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子车赋

19、语言是双刃剑

　　“这里好歹还是清天宗内，前辈这样，是不是太失礼了？”

　　清天宗最出挑的小辈是谁？自然是卢秋纶。

　　沈婉儿闭关七年，早已慢慢淡出江湖人的眼界，而覃絮虽算得上是武林新秀，可那是靠她自己平凡的资质和不断超乎常人的努力得来的。

　　如果资质极佳，又十分努力呢？

　　只微微用力便听到骨骼错位的声响，卢秋纶手上的动作与脸上的表情截然相反，平时瞪得溜圆的两只眼睛眯得狭长，眼尾微挑状若桃花，唇角翘起左高右低，看着有那么点邪魅，覃絮看得傻眼，连手都忘了收回来。

　　为什么小混蛋总是对别人笑得那么好看，对她就像只炸毛的猫？

　　这就是她养了七年的猫！

　　在卢秋纶的胁迫下，谢智文松了手，笑着看向她，眼神闪烁，“瞧您说的，我是真心喜欢覃姑娘才这样说，旁的意思没有的。”

　　他小臂往背后微扣着，肩膀则向前倾斜，姿势略僵，多半是被卢秋纶掰的。覃絮对他微笑点头，他亦以笑回应，抿着嘴不说话。待走远了，覃絮才弯腰笑出声。

　　“笑什么？”

　　卢秋纶哼了一声。覃絮光顾着想谢智文那副要哭不敢哭要叫不敢叫的模样，都没注意卢秋纶跟过来，此时她一脸不虞，头顶像有一片阴云，覃絮竟莫名觉得开心，笑得更加开怀了。

　　“哎呀，”她轻松叹一声，“孩子长大知道护娘了，娘心中十分欣慰啊！”

　　睨一眼卢秋纶，小混蛋脸憋得通红，咬着下唇怒视她，半晌才憋出一句：“阿絮才不是娘亲！”

　　覃絮挑眉，看着她若有所思。

　　平日里小混蛋调戏她惯了，现在反过来被调戏，模样真是可爱，怪不得小混蛋乐此不疲。

　　调戏人真是好玩极了。

　　“师父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师父我是女子，那便与母亲无异，我这话也没说错不是？”

　　“阿絮太不靠谱，我才不要认！”

　　“拜师礼也行过了，你不认都不行的。”

　　“我不管，就那些东西，我自己也可以学会的！”

　　“谁偷蜂蜜被蜜蜂追的？谁冬天进了熊窝，把冬眠的熊弄醒了？谁下山差点叫人牙子绑走的？”

　　卢秋纶羞恼得说不出话，“我……”

　　“又是谁救了你呀？”覃絮嘻嘻嘻笑个不停。卢秋纶糗事被翻出来时面红耳赤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不知道会不会气急败坏转身就走？

　　到时候可要好好拉回来哄一哄，哄好了真有那种掌控人心的成就感。

　　也不知是不是覃絮笑得太赖皮，卢秋纶一跺脚，指着她鼻子喊道：“我资质好！早晚会把阿絮打得落花流水！到时候就算阿絮修炼一百年也赶不上我！我会离开清天宗！阿絮就只能永远窝在这里！没出息！”

　　风声鸟鸣霎时皆停，四周一片寂静。

　　没出息这三个字，覃絮从所有人口中都听到过，甚至沈英杰也这样说过她，但从没有人敢如此堂而皇之当面对她说。

　　她以为一生抱着清天宗的名声过活，所有人便不会小瞧她，至少还能掩人耳目。她以为她资质差，混个差不多就行了，没想到会因卢秋纶而更加刻苦，甚至还拿到了点名会的冠军。

　　她以为这样就足够了，没有人会瞧不起她，没有人敢欺负她，这样就不会有人因为当年的事再追到清天宗，再要了卢秋纶的命。

　　她以为她可以保护卢秋纶，原来她做的一切在卢秋纶眼里不过是个笑话。

　　卢秋纶已经因为意识到说错话而跑走，可覃絮再没了去追她的心思。

　　成双的鸟儿在枝头和鸣，一只忽然嘶叫起来，扑棱着翅膀飞向远方，只留下一片羽毛。留下的一只将羽毛拾起，安静窝在巢中。

　　没有哀鸣。

　　覃絮自嘲笑了笑。

　　当年身上的衣物便彰显了家世，卢秋纶怎么会甘心待在这生活只算得上是温饱、武林大会的钱要筹资，还要靠外门弟子拼命出去接活赚补贴的清天宗？

　　凤栖梧桐，岂愿与鸡群共寝。

　　待武林大会结束，便叫她离开吧，覃絮颓然地望着云崖山。

　　清天峰是西冠山群的主峰，对面是第二高的云崖山。云崖山虽高耸，却因自然原因导致山体中间空缺一块，看上去扭曲怪异。

　　以前怎么就不觉得云崖山如此难看呢。

　　距武林大会开始尚有五日，覃絮却已然没了激情。整日笑面接待宾客，仍是一派欢乐的样子，而内心的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卢秋纶早就没了踪影，许是在逃避，但依着她的性子来讲，覃絮又觉得不大可能。

　　罢了罢了，小孩子而已，也许没两天又回来了呢。

　　凝香阁门前的桃树有几年没开了，像是印证了周公的话一般。覃絮的窗正对那桃树上方，看着枯黑的枝干，她趴在窗边百无聊赖。

　　“絮儿。”

　　沈婉儿走进来，“你与纶儿吵架了？”

　　覃絮低头不语，沈婉儿便知八/九不离十，却也不晓得该如何劝慰。她二人关系实在特殊，不比她与瑶娘。

　　“孩子长大了总有些想法，你别往心里去。”

　　“不怪她。”覃絮道。

　　只怪她自己无能。

　　沈婉儿将一叠新衣物递给她，“做给你的，日后走了便没机会再做这些，干脆一口气做了十余套，足够你用几年了。”

　　衣物接到手中，绵软触感让覃絮爱不释手，更对沈婉儿欲走一事多了不舍。可这衣物是不是太多了？

　　像是读懂她心思一般，沈婉儿抿唇一笑，调皮道：“怎么，嫌太多？反正你已经二十有二了，也不会有长高的趋势，更何况这些多半是中衣和冬衣，不碍事的。”

　　覃絮忿忿瞪了她一眼。

　　沈婉儿丝毫不受威胁，转身欲离去，到了门边又回过头，愧疚道：“许是我的错，这些年你在我与瑶娘身边耳濡目染，让你走了不归路，如今痛苦万分也无法回头。”

　　“没有的事。”覃絮低头一笑，“若没有师姐与瑶娘，我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对纶儿的心思。”

　　“傻孩子。若纶儿有表示，你就赶紧去追吧。”

　　“嗯。”

　　覃絮轻点头，房中便又剩她一人。她细细思索师姐的话，却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卢秋纶身上寻到她喜欢自己的痕迹。

　　从小纶儿便赖着她，连睡觉都不放过，偶尔还从她这里骗走一个亲亲，可如今细想来，也不过是对宠她之人的依赖。

　　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覃絮自嘲笑笑，颓然趴在桌上。

　　覃絮啊覃絮，你怎么能对一个孩子有如此想法？

　　当真龌龊。

　　亏了昨日一场雨，山上的树都开了花，枝头一朵尤为润泽鲜艳，卢秋纶伸手将它折下来。

　　她忽然想起，似乎就没见过凝香阁前的桃树开花，甚至连叶子也不曾有过。

　　那多半是棵枯树了。

　　“折花可不是个好行为，待会你可要将它葬了？”

　　不知何时独臂人出现在她身侧，倚着桃树望着她，眼中似有戏谑。那只空袖子随风微摆，偶尔打在花瓣上，将那花瓣打得七零八落。卢秋纶瞥到，反问道：“莫说我，难道你就做了好事？”

　　独臂人仰首轻呼一气，似笑非笑，这样子惹恼了卢秋纶。她眉头一皱，狠狠将手中花瓣丢到他身上，颇为烦躁。

　　“真是过分，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忽然起了大风，树林中花瓣如天女散花般漫天飞舞，卢秋纶伸手去抓，却什么都没抓到。

　　“可否要与我比试一番？”独臂人问。

　　卢秋纶笑了，“输了可不要哭。”

　　她可是清天宗最出挑的小辈，实力不可小觑。独臂人却不在意，起身站到她对面，两手空空。

　　“你就，这样子？”卢秋纶用下巴点点他。

　　“足矣。”

　　“狂妄一如既往，今日就打你个落花流水。”

　　“试试看。”

　　花瓣在二人脚下飞舞，随着他们的动作忽上忽下，时而如湖中涟漪，时而似海中旋涡，剑刃所到之处皆一分为二。数十回合后仍不分上下，独臂人笑笑：“不错。”

　　却忽然变了架势，方才中规中矩的招式被打乱，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光是应付卢秋纶便已吃力。

　　“可以了。”独臂人道。

　　卢秋纶被一掌拍出数十丈，吐出一口鲜血，勉强抬起头笑道：“你耍赖。”

　　独臂人也不恼，只淡淡道一句：“通了？”

　　“通了。”卢秋纶答。持刀起身却觉吃力，想必是接下方才那一掌消耗太多内力，怕是要多修养一会儿了。

　　忽闻耳边脚步声渐近，她瞳孔微缩，心道一句不好。果然，下一瞬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纶儿！你受伤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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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惹 没有小fafa作者菌难过的要死啦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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