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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鸩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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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在另一边的塔楼里,阿斯特同样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修尔塞纳站在一脸颓丧的前上司面前,用安抚一般的语气说:“阿斯特大人别担心,等到陛下气消了,你和奥古斯塔殿下都会没事的。”
“也许吧,”阿斯特苦笑了一下。然后就不再说话了。
修尔塞纳望着他的样子,自己的脸色也阴沉起来。
虽然说目前这个进展属于他计划的一步,然而做到之后之后的事情反而显得更加艰难。
他知道,阿斯特——也许还有奥古斯塔,其实都知道此行凶多吉少、逃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想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还要去呢?但眼下,还不是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
而国王则是暴跳如雷——本来,刚找到时他是很高兴的,可是一了解事情的始末后、顽固的老人觉得这简直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这事情当中自然少不了费尔南的参与。
“陛下!”一听说国王打算把奥古斯塔关入那个“倍受诅咒的”塔,王后惊慌失措。她不顾形象地跑到国王的办公室、当着一众负责司法刑法的大臣央求自己的丈夫:“请原谅奥古斯塔吧!他还是个孩子……您知道,他那么单纯、怎么会自己打算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呢?肯定是那个该死的阿斯特梅洛别有居心、故意把他带到这个地步来的!……”
“就请您把阿斯特梅洛处死,把您的亲儿子放了吧!”她放声大哭。
大臣们面面相觑——由于费尔南前所未有的高调,他们已经都大致了解了真相——其实他们也觉得难以接受。但听到王后失去理智一般的请愿时,他们还是大惊失色地劝说道:“梅洛家族时代忠良、为国家鞠躬尽瘁……虽然阿斯特梅洛做了不应该的事,也不至于致死!”
“陛下请三思!阿斯特梅洛一向不是放.荡的年轻人,也是有功绩傍身的。”
“阿斯特梅洛是埃里克大人唯一的儿子,即使是看在已故的埃里克大人份上,也请陛下仁慈、宽松些处理吧!”
“吵死了!让我静静!”年老的国王气急败坏地挥手,接着发出一阵咳嗽、铁青的脸变得煞白。
臣子们担忧地望着他,却还是遵命退了出去,哭天抢地的皇后也早就被扶走了。
“唉、报应啊……”国王摇着头,气喘吁吁地自言自语道。
“梅洛家的男人就这么有魅力吗……一个个!都鬼迷了心窍了!……”
“朕的王后也好……朕的儿子也是……”
他说的王后,是并非他所说儿子的母亲。
国王不知道的是,他的长子正默默站在窗帘后、看着他。
在难以描述的寂静、压抑当中,那双精明、忧郁又古怪的眼睛闪烁着,蕴含着复杂的感情。
费尔南来到曾经关押自己亲生母亲、如今关押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塔楼。
“哥哥,”憔悴的王子抬起头来,与他对视。
这一刻,就连惯于观察别人的费尔南也说不清奥古斯塔眼中的感情……绝望?愤恨?……同情?!……
“感觉如何。”
“我知道哥哥讨厌我,”奥古斯塔轻轻地说。“我不怪你。”
“我并不打算问你这个,”费尔南说,“你们两个应该都不会这么天真以为可以私奔成功。”他语调听似讽刺,却藏不住一丝悲凉。
“哈哈,”奥古斯塔居然笑了起来。
“我想,哥哥肯定会告诉父王的,我并不打算央求、为难哥哥,也不打算束手就擒。”
“呵……”费尔南皱着眉头望着奥古斯塔。
他一直在心中对自己强调,血缘是不可靠的东西……而实际上、在这个由“血缘”构制的家庭里,只有奥古斯塔真的把他当做家人看待。
他要报复自己的父亲,可是承担的却不只是父亲。
此刻,他简直想拼命摇头,把心底那些依恋、愧疚都甩出去。
他既不是嫉妒奥古斯塔得到父母的宠爱,也不是嫉妒奥古斯塔受到众人的看好……
相反,他恨嫉妒毫无顾忌与奥古斯塔朝夕相处、谈笑风生的阿斯特梅洛……虽然不包括那层关系。
如今他绞尽心机把自己对亲情的唯一念想变成阶下囚了。在别人的帮凶下……亲手地。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滑稽人物啊。他在内心嘲笑自己。
“你为什么喜欢阿斯特梅洛?”费尔南恍惚地问。
“哥哥怎么问这个?”奥古斯塔疑惑了片刻,脸上浮现了跟过去的几日来极为不同的神情;他僵硬的脸面放松了,露出一丝腼腆又温柔的微笑。
“阿斯特很有魅力,不是吗?
“既温柔,又强大,很替人着想……
“不管什么时候,都陪伴在弱小的我身边,从小时候起。
“明明年纪比我大,却什么都让着我,又不全是因为身份的缘故……
“毕竟,有哪个勇士能仅凭所谓忠诚而雌伏于他人?”
“你觉得阿斯特也爱你,不是吗?”费尔南注视着他,奥古斯塔那不过是在回忆却也显得万分沉迷的神情使他觉得无可救药。
“我想,他本来就是有点心软的人吧,”奥古斯塔轻轻说,“况且连我都不认为有谁能熬得过自己的软磨硬泡。”
“在得到他的那一刻,我就跟自己说,我一辈子只要这一个人就够了。”奥古斯塔终于从讲述中抬起脸。
“是吗,”费尔南心烦意乱,却不形于色。
在费尔南转身离开的时候,奥古斯塔说:“哥哥,父亲会把王位给你的。”
不,不!他一点也不想要!……
奥古斯塔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阿斯特?”
“……不知道。”
费尔南逃离了塔楼顶端这间噩梦般的狱室。
迎面而来是修尔塞纳。
如今的骑士长冲“同谋”微微一笑,居然难得地兴奋。
修尔从自己的披风下拿出两个小小的玻璃瓶:一个是海蓝色,另一个也是蓝的、颜色却有些发乌。
“一个是给阿斯特的迷药,一个是给你弟弟的鸩酒。”
他见费尔南一声不吭,又问:“怎么啦?”
看这个瓶子,是他认识的药商。
“没什么,”费尔南闷闷地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