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千秋雪》酩酊酊

3、【叁】

　　驾——
　　一队人马来到七绝谷，马蹄声止。
　　有小黄门手持两道圣旨扯着公鸭嗓子高唱：“圣旨到：七绝谷秦远道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绝谷主秦远道之女秦婉救镇北王于危难之间，功及社稷，功不可没，赏——”
　　“草民秦远道领旨谢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薛慕念当日曾蒙七绝谷一众活命之恩故上报朝廷，他的皇帝义兄对七绝谷众人大加赏赐，钦赐珍馐佳酿。
　　“云妈妈尝尝这个。”我拿了块糖糕喂云妈妈。
　　“好，好吃，婉婉也吃，想不到一把年岁了还能吃到这么美味的糕点，这可全仰仗了婉婉的功劳。”云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就是啊，多亏婉婉救了王爷，要不然咱们哪有这等福气。”荷花嫂子也笑着附和，她的儿子小豆子高兴的拉住我的手，直嚷嚷：“婉姑姑，我要吃那个像眼睛一样漂亮的豆豆。”
　　“这不叫豆豆，这是葡萄，来，这一整串都归你了。”在薛慕王府时，薛慕有请我吃过葡萄，听说是西域进贡的，在本朝可是很珍稀的。
　　小豆子抱着盘里的葡萄开心坏了，想也没想就整颗吞了下去，小豆子给卡住了，我忙着拍他的背，好不容易才给吐出来。
　　“这个不是这样吃，应该剥了皮，像这样。”我做了示范，小豆子咧着嘴笑，学着我的样子吃了一颗，小豆子直夸我聪明，我哪里是聪明了，只因我曾在薛慕的王宫没少吃过葡萄。
　　大脚是最见不得别人说我好，她白了我一眼，向云腾身边挪了过去，桌底下，大脚偷偷塞给了云腾一坛佳酿：“哎，干嘛傻愣着，这花雕味道不错，你也喝呀，一会儿想喝都没的喝了。”
　　云腾一把给拨拉下去，看了眼我所在方向，他愤愤侧过了脸。
　　我故意不去理会云腾那臭脾气，只帮着爹爹和叔伯婶娘们斟酒。
　　大脚被云腾给弄了个大红脸，大脚气不过，干脆抱起那坛酒咕嘟咕嘟嘴对嘴喝了起来，对于没什么酒量的大脚来说此刻那是脸红脖子粗，打了一个酒嗝，扯着云腾直问：“哎，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过就是……就是脚大了点嘛，那有什么，……我娘说了，脚大站得稳，我，有的是力气。”大脚拍了拍云腾肩，被云腾嫌恶的一把给扫了下去。
　　大脚不干了，话也多了起来，“要比漂亮，我在七绝谷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云腾，我喜欢你，我要做你的媳妇，你不是喜欢娃娃嘛，我给你生很多很多的娃娃……”
　　大脚的话惹起一阵哄笑，许是今夜的气氛太过活跃，我也跟着带头起哄，“云腾，你还不紧了把你的醉鬼媳妇给抱回家去。”
　　云腾早就羞了一个大红脸，他恨恨剜了我一眼，我挑衅笑笑，朝他扮了一个鬼脸，云腾咬牙切齿起身离席：“……一群疯子。”
　　大概只有过年的时候谷里才会像今夜这般热闹，所有人都沉溺在这欢天喜地的气氛里。酒宴正酣，七绝谷意外被一团火云所围，那跃跃妖红弥漫天际，天地间一派苍茫。
　　“烦请公公将这封信代为呈给王爷。”我将早就准备好的信笺递给了奉命传旨的小黄门。
　　“这是自然，姑娘这边请，皇上对姑娘另有交代。”
　　我只想知道薛慕对我什么安排，这人却句句不离皇上，还有，为什么薛慕没有来，对于我的诸多疑问，小黄门不置可否，他引我至一处僻静所在，转身对两个侍卫说：“看好她，出了什么事，咱家为你是问。”
　　回到筵席，小黄门手一抖，手中第二道圣旨展开，就听那公鸭嗓子再度响起：“圣旨下，经镇北王暗访核实，七绝谷众人乃系乱臣贼子，主犯秦远道更系朝廷通缉多年要犯柳元成，柳元成恶行滔滔，其罪可诛，杀——”
　　对于突生的变况令我措手不及，眨眼间，簇簇火箭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将爹爹他们团团围住，我感觉我整个人犹如在油锅中煎熬，全身的血液逆流。
　　“不——”
　　我挣脱开两个侍卫跑向爹爹。
　　“秦姑娘。”小黄门惊诧万分，“还不快救人，皇上怪罪下来你等吃罪的起嘛。”
　　身上灼烧般难受，浓浓的烟雾令人窒息，声声凄厉的哀哭与尖呼如针芒般直刺我的耳朵。
　　“秦婉，你这个凶手，你们父女都不是好东西，你们全都是祸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不是凶手，也是帮凶，如果不是你当初救了那狗王爷回来，我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何苦会有今日葬身火海的下场。”
　　“呜呜，婉姑姑，救救我——”
　　“小豆子，小豆子——”
　　一根粗大的木椽砸到我腿上，我不能动弹，隐约听到大脚，还有乡亲们的指责谩骂声，还有小豆子的哭声，我们陷入火海里……渐渐被湮没，最后只剩下大火的呼啸声……
　　浓烟呛得我不能呼吸，我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微弱得连自己都感觉不到。耳畔是惨厉的马嘶声以及哀嚎声，不时有燃烧着的木椽掉落，带着呼啸的风声和熊熊烈火。
　　脸上辣辣生疼，我惊惧转脸，四起的火光中，我感觉身子飞了起来，我被抛出了大火的重重包围。
　　“快走。”
　　我听到爹爹嘶哑的的声音，很快，爹爹的声音淹没在了浓浓烈火里，房屋顷刻间夷为平地，熊熊怒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七绝谷内哀嚎遍野，声声催鬼神，天地间弥漫着尸体的焦臭之气，形同炼狱。
　　“爹——”泪水纷落如雨，四肢绵软，我哭喊着爹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失去意识前，我只听到一个陌生的公鸭嗓音道：“所幸，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