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帝国篇.十一 ...
-
男爵岳泽，皇后最小的侄子于深夜在府中遇刺。暗杀者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除了男爵年轻的生命，什么都没有带走。一来一去，犹如一阵夜风，阴冷地自窗缝渗进空气里，无声无影的潜在你身侧，然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最宝贵的东西就被他轻而易举的取走了。
在帝国，没有第二个暗杀团有这样的本事。在帝国，也没有第二个暗杀团能让皇族们如此束手无措。
清贫街几乎快要被翻过来了，但除了一些快要饿死的人、蟑螂和老鼠之外，整整七天，慎的治安军没能查出半点线索。
男爵泽的事让整个上层贵族惶恐不安，国王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对所有人有个交待。饭桶一般的治安军没有办法，那就派正规的国防军去查，国防军查不出来，那就派最精锐的皇家军队去查。
最后那些老奸巨滑的老头儿们，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到了锦的手里。
锦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但接到这个命令后，他却沉默了很多天。
老实说，自从那次之后，安对清贫街一直心存余忌，锦这次所表现出的沉寂，正中了她的下怀。所以这几天，她就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生怕哪一句一不小心就让他兴起了去清贫街的念头。
接到命令后第五天，锦忽然问她：“你第一次在清贫街见到那家伙的时候，他正在做什么？”
“那家伙？”
“就是列宗慎。”锦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名字。
“他呀……我遇到了审判团的人，是他帮我把那人赶走了。”
锦抬起了头，扬起了眉：“他还有那本事？”
“他的身手很不错呢，干净利落。”
“是么。”锦望了她一眼，旋即又垂下了头，陷入了沉思。
安开始听到他提起“清贫街”，心口顿时狂跳了起来，现在见他又入定了，不由得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还没等那口气吐完，忽然就听锦说：“咱们走。”
安一愣：“走去哪？”
“清贫街。”这三个字说完，那个人已经走出了书房。
“清……”安的脸色暗了暗，依着墙差点瘫倒，“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
“咱们是不是应该换身衣服再去？”望着身前越走越快的锦，安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试探着问。
“换衣服？”锦望了一眼自己的军装，困惑地望了她一眼。
“穿着军装去清贫街，岂不是找死吗？”安的声音有些颤抖，想起上次与审判团的相遇，她是真的感到害怕。
锦从来没有见过她煞白着脸的这副模样，不由得放缓了脚步，问：“你害怕？”
“你不怕吗？那可是审判团呀！”
“如果真能遇上……倒是件好事了。”锦若有所思地说，“至少，能证明清贫街真是他们的据点。”
“用咱们的命去证明？”安急了，“那至少，多带点人不行吗？咱们两个，就像是给他们当活靶子去的。”
锦的唇角泛起一丝笑来：“就是要目标明显才好啊。一大队的人浩浩荡荡，还没到街口，里面的人就应该逃光了。”
“咱们穿成这样，还怕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来抓他们的呀！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只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不会对我下手。”锦意味深长地望了她一眼，安完全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越是这样就越是急得跳脚。
“你别担心。”锦望着她的眼睛说，“如果真的遇到什么，先死的那个一定是我。”
安喃喃着：“是呀，然后马上就轮到我啦。”
“听上去也不算坏嘛。”锦难得的笑了笑，忽然拉起了她的手向前走去。
安一怔，呆呆地望着那只被他牢牢牵住的左手，一时之间脑子竟空了，刚才的那些焦虑、害怕、担忧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赶得不知去了哪里。
军队几日来的连番搜查，让清贫街看上去更为萧条。街道上连半个影子都瞧不见了，蜿蜒如迷宫的街区如今走来，空空荡荡，犹如一幽灵盘踞的死城。
安警惕地环顾着四周，上回的事还记忆犹新，旧地重游，她紧张地手心冒汗。这可不比在学校时的演习，用那些扎着棉花和布条的枪、剑，失误了最多的扣掉一些分数，还有下回补考的机会。
锦感受到她手掌传来的湿热和僵硬，用力地回握了一下。安望着他，竟意外地听到了他的安慰：“别怕，要是出了事，你扭头就跑。”
只是这种安慰却让她更不安了：“跑？哪里跑得掉！将军，咱们还是算了吧，军队里的那些老头儿摆明了欺侮您。咱们到国王那儿告他们状去，您放心，我和大法官是好朋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从锦手掌中传来的温度迅速降了下去，安敏锐地察觉了，愣了愣，问：“将军？”
“你们……听上去关系很不错。”没有回头，锦看似并不经意地问。
“他是我来到天空城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是吗？”
“虽说是邻居，但两家其实离得并不近，他们家的花园实在是太大了，能装下三四个我家那样的房子。我常常隔着围栏偷看那幢大房子里的人，然后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好奇翻过了围栏。就在我快要被仆人们捉到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少年走过来说，我是他的朋友……”
“安。”
“嗯？”
“我不想听这些，说点别的吧。”
“噢，那你想听什么？”
锦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问的有些含糊，似乎带着些犹豫。
安却没有在意，脸上绽出了真心的笑容：“他是个了不起的人。”
“噢？”锦微微侧过了头，隐约能看到他扬起的嘴角，笑得很有些阳光的味道。
“他的肚子里装着很多很多的故事，什么样的问题都难不倒他！”
“‘故事’？”锦轻笑了一下，喃喃说道，“那又算什么？”
安却当真了，争辩着：“你见过一个人能连着十年都不讲一个重复的故事吗？我父亲就做得到！”
“你呀……”顿了顿，锦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你父亲。”
“我不需要了解。”安忽然说道，“他常常会半夜里一个人偷爬起来站在院子里发呆；话说到一半时会突然沉默；从来都不讲妈妈的事；以前的事也从来都不告诉我……我其实知道的事情要比他想象得更多，可是那又怎么样？他并不希望我知道这些，不然就不会总是在我面前装出高兴的样子来了。既然他不想让我知道，我又为什么一定要去探究？弄清了又怎么样？他不会高兴，他不让我知道的事也一定不会让我高兴……”
安越说越轻，喃喃的，碎碎的，也不知是在说给锦听，还是说给自己听。锦静静地听着，牵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走在那一条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空气似乎蓦地变冷了，两个人都是军人，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四周的变化，同时停住了脚步。锦护在安的身前，身子绷地紧直，“唰”地一声拔出了佩剑。那是将军专用的剑，由皇家铸剑师打磨，森冷的剑身反射着背后的街道房屋，如镜般光洁。
安想转过身与锦背靠背的站，锦却猛地后退了三四步，将她抵入了墙角。
“将军……”
“嘘……”锦压低了声线说道，“要是我抵不住了，你就推开我跑。”
“怎么可能……”安不禁苦笑，“当逃兵的话，可是要被绞死的。我还是情愿因公殉职，这样还能拿到抚恤金。”
“你不是和大法官是好朋友吗？他不会眼看着你被绞死的。”
“你说宏？得了吧，那个大公无私的家伙……”
“不会的。你相信我。”
“你和他很熟？”
“不，但是我想我应该是了解他的。”
“又在说废话了……”话没有说完，锦的身脊却猛地挺。
“来了！”
他的声音似是被截断了，“叮”地一声脆响，是铁器相交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清贫街上空远远地传了出去。越过锦的头和肩，安看到了一个黑影，虽然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但她却能确定，这和那天袭击她的并不是同一个人。这个人的眼睛里少了些绝决和冷酷，却裹了些她看不透的东西。
剑和匕首不断的相击又极快的分开，黑衣人像一道混沌的迷雾，没有凌厉的杀气却又甩之不去，似是将他们丢入了泥沼之中，不会让人猝然死去，却是慢慢地抽去他们身边的空气。
任是黑衣人如何移动，锦却以左脚为轴，始终不迈出一步，将安牢牢地抵在墙角。
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大急：想帮也帮不上忙，想逃也逃不出去，还说什么一有危险就推开他跑，守得这么死，鬼才跑得出去！
“喂，你的能力应该不止如此吧，你是不是不敢杀我？”锦单手挥剑，另一只手将身后努力想要挤出来帮忙的安拦了回去。
黑衣人的动作一缓，眼里流露出一丝的诧异。
“为什么不敢杀我？”锦紧紧地盯着黑衣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是不是因为列宗慎？”
话音刚落，黑衣人的匕首猛地一挺，适才还能清楚看见的手顿时化作了一道黑影划过，然后是衣破血溅的声音。
“将军！”感到锦的力气一撤，安惊叫着，一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举起佩剑便向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的身子向旁一让，手一扬，匕首反射出阴冷的光芒。就在这时，忽然有两把剑同时横架出来，挡在安和锦的身前。黑衣人冷冷地笑着，向后退了几步，竟就这样消失了。
安望着那两件熟悉的红色军服，脑子却停滞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听其中一个穿着红色军服的年轻人说道：“安小姐，宏大人派我们来接应你们。”
听到宏的名字，安似是一下子清楚了许多，锦的身子不断的向下滑落，另一个红衣军人将他扛到了肩头：“咱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马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安望着锦惨白的脸，嘴唇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不会死吧？”
“您放心，宏大人一定会有办法的。”红衣军人回答她。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帝国篇.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