!这么些年在外面有无一些有意思的事啊,给讲讲呗!”
“是啊,子君,总有些奇闻异事吧!”众人起哄。
方清客笑笑答道:“还真有一些。”
“快讲吧,买啥关子啊!”有人催道。
“四年多前,我跟你们告别后,就去了燕北三关,那边有一边城莽城。在一家小酒馆外面,我捡了个孩子。这孩子没救了,这是当时送到医馆时,大夫说得,我说不可能,这孩子一定会活下来的,你给我救!知道我为什么认定他一定会活下来么?”
有人摇头。有人回道“难不成,阎王爷托了个梦告诉你了啊?”
方清客一笑说道:“我看到他第一眼时,他还没昏,眼睛里全是倔强和狠意。我就知道了,这孩子只要救,就不会死。果然,他活下来了,我认他当了弟弟。那年莽城的属官,疯了,自杀了。”
“嘿!这不会是你干的吧!”冯楠猜测,语气却很肯定。
“是我和那孩子一起干的。莽城的属官是林之义的大侄子。那年苍国和北疆打过一丈,那孩子叫宋征,他的父亲、哥哥全死在了战场上。宋征是他家最小的孩子了,他还有个姐姐,母亲生他时难产死了。大胤朝律法,战场上牺牲的士兵是有补助银的。他家不富裕,他和姐姐给人干活,挣的钱都吃不了一顿饱饭。他听人说牺牲的士兵家属有补助银,不明所以,便去找当地官府去要了。怎么可能要出来呢?当时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去的,去了也要不到,还得挨打。但他去要了,却把自己姐姐搭进去了,那属官当天就把他打了一顿扔出去了。却在那天看见了等他的姐姐。那属官看上了人家姐姐的样貌,强抢了不说,还把人给逼死了。宋征一气之下晚上携了匕首就去了,要杀了人家,怎么可能?后来被打个半死,关了半个月,扔了出来自生自面去了。”方清客停了停,又接着讲到:“我不过是救了他,然后帮他把那属官吓疯了罢了,是那属官禁不住吓,自己吓死自己了。”
众人唏嘘良久又都沉默不语,都知道林家丧尽天良啊。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他们今日聚在一起,一是因为方清客回来了,二是为了扳倒林家。
方清客这个故事也不过是个引子罢了,为了接下来他们的正式谈话奠定基础。
“哼,林家,把控朝廷几十年了,这个国家迟早毁在他们手上!”语气愤怒,说话的是黄文斌,工部侍郎之子。
“是啊,林家就是个蠡虫。”有人附和道。
方清客看着大家对林氏的不满,厌恶,心里忽然有些扭曲的快乐。
这是一个不起眼的夜晚,但没人会知道,就在这个晚上,这十几个曾经的纨绔策划了一个怎样缜密的计划去推翻林家。方清客没有鼓动他们放弃这个国家,他们不像他一样对这个从里腐坏到外的国家已经完全失望,完全的放弃了。
而且,就方清客那骨子里的狠劲,自己不想要,也不会便宜了仇人,是毁了也不会让他们得到。
看着吧,这个世界会掉个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