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晴方好》大怪兽ET

20、十七、想看看你

　　逄晨所在的那一桌，是专门安顿新娘朋友的男朋友或老公的，也就是说，这是一群除了自己女朋友谁也不认识的大小伙子。逄晨一直安安静静观礼，该鼓掌的时候鼓掌，时常和伴娘孙小姐隔空眉目传情，偶尔把目光投向主宾桌去看孙爸爸，更多的一部分时间就是在思考孙晴这几天的反常举动。经过他的推敲，他觉得孙晴的反常应该和孙爸爸有关。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他想到新婚夫妇开始敬酒也没想出个所以然。这颗学霸脑不禁有点受挫。李雯雯夫妇敬酒之后全场气氛就变得热闹自在了，可能是酒已经喝到位，整个宴会厅都有那么点躁动和嘈杂。

　　刘小叶趁乱来探望男朋友，看见坐在男朋友身边的逄晨时觉得很好奇，心说这朵好看的高岭之花是谁家的，她怎么没见过，于是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帅哥…你是哪位的男朋友啊？”

　　逄晨意识到有人问话，礼貌答道，“我姓逄，叫逄晨。是孙晴的男朋友。”

　　逄晨，逄晨。刘小叶可是知道这个名字的，毕竟，她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听孙晴念叨过几万遍了，“你就是逄晨？！我的天，如雷贯耳久仰大名啊。晴晴昨天还说你在D市有事不能来…哦，我是刘小叶，晴晴的发小。”

　　逄晨听到那句‘如雷贯耳久仰大名’有点忍俊不禁，脑袋里已经能想象出孙晴从前和朋友说自己时的样子，不过他现在要弄清楚的是另一件事，“你好，刘小姐。冒昧问一下，孙叔叔他坐……”

　　“晴晴爸爸？”刘小叶只当逄晨是想借机找到未来岳父留下好印象，美滋滋地为逄晨指路，“就在贵宾桌，你看，最左边的是我爸妈，旁边是小白爸妈，右边扎黑领带的就是晴晴爸爸，旁边是于阿姨。”

　　“于阿姨？”

　　“对，晴晴爸妈当时就是因为于阿姨离的婚，他们在一起都快20年了…啊！我…”刘小叶忽然捂住嘴，她看向制止自己继续说下去的男朋友，满脸求助。

　　逄晨了然，冲这对小情侣微笑，“放心。”

　　原来如此。逄晨坐回椅子上，目光追着孙晴满场转动。他明白了，不管是她为什么利落地拒绝他来参加婚礼，还是她不愿意他和孙爸爸坐在一起的原因，这都是因为，她不想让他知道她来自一个离异的家庭。

　　逄晨的父母向来相敬如宾，他不知道父母离异是什么感觉，也从没想过。不过他倒是听说过离异家庭的孩子通常会比较敏感，他想，孙晴大概就是这样的，即便她平常看起来那么开心快乐，可她故意藏起来的那部分，或晦涩或阴沉，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们在一起都快20年了’。逄晨的脑袋里反复回响这句话，他计算着，孙晴今年也不过23岁，也就是说，她是在小学、甚至是更早，就亲历了双亲离异。他未曾经历过，亦无法感同身受，只是一想到那种事情发生在那么小的孙晴身上，他心里就有些泛苦。

　　新婚夫妇敬完酒，被各路亲戚拉着叮咛嘱咐，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合个影婚礼就算结束了，伴郎伴娘的活儿完成得快差不多，白清和刘小叶已经在一边准备望天。孙晴来到主宾桌拿东西，正看见孙爸爸坐在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也不知是看见她了还是没看见，于阿姨劝他少喝点他也不吭声，孙晴心里纠结得很，她看着自己的老爹，发现他在自己的注视下有点躲闪和落寞，孙晴吸一口气，说，“爸，少喝点。”

　　孙爸爸这才慢慢抬起眼睛看着她，“…晴晴，对不起啊。”

　　孙晴一窒，她说不出话，只是眼睛酸地厉害。从前她恨过怨过，羡慕过那些有妈妈给剥虾的孩子，憧憬过一家三口在一起时的感觉，十几年里无数次，她都在想：那究竟是什么感觉？

　　她明白，她的父母虽然安在，但这种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三口人的生活’，于她，却是此生都不可能再感受到的奢侈愿望。她又想到，孙爸爸和于阿姨在一起的这么多年，他依然把她当成宝贝，竭尽所有地爱护她保护她，教她独立教她坚强，甚至因顾忌她的感受，于阿姨到现在都没有孩子，连婚礼都是在她高中时才办的。她很爱自己的爸爸，就像爸爸爱她那样。

　　孙晴知道爸爸一向粗枝大叶，他一定以为自己早已从父母离异的阴影中走出，却没想到，她并没有，甚至仍旧无比介怀。她认为自己因那份细小的自尊，毫无意识地伤害了自己的父亲，可她说不出抱歉。

　　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想哭的时候就要往厕所跑，她转身离开酒宴厅一个人躲在盥洗室的隔间，因为雯雯的婚礼，她不想哭，更不想让逄晨看见她妆容花掉的样子，所以眼泪出来就被她硬憋回去，如此反复个几回合，她觉得平静了不少。

　　理顺过头发，孙晴打开门预备回去，可门开了，她看见逄晨等在门口，一下子愣住。逄晨注视着她几秒钟后笑了笑，“大喜的日子，眼睛怎么红了？”

　　孙晴背着手，像做错了什么坏事般，“雯雯结婚…我高兴嘛。”说完也笑。

　　逄晨没有对这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发表任何言论，而是忽转话锋，“这段时间，我总觉得你很反常，以为你瞒了我什么。所以买了机票不打招呼地跟过来，关于这一点，我承认是我想多了，我道歉。”

　　“……”孙晴不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只能一言不发地看他。

　　逄晨继续说，“早上看到你向我跑来的时候，我发现那都不重要了，不管你是不是真的要瞒我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孙晴低下头，脑袋有点发懵。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煽情的话会从逄晨的嘴里说出来，她想，是不是可以认为，逄晨比她认为的更喜欢她一些？然而现在最该关注的点不在这里，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描述自己那遮遮掩掩的心理，“我不是想瞒你什么…就是…就是…”

　　“我知道。”

　　孙晴不懂，“知道什么？”

　　逄晨笑，手掌拂开孙晴的额发低头亲一口她光滑的额头，“什么都知道了。”

　　孙晴也不客气，张开手就顺势搂住他，她一遍遍在心里确认思考，最终得出‘逄晨所说的都知道了就是都知道了’的结论，她本想问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她转念又想，她的逄晨那么聪明，总有办法的，“…看来你还挺喜欢我的！”

　　无心的感叹是最真实的，逄晨听到这句话，花上一秒钟组织好语言，“……晴晴，我是喜欢你的。我对你的好，你要学会接受和习惯，因为这就像你对我好一样。我们要保持平等的关系，才能走得长远。”

　　孙晴听完，嘴一撇，把人抱地更紧了。走廊前边走来几个微醺的大叔，也不知道是哪边的亲戚，可能是来解手的，逄晨担心影响不好，轻轻拍拍孙晴示意先别搂着，然而孙晴的双手依旧搂地死紧，整张脸埋在逄晨怀里就是不撒手，逄晨没办法，只好妥协任她去了。结果倒是几个大叔尴尬地不行。

　　回到酒宴厅，孙晴亲自把逄晨牵到主宾桌，并安排在孙爸爸身边，来表达对逄晨的坦诚和对爸爸的歉意，其实她何尝不想这样做呢？她恨不得告诉所有人，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她最最喜欢的逄晨。孙晴也犯过嘀咕：带着才刚在一起几个月的情侣见亲朋，会不会让彼此不适应。但看在逄晨镇定自诺的样子，她便打消了这些疑虑。

　　桌上几位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小伙子八成是小晴的男朋友，于是纷纷想要和这小伙子喝一杯来表示初次见面的友好。逄晨知道不喝不好，本打算先喝一杯再解释原因，可他刚握住酒杯就被孙晴按住手腕，“他的身体不能喝酒。”孙晴看见有几个人还想再劝，声音就坚定几分，“一滴都不行。”

　　四五十岁的老江湖也干不出难为孩子喝酒的事，小白爸爸一乐，“哎，老孙，姑娘大了。你家晴晴这也有着落了。这小伙子，真精神。”

　　孙爸爸也开心，“是啊，多精神，个儿也高，小伙子叫什么名啊。”

　　逄晨报上姓名，孙爸爸拧眉陷入沉思，“这名字…有点儿熟悉。”老江湖不服老，拼命回忆后一拍手，“你小学的时候是不是学习特别好？”

　　逄某人十分谦虚，“还好。”

　　孙晴不开心地嘀咕，“他学习一直特别好。”

　　“那就对了。晴晴小学那会儿，我一去参加家长会，你们老师准得当着所有家长的面表扬你几次。”孙爸爸无视了女儿，自行感慨，“哎呀——我当时就想啊，要是晴晴也能被老师这么表扬一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