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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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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芙,是夙阳的国都。
既为国都,必然河山拱戴,天堑为屏,并牢牢占据富饶肥硕之地。倪芙境内古城棋布,驿路纵横,河渠交织,良田星罗棋布,又有数条河流蜿蜒其间,地理位置十分优越。
据传,夙阳的历代国君十分崇敬仙界真神,每一个皇帝都把祭祀天地当成一项非常重要的活动。其中,夙阳的太祖皇帝为了实现“鼎立天下,长治久安”的宏愿,还曾起誓生生世世侍奉真神,以保夙阳全境岁岁年年风调雨顺。
而夙阳,由于经济本身非常繁荣发达,各行各业蓬勃发展,皇族对百姓征收极少的赋税,百姓都有尊君亲上之心,所以皇族对百姓推行尊神敬神的教化,百姓也照单全收。
也因此,夙阳民间的香火也是长年兴盛不衰。在夙阳,特别是都城倪芙,祭祀神仙的规格,是比祭祀祖宗来得更加繁琐复杂。每家每户,女主人祭祀神仙,得提前一天沐浴更衣,并熏香一整天,保持周身结净素雅。男主人则要提前备好猪牛羊等三牲祭品,要仔仔细细宰杀清理干净,清理完毕后还要恭恭敬敬向天神叩首。在祭祀期间,每家每户都得茹素七天,祭品要放在通风口处悬挂七天,以示对神的满怀感激和崇敬。
“啧啧啧,从侍神宫到倪芙,这一路走来,实在是荒凉得很,所幸一些建筑物都基本保存完好,特别是大大小小各种侍神的宫殿,可以想象,夙阳举国上下对神仙是无比推崇爱戴啊。”举目四顾,鲛人聿杰感叹道。
“再推崇有个屁用,还不是说灭国就灭国了。”弥远一句话惹得众人一阵唏嘘。
也是,走在倪芙空寂的街道上,回想起那些年倪芙国都,夙阳全境对仙界的推崇,就觉得如今的凄凉萧瑟,俨然就是一个个狠辣而响亮的耳光,是大写加粗的嘲讽。
多么地可悲,又多么地可笑。
可是,为我独尊,横行霸道的仙界早已经将这一切的罪孽归因到当年的凡生的头上。
说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凡生,亦是杀伐出九十九重魔域的问澈,是一切罪孽之源。
呵,呵,呵。
“快看,好高好壮观的登仙台,估计是哪个傻缺皇帝为了飞升成仙建造的吧,啧啧啧,这一砖一瓦可都是民脂民膏啊。”弥远惊呼。
“看你形容的,人家夙阳好歹是个美丽富饶的国家,会没钱建个登仙台?”对于弥远的一惊一乍,洪炙很鄙视。
高耸入云的登仙台,正对着倪芙的揽月阁。
恍惚间,似乎蒙着面纱的倪芙,正站在揽月阁的扶栏上凝望着他,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凄楚。
问澈当下大恸,迅速转头望向初裳,发现对方正凝望者揽月阁的方向,若有所思。
登仙台,是夙阳某一任糊涂皇帝为日后一步成仙所造,高万仞,宽十仗,直通云天。
环登仙台而绕的一汪碧水前,立着一块神木桩,据传,那个糊涂皇帝不知听了那个游方道士的谗言,从道士处取了一块腐烂的破木头,造了个神木桩。那道士称,在神木桩上,夙阳将会出现一个被真神惩罚,降红莲业火烧死的公主。
彼时若攀登仙台,可助他一步成仙。
可这个糊涂皇帝直到死后,都没有碰到一个被真神惩罚的,降红莲业火烧死的公主。
直到夙阳覆国,迦灵在神木桩上被铸龙剑一剑穿心,这个破烂木头才真正意义上派上了用场。
而这一切只是荒诞的偶然,还是因果的牵扯,都已不可考。
问澈永远记得,那一年那一天那一晚,就在这神木桩上,迦灵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恐惧,一声比一声凄厉地叫着“凡生哥”。
那样可怜的眼神,就像是一只小兽。
手无寸铁的凡生歇斯底里地想要冲过去,冲过去将迦灵从神木桩上救下来。可太迟了,不过须臾,龙三太子就化成铸龙剑,冰冷的长剑就无情地贯穿了迦灵的胸口。
“凡生哥,等我。”妖冶的血花自衣襟绽放,胸前的血液窜起,荼蘼了整片空寂天地,迦灵空洞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长剑,眼里还残留着一丝迷恋,期期艾艾地唤着他凡生哥。
那双绝望而痛楚的眼,是凡生一辈子的噩梦。
后来,他将四海八荒,天上地下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找到迦灵一丝一毫的魂魄。
那,在他和迦灵经受着那一世最大的劫难,彼时的倪芙,又在干什么?
问澈偏头看向初裳,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缠,却不清楚各自眸内流转的异动,碰撞出复杂的神色。
脚下的步子似有千斤重,问澈一步一步迈向神木桩,口中呢喃着。
“迦灵,原谅我,原谅凡生哥,根本无能为力。”
“夙阳三千万冤魂,原谅我,从来身不由己。”
一字一顿,字字泣血凝泪,字字悲呛入股。
“快看,那是什么?”
随着鲛人聿杰一声惊呼,众人回头,却发现随着问澈的行进,他的脚下突然绽放出一朵朵妖冶的梵莲。
那金莲簇簇而开,又皎皎而拢,诡异地贴着他的行进方向旺盛地绽放,就像他每走一步就会踩出一圈莲蓬,踏入一个无妄无尘无空的梵世一样。
“奇了怪了,你是打开了什么神秘机关吗?为什么就魔君殿下能脚步成莲?”鲛人聿杰嘟嚷着,满腹狐疑地边走边试,这一路,跟着魔君殿下,真是大开眼界啊。
“真离子,比你的十二莲座如何?”感觉似曾相识的洪炙转头问真离子道。
“我那是杀伤性武器,这个,估计是缚着什么妖魔鬼怪的封印吧。”真离子不可置否。
“夙阳死地跟殿下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渊源,当年在登仙台上,殿下跟龙三太子的那场恶战,是造成夙阳覆国的导火索。殿下此番再来夙阳,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吧。”弥远呢喃着,满眼皆是心疼。
“我觉得,他估计是无意中触发了什么封印吧,可能跟他也有些渊源。”洪炙说道。
众人还在乱七八糟猜测期间,突然传来一声软糯的女音。
“殿下。”
飘渺的女声像自遥远的天边传来,带着某种朦胧的呼唤。
众人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神木桩前竟然慢慢漂浮出一抹亮丽的身形。
问澈怔住了,呼吸微微有些紊乱,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会是迦灵吗?
可待那女子的身形慢慢清晰起来,他失望了,不是迦灵,他甚至压根不认识。
“殿下,你不认得我了吗?”
“你是?”
“我是诛神箭啊,你的诛神箭啊。”
“你怎么会,,,”
“当年,你消失后,诛神箭被仙界之人盯在了神木桩上,用来收集并压制由三千万冤魂释放出来的咒怨。”
“被那股怨气引导着,诛神箭渐渐的,渐渐的划出了人形,就是如今这幅模样。”诛神箭嫣然一笑道:“殿下,我如今这副模样,你可还满意?”
对于诛神箭的这个问题,问澈没有回答,他还处在极度的震惊中,可看到他这样,悬浮着的少女身形就僵在了半空,眉眼冷冽精致,瞳孔猛缩了一下,再也没有力气维持身形,从半空直接跌落,白衣翻飞,衣摆飘扬,映着她清丽的容颜。
“原来殿下竟然认不得了,我在这里等了你三千年,他们说你的心里只有在神木桩上因你惨死的迦灵,那我呢?”
那少女如一片轻盈的羽毛,一点点地往下飘,眼看着就要触到环绕登仙台的那汪碧水之上。
“对不起,诛神箭,我当时应该就带走你的,而不是将你丢弃在夙阳死地。我枉为你的主人。”
“对不起哈哈,哈哈,对不起有用吗?听他们说你后来又有了沧虬剑,并开创了九十九重魔域,我如何比得沧虬剑?那毕竟是你扒了人家龙三太子的筋,用万年极寒之地的玄铁造的啊。”
问澈跟诛神箭久别重逢的当口,搞得吃瓜群众弥远和洪炙他们看着就有点别扭。
“我怎么觉得这两人的对话特别别扭特别恶心,这诛神箭活脱脱成了一怨妇。”
“看这诛神箭痴癫的样子,应该是在长年累月与那股怨气相伴后,一点点被侵蚀化为魔了。”
“我们魔族之人才不会这样呢,整天情啊爱啊,恩啊怨啊的,累不累?”
“你确定?女魔也不会?”
弥远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坏笑的洪炙,他那贱贱的表情,还有那似是而非的话,应该很有内涵深意的。但是,洪炙这人啥时候露出狐狸尾巴的,怎么感觉变得阴损起来了?他之前还觉得他话不多,像他好朋友一样喜欢端着呢。
“主人,将我拔出来吧,带我走吧,纵然诛神箭比不上沧虬剑,但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可是,你现在压制着那三千万冤魂释放出来的咒怨,将你拔出来,那股咒怨怎么办?”
“那是仙界之人的事,干我何事?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主人?”
问澈一句惹得诛神箭大为不满,还没触底,诛神箭又咻地腾空而起,她墨黑的长发于空中飞舞,那双血红的嗜血的眸子,竟有一种炼狱般的苦痛,她的眼里是彻骨的冷意和杀意,那种强大的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那种威压逼得问澈等人倒退了几丈远。
见打感情牌不成,诛神箭又试图打安全牌:“咒怨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化为无形,殿下无需担心,拔出诛神箭并不会再次给夙阳带来毁天灭地的灾难,而是解救被困在神木桩已经三千万年的诛神箭。毕竟你我主仆一场,殿下也不希望看到我遭受无妄之灾吧。”
说得也有道理,问澈思索着就要上前把诛神箭拔出,却被真离子死死拦截了,真离子说,如今,仙界正处于重跳鸿艳舞关口,诛神箭如果被那股怨气同化,会不会冲出结界,再造成夙阳死地新的劫难?这些你考虑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