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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   垂帘动,珠玉簌簌有声,熟悉、沉稳的脚步声匀缓而来,颀长挺俊身影清晰映入眼帘,我闭上眼睛假寐。
      “奴婢见过王爷。”
      他挥手,阿润侧首望我,之后垂首悄然退了出去,一室静谧,唯有药香弥漫。
      他站在床前,久久凝立不语,仅隔了一道素帷静静看我,良久,他抬手,迟疑地抚上罗帷,却不掀起。
      我不知所措,心快跳出嗓子眼了,双拳早已握得汗淋淋的,不知道他深夜来意欲何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镇北王,试问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这般对他不敬,大概也只有像我这样不识好歹的丑八怪才会频频给他脸色看,这还是为我伺药的两个小宫女背后议论我时被我不小心给听到的。
      其实那两个宫女说的未尝不是实情,薛慕纡尊降贵前来探我,而我却总是冷面冷口相向,任谁怕是也瞧不过眼的,在她们眼里我可不就是那不识好歹之人。
      我突然发现整个水竹居有些不同往日,除了阿润和晏大夫会照例垂询我的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之外,我再没听见过她们有背地里议论过我,而那两个宫女依旧每日里照常为我端汤侍药,直到今儿晌午我喝药时不小心被滚烫的药汁烫到了舌头,阿润大惊,传了那两个负责侍药的宫女由我发落,那两个宫女见了我早伏地颤抖的厉害。
      我叫她们抬起头来,半晌,她们二人方抬头,在她们眼里我看到了一丝畏惧,我想她们大概是怕我的,要不然也不会看到我向她们走过来时吓得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我问她们叫什么名字,她们只愣愣看我,叩头如捣蒜呜咽着求饶,却是怎么都说不出话来,我深感讶异,前几日还巧舌如簧背后议论我,怎就突然失语了,难道哑巴了不成?
      我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推测给吓了一跳,我上前掰开其中一个宫女的嘴,入眼的惨状令我踉跄后退险些跌倒,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看另外那个宫女的嘴,我双腿发软,好好的舌头竟被人给生生割了去。
      是谁?
      莫不是薛慕下的命令?
      一定是他。
      他定是知道了这两个宫女在背后对我的非议,才会一怒下割了她们的舌头。
      我不明白薛慕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不就是她们在背后议论我,议论就议论,又不会死人,至于割了人家的舌头以示惩戒。
      他怎可如此残忍。
      不,他已经不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薛慕,他,是冷血无情的镇北王。
      于薛慕而言我于他有活命之恩,而这两个宫女惹了我,犯了他的忌讳,就该受到惩罚,我在想下一个又会是哪个倒霉鬼?是阿润,抑或是我?我想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我一直不解的是他当初火烧七绝谷为何独独留我一命,难道仅因为我救过他的命,不是都说一命换一命,他留我不过是在还我当初救他的一个人情罢了,倘若有朝一日我同样触犯龙颜,他一定同样不会对我姑息。
      其实也用不着他出手,当小黄门宣读那道剿杀的旨意那刻,我的心就已经死了,随着我的族人们死在了那场熊熊大火之中。
      眼前一切渐渐虚浮旋转起来,这才发觉,浑身冷汗早已湿了衣衫,凉凉贴在身上,透骨的冷。
      如是想,我心里也有了计较,我用不着在回避他,陡然睁开眼睛,此刻满面的痛楚歉疚再无遮掩。
      他的眼神映入我眼里,如无数绵密细针扎在心头,痛到极处,我抬头望住他,目中隐隐赤红,“我真后悔当初救了你。”
      “信我看了。”
      不曾想我们竟同时开口,我被他的话给惊住,同样他也被我的话给噎到了,嘴唇动了动,只期期艾艾看着我。
      信,什么信?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
      见我没明白他的话,他从贴身的锦衣里拿出张纸笺,顿了顿说:“你让小礼子转给我的信,我看了。”
      不止看了,而且看了不下百遍,信中她说秦婉喜欢薛慕,秦婉想念薛慕。
      “……其实薛慕也很想婉婉,薛慕一直都很喜欢……”他语声沉缓,却令我心中一窒,屏住了气息再也无法听他说下去,我豁然下榻,冷冷打断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宫灯摇曳,琉璃光转,我与他四目相对,时光仿佛也在这一刻静止,如瀑长发披散而下,长发委地,面色惨白如纸,数日不见,我身体已是大不如前,单薄得似一片无依枯叶,仿佛随时会被风刮走。
      “婉婉。”他轻声唤我,目光有一刹那的迷蒙,双臂拢我入怀,我身子瑟瑟发抖,泪水滚落,“放开我。”我警戒地瞪着他,疾步后退,神色瞬间变得凶狠。
      他无奈松开我,惊疑不定地望了我半晌。
      我总算渐渐平静下来,身子仍在颤抖,泪眼婆娑,只一个劲的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柳元成杀人越祸,在京都犯案累累,不杀他不足以平民愤,今人证物证俱在,其罪当诛。”
      “我爹爹是秦远道,不是你说的什么柳元成。”
      “是柳元成抑或秦远道,你心里比我更清楚不是嘛。”
      我呆住。
      记得一年前云老爹从外面回来,无意中云老爹唤爹爹做‘元成’,爹爹见我在场,重重磕了下烟袋,眼神闪烁不定,还遣我早些回去歇了。第二日,爹爹和云老爹以及荷花嫂子的丈夫,也就是大脚的哥哥大奎三人出谷去了,半月后,爹爹终于回来了,而爹爹却带回了云老爹和大奎哥的死讯,至于云老爹和大奎哥是如何死的,因何而死,爹爹却是只字未提,谷里的人也都很有默契的闭口不提,也是那天起,爹爹对云妈妈说了这样一句话:打今儿起,秦婉就是云家的人了。
      “不,不,我爹是秦远道,我爹不是罪大恶极的朝廷要犯柳元成,他不是……”
      我拧起眉心,怒气隐然发作,扬起双拳朝他胸口打过去,却不曾想,他任凭我的拳头落在他的胸前,任凭我的愠怒发泄在他的身上――本想他会抓住我的手腕,阻止我的凶悍。腕上一紧,是他温暖的五指,阖上眼睛,亘古不动。
      薛慕轻叹一声,极淡极淡的一声叹息,瞬间消失于沁凉的风中,蓦然,他将我搂紧,嗓音低闷:“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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