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阴阳师亡了》三十十三三十三

4、被杀

　　被杀

　　1.
　　中午时分，阴阳寮意外凉爽，开了各种艳丽的花，朵朵剧毒。
　　阴阳师吾月在内室染指甲。
　　一袭鹅黄色的丝绸袍子，扶柳似的，指甲上是血一般的红色，衬得肌肤越发白皙，死人一般。
　　她好似病了，没什么颜色的寡淡，唯有指甲殷红醒目。
　　“——大人！”
　　真正的死人拉开了纸门，他背着口极重的棺材，洒脱的模样，可是满脸怒意:“大人，你今天若是又放过这只狐狸，我可是！”
　　“可是怎么？”吾月好脾气地笑笑，转过身来，这才发觉来者手里还提着只狐狸。
　　一只极好看极眼熟的狐狸。
　　于是吾月拍拍榻榻米示意他们坐下。狐狸挣脱了几下跳下来，坐在榻榻米上漫不经心，来者却一反大大咧咧的模样，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
　　“没有事的，般若不会说你的。”吾月看着他坐下来，“那么好了，跳跳哥哥，妖狐又怎么了？”
　　“你自己问这只臭狐狸对我妹妹做了什么！”
　　“欲图杀死跳跳妹妹第五十四次？”
　　吾月思衬了片刻，依旧挂着风轻云淡的笑容，可是吐出的话语却是很是可怕。
　　“是第五十五次哦。”
　　不知何时变成人形的男人懒懒散散地开口，他生的极其俊秀，狐狸面具绑在了腰间，笑眯眯的。
　　“喂！臭狐狸，你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跳跳哥哥气急，几乎要在内室同他打起来。
　　吾月制止住跳跳哥哥，却叹了口气，几番安慰保证自己绝对会好好教训妖狐，然后让跳跳哥哥先离去。
　　她看着背着棺材的少年走远，然后回过头看妖狐:“你还没有跟他们诉说么？”
　　“那孩子是自愿被你杀的。”
　　2.
　　妖狐有点好笑地一开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自然是极其端正知礼的浊世佳公子模样，却看的吾月一声叹息。
　　阴阳师吾月很久之前就收服了妖狐，近些日子收留了跳跳一家。
　　跳跳一家第一次来到寮里时，妖狐在寮中被般若训斥着，般若生了一张好看的脸庞，却吐出可怕的话语，他是阴阳师吾月的贴身式神。
　　“呵，别以为大人不把你怎么样，倒是猖狂了？”貌美的少年笑容如蜜糖甜美，可是背后毒蛇嘶鸣，獠牙寒光。
　　“这是哪里的话啊，小生哪里会做出这种事呢。”
　　“……般若。”
　　“大人，您回来了？”
　　百无聊赖根本不把训斥当回事的妖狐脸上那时还戴着面具，见般若被自己主人吸引，抬起好看的狐狸眼四处乱看，然后就定在了跳跳妹妹身上。
　　一见倾心。
　　跳跳妹妹不是绝色倾城的佳人，可是粉发轻灵活泼的，眉眼秀丽可人，亮晶晶的大眼睛即使有些许空蒙，可是依旧灵动。她一蹦一跳的，讨人喜欢。
　　“大人，您知道的，鲤鱼精小姐也很美丽，但是，但是，那孩子那份灿烂可爱，实在让小生心动。”
　　他那天的夜晚，般若在吾月身边切割一条鱼，然后挑出鱼刺，天真无邪笑着递给吾月。毒蛇般的少年，也就在阴阳师面前这般看似乖顺，体贴温柔。
　　貌美俊秀的男人褪去了面具，用折扇掩面，笑意深浓。
　　“妖狐我觉得你可是会被那个小丫头的哥哥打死的。”般若不等吾月开口，便出言讥讽，他本就不喜欢妖狐。
　　“小生还真是劳烦般若关心啊。”
　　“既然如此，你倒是拿命偿还啊？”
　　妖狐呵呵一笑，放弃与还是“小孩心性”的般若争吵。
　　吾月制止了争吵:“——奉劝一句，跳跳妹妹并非普通人类。”
　　她看着神情兴奋，连瞳仁都缩起的妖狐，不想告诉妖狐跳跳一家都是僵尸，是不死的。
　　是了，僵尸。
　　名门望族的孩子，因为叛乱惨死变成了僵尸，若是妖狐喜欢上这么一个孩子，定是要疯的。
　　一时间沉默弥漫，吾月低头，吞下一口米饭。
　　吾月收服妖狐的原因，他们都再清楚不过。
　　四十四条人命，将喜欢的人制成标本，一次次杀掉妙龄年华的女郎，卑微万恶不赦的畜生。
　　他会将喜欢的女子杀死，而他这次喜欢的女子，却是不死的。这要是让妖狐惊觉，倒是个不小的打击。
　　可是吾月不打算告诉妖狐，她在沏茶，淡淡的清茶，盛在白瓷的茶碗里，清冽地倒映出肌肤苍白的女子如血的丹蔻。
　　便是让他吃吃苦头吧——他若是喜欢上一人，除非将她杀了或者被绝对不可能打败的力量阻止，否则断不会放弃。
　　毕竟吾月依旧记得，一个月夜，她收服妖狐时救下的姑娘——因为自己从未下禁令不能杀死她——给已经被收为式神的妖狐杀死的惨烈模样。
　　3.
　　“哇啊，叔叔！是送给我的吗？”
　　坐在小溪边，满心欢喜地拿过妖狐手里的果实的跳跳妹妹嗓音轻软。
　　“是啊，小生特地为你采来的。”
　　于是妖狐便笑了一笑。自从跳跳妹妹来之后再没有戴过面具，这么一笑，极其俊美。他身上带了几道伤，可是看了跳跳妹妹的笑容，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这伤是跳跳妹妹的两个长兄弄的。
　　跳跳哥哥与跳跳弟弟。一个关心弟妹但是傻的不行，天真的令人震惊；一个理智而聪颖，俨然才是兄长模样。
　　他们很强，尤其是那个背着棺材的，随意的一招棺击，力道极强大的，几乎招架不住。
　　可是，越发想要了。
　　美丽的男子无时无刻不挂着谦和有礼的笑容，只是这其中慢慢地，渗出了点病态的喜悦。
　　想要啊，看到这姑娘，永远躺在自己臂弯里。
　　她会是我最喜欢的姑娘，我会用最棒的死法，为她奉上我的爱。
　　……
　　“嗤。”
　　捻一片樱花，吾月抬头望着绚烂的樱花树，再看一眼不远处的自己的式神，轻轻地嗤笑出声。身边面具狰狞的少年眉眼如画，好看的如同樱花。
　　“大人，天冷了，回去吧。”
　　“妖狐，莫怪我没有提醒你。”
　　跳跳妹妹，会是你这辈子最大的劫，你终究是要疯的。
　　低低嘟囔着，温柔美丽的阴阳师用袖子遮了脸，仿佛在嗤嗤笑着。
　　该是时候的报应了，畜生。
　　4.
　　妖狐的确是疯了。
　　那几月，他心神不宁，几乎是失控了，看着吾月，都是要杀的。
　　那个时候他确确实实是疯了，连主人都敢伤。
　　而那个鹅黄袍子的女人却一如既往云淡风轻:“抓了吧。”她是个温柔的女子，可是也有冷酷的绝情。
　　于是式神们便把他抓起来，关进符纹加持的牢笼。
　　他确实喜欢跳跳妹妹，且是比之前任何一个都要强烈的喜欢。所以他想杀了她，用最最凄惨可怕的方法。
　　可失败了。
　　娇小的姑娘摸摸自己被妖狐割裂的衣服，嗓音带着讶异:“叔叔，你在干什么？”
　　她是僵尸。
　　妖狐蓦地想起了吾月的话语。
　　跳跳妹妹并非普通人类。
　　吾月是知着的，却不告诉自己，甚至她并不出手干涉，令他连“阴阳师断不允许我这么做”这么想都不可。
　　若是知道如此，一开始妖狐断不会接近跳跳妹妹——他并不傻，寮里的姑娘，他一个不碰的原因便是，她们比自己强，或者她们背后的靠山比自己强。
　　妖狐能活如此之久，自然是聪颖狡诈的。
　　可是在那之后，他深深喜欢上一个姑娘之后，他就是疯了，疯的毫无理智。
　　轻轻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有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嗓音细细的:“——叔叔。”
　　抬起头，是那个朝思暮想的姑娘。
　　她眼睛里没有了特有的活泼的喜悦，嗓音细细柔柔:“听哥哥说，叔叔是想杀了我？”
　　她蹲下来，看着变回原形的妖狐，于是妖狐便笑了，那是个诡异的笑容，他笑起来，并不回答。
　　跳跳妹妹努力地看着妖狐，看着看着，然后妖狐不笑了。
　　他还是未开口。
　　“没关系……没关系的，叔叔。”小姑娘蹲着看他，然后笑了笑，“如果叔叔想杀了我，没关系，反正我也不会死——这是我和叔叔的游戏呀。”
　　少女娇软可人的笑容灿烂如花。
　　他的命定少女。
　　“……真的？”
　　“真的呀！叔叔！”少女天真笑着，说出的话语却是可怖，“因为我不会死啊！”
　　“被叔叔杀死，每一天都可以哦。”
　　5.
　　夜色时分，小姑娘疑惑地看着阴阳师染指甲，鲜艳的红色，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
　　“大人，叔叔呢？”
　　“他杀了你，你还要去找他吗？”
　　“杀？”
　　“嗯，杀。”低垂着眉眼，指甲红艳而胜血。
　　“可是我没有死啊？”跳跳妹妹露出茫然的神色。
　　于是吾月便抬起头，深深地看着无邪天真的少女:“你很喜欢妖狐？”
　　“嗯！”
　　“即使他会杀了你？”
　　“哥哥说我是僵尸，不会死呀？”
　　阴阳师笑意和暖，她一向这般笑着:“那么你要不要和他玩一个游戏？”
　　“玩游戏？”
　　“对啊，游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