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蔷薇》海棠花辰

4、帝国篇.三

　　“稚雪，你看，那朵蔷薇是粉红色的！哇，蝴蝶！蝴蝶！快画下来，画下来了没？”

　　她仿佛是做了一个极美的梦，绚丽的颜色在薄雾般的梦境中缭绕四周，她闻到了一股清清淡淡的香甜味，隐隐约约之中，似乎有人正弹奏着钢琴，远处的人影轻的像风，美地似一阵白烟，伴着那听不真切的琴声起舞。然后舞蹈着的身影化为了蔷薇，雪白雪白的……

　　女孩醒来后，梦中的一切都随之消失了，甚至连映像都跟着模糊起来，只余下了一个美好的记忆。望着眼前一色的灰白，她的头忽然痛了起来。

　　“妈的！我怎么拣了你这么个赔钱货！”耳旁暴起的咒骂声，吓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起来。

　　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彻底从梦中回到了现实。

　　是的蔷薇镇已经没有了，国王将它赐给了公爵析，所有的居民都被赶了出来，突然地甚至来不及收拾行囊。唯一的奶奶带着她过起了流浪的生活，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永远地离开了。她一个人无依无靠，不知要怎么活下去。就在快要饿死的时候，她遇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男人给她吃的，却把她关进了笼子，带到了这个交易人口的集市。四天来，一起关在笼子里的的其他奴隶都被陆续挑走了，唯有她因为太过瘦小而始终无人问津。

　　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她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脑子也渐渐混沌了起来。就在刚才，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安，不过现在，她已经弄不清楚这段记忆究竟是否真实了。

　　别人说，愿望如果太过强烈，便会化为幻觉，或许，那真的不过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老师——也就是安的父亲——曾经告诉过她们，人如果不喝水，只能活三天。这样算来，自己离死只差一天的时间了。

　　快了，她在心中对自己说，快了。

　　傍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指着她问：“这个多少钱？”

　　她听见男人无比殷勤的声音：“五十银币，不贵了！若不是天快黑了，这个我可是非七十银币不卖的呢！”

　　“五十银币？”那人嗤笑了一声，“就这种货色？”

　　“那……您说多少？”

　　“十个银币。”

　　“十个？您开玩笑吧？买一头猪都得要这个价钱呢！”

　　“她连肉带骨头，都还没半头猪重呢。十银币差不多了，多一铜我都不要。”

　　“这……”男人似是有些为难，不过很快就作出了决定，“好！十银就十银！兄弟，这可是创了紫藤市场的新低啊……”

　　被卖了么？她昏昏沉沉的，只感觉有一双大手蛮横地将她拖出了囚笼，然后被重重的丢上了一辆板车。她累得抬不起眼皮，冷得全身麻木，饿得胃痛难熬。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思绪开始混乱，模糊中，车子摇晃了起来，伴着难听的“咯吱”声，接着，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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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去那儿干吗？”这个问题憋了整整一路，安终于还是没能忍住。

　　锦悠闲地坐在白马云皓上，回头瞥了她一眼，没能完全掩住目光中的好笑：“你终于问出口了。”

　　咧开嘴干干地笑了笑，安说道：“您想要奴隶，应该不会自己去挑。亲自前往，却又只是逛了一逛，所以我想知道，咱们去那儿到底干吗？”

　　“我不想告诉你！”望着安脸上那瞬息万变的表情，锦十分满意地转过了问，肩头同时极微小的颤动了几下。

　　圈圈你个叉叉！安用力地咬住了牙，以防那些大不敬的话一出口就刹不车了。只好拍了拍马脖，小声地自我安慰：“反正出来骑骑马，走动走动，总比站在桌子前当柱子强，是不是，阿土？”

　　褐色军马忍不住悲鸣，引得锦好奇地回过头：“谁是阿土？”

　　“它呀。”安笑着说，“赖名活得长嘛。”

　　“哪里来的平民思想？你真的是贵族么！”锦似乎极是不满，不再愿意与她再说什么，双腿一蹬，白马云皓便绝尘而去。

　　褐色军马微微抖动了一下，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忽觉脖间一紧，原来是安用力地拉住了缰绳。

　　“不行。”安说，望着那骑白影远去的方向，眉头厌恶地皱了起来，“我可不想踩伤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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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带回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她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死活不用去管，你来瞧瞧她的头发。”

　　“啧啧……”

　　“怎么样，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头发吧？等洗干净了，你看能卖出多少？”

　　“至少能卖个七十五银。”

　　“要我说，八十银都不是问题。听说，最近头发的价钱涨了一倍不止，上流的那些夫人们做梦都想要顶漂亮头发，好把自己的那些个藏起来。你猜，我买她花了多少钱？”

　　“多少？”

　　“十个银币。”

　　“行啊你！”

　　“动手吧。先绞下来再说。”

　　“诶……我说，她还活着呢。”

　　“那就一道洗了，一会儿给她换身衣服，我拖到琉璃街上去卖卖看。能多换个几银就几银。”

　　“琉璃街？你开玩笑吧！就这种半死不活的货色。”

　　“那儿开价高呗。再说，头发都绞，想当奴隶也当不成啦。要人家不要，随便找个地方丢了不就完了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醒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回到了家中，淡淡的香味还有眼前飘忽的色彩，很像那满园摇曳的蔷薇。睁开眼，她看到了粉红色的帐蔓，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舒服的大床上，床单是银色的，柔软细滑，轻地好像是一层纱，但却十分温暖，这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材质，她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现出困惑的神色。

　　自己是在梦中吗？还是已经死了，来到了奶奶口中的天堂？她情愿是后者。

　　“醒了么？”耳旁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到一张并不年轻的女人的脸，却仍然漂亮。缓缓地支起身，女人立刻为她端上了一浓汤。

　　“喝吧，还想吃什么？”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望着眼前的浓汤，很长时间都不敢伸手，直到女人去而复返，并带回了许多的点心和一个陌生男人时，那碗汤仍然没有动。

　　“怎么不吃呀？”女人问，“不合口味么？”

　　她指着那碗汤，怯怯地问：“给我的么？”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像和风一般吹过这间小小的房间。

　　男人和女人都露出了笑容，男人说：“没错，给你的，给你一个人的。你尽量吃，不用客气，想吃什么就告诉这位芳丽姐姐。”

　　她望了一眼女人，女人的脸上便绽开了灿烂的笑：“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养胖，其他的都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的……”

　　“好人家？”她茫然。

　　男人示意女人不要再说了，为她留下了吃的，笑着退了出去。

　　离开房间后，女人迫不及待地拉住了男人：“恭喜老板啦！这次可真的淘到了宝贝！”

　　男人得意地一笑，不置可否。女人却依然兴奋未褪：“谁能想到，才不过五个银币！那阿六若是知道了，一定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

　　“开娃娃店，最重要的就是眼力。这和玉店识玉是一样的道理。不然，你以为我这家水晶盒子是靠什么称霸的这条琉璃街？要是没有识人的眼力，怎么引得那些贵族趋之若骛。”

　　“是呀，不过这一次，芳丽是真的服了！那猪头阿六带她来的时候，我真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谁知道洗干净了，竟然是这样一副惊人的模样！乖乖，可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说到这点，男人似乎也十分感慨：“是啊，她竟然是这个档次的，我倒也是没有事先料到的……这一回，水晶盒子的翻身帐可就全靠她了！”

　　“老板，你说她这个档次，够得上十年前，店里出的那个二号娃娃么？”

　　“私下说句大不敬的话，芳丽，你说以公爵析的容貌，若是排位，能排几号？”

　　“析公爵？十年前的二号娃娃我也见过，和公爵的容貌比起来，只怕还是稍逊一畴。”

　　“不错。水晶盒子建了快四十年了，只出过一个二号的娃娃。我原以为，一号娃娃的标准已经没有人可以达到的了。后来见了公爵析，才知道原来当初一号娃的标准是我父亲按着当年公主的样貌定下的。那时父亲应该认定公主的容貌已是极致了吧……而这个娃娃……”老板说着，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扇虚掩的房门，“应该是零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