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与鸩酒》墨白藏

7、【第七章】追捕

　　与此同时，王宫内外已然慌忙一片。
　　原本由阿斯特梅洛负责的骑士们一下子莫名失去了长官——现在他们甚至要去“捉拿”阿斯特……一个个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只有少数人知道原委，可在这个关头上，没有哪个士兵敢作声——他们心里暗暗发怵，忍不住猜想国王的长子费尔南会怎么“处理”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弟弟。平日里奥古斯塔平易近人、亲切和煦，士兵们都对他敬爱有加；相反对费尔南王子的阴沉性格有些反感。如今亲眼见到这样的事情，这些士兵中大多数人心里其实是同情奥古斯塔的。
　　当然，一些生性古板的人对此大为不屑。不明真相的人们也猜疑不已：奥古斯塔王子有什么理由要逃走呢？如果要“叛变”、“自立为王”也好像没有必要……而且只带了阿斯特梅洛一人。

　　费尔南还没有把所见告诉父王。
　　修尔塞纳则认同地配合。
　　“把事情说得太明白，只会打草惊蛇而已，”修尔冷冷地评论道。他用不合身份的目光注视着面前常年不受父王宠爱的王子。
　　费尔南用同样冷漠的眼神瞅了他一眼，心中的反感加深了。
　　修尔塞纳，王家骑士团的二把手，最为阿斯特信任的部下，平日里性格好得与深得人心的奥古斯塔有一拼，原来私下里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

　　“你得到王位，为你的母亲复仇，向当年杀害你母亲的人报复。”修尔塞纳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闪烁着冰冷且凌厉的光，却也带着病人的恍惚，“而我……要得到阿斯特梅洛。”
　　费尔南厌恶地看着他，不客气地说：“你们这些人都是这样的吗？”
　　“我们？……哪些人？”修尔面带嘲讽的微笑，假装不懂一般，眼神森冷。

　　“男人有什么好玩的，”费尔南嗤之以鼻，“用尽下流卑鄙地手段，去强迫一个男人就范么？有什么必要？”
　　他又说：“你费这么大心思，还不如跟我弟弟一样，做个好孩子，讨讨你们那位迷人的骑士长地欢心。”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是么？”修尔冷笑道。
　　“疯子，”费尔南笑了起来。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修尔塞纳嘲笑他。

　　你怎么会懂？
　　我不仅爱阿斯特梅洛——跟你的弟弟那愚蠢的爱不一样；我也恨他——厌恶他、鄙夷他、嫉妒他。
　　他那么美丽，而且高傲，他的强大使我不安，他的力量始终压制着我……无论多么努力，我也比不上这个男人……
　　这实在太令人着迷了。
　　所以我酝酿了这么久……如今，我要占有他，撕碎他，毁灭他，然后再重塑他、占有他。这是我的一个游戏，我相信我的玩具会和我一样享受它的。……

　　回到眼下。
　　王宫外军队都出动了三分之一——对于找两个人而言这实在是足够兴师动众……
　　而王宫里，殿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宫妇们七嘴八舌地抚慰着哭泣着的王后，实际上只是让她更加感到——自己应当要哭泣的：这既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天性，也是作为女性（尤其是有权威的尊贵的女性）在面临讨厌的事件时应该表现出来的脆弱——当然，王后是不会考虑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毕竟她的确很忧愁。
　　国王陛下则在一旁用从未有过的焦虑而杂乱的步子、踏来踏去。

　　“哎呀！我的奥古斯塔！……”王后歇斯底里地大叫着——用不符合她闺秀气度的嗓门嚷嚷——但是此刻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孩子！你到哪里去了呀？”她哭泣的时候，一旁有宫女不断地递上干净的手帕来，也有比较尊贵的贵妇拿着面巾替她擦拭眼泪；她又挣扎一般坐起身来：“我的鼻烟呢？我的鼻烟呢？我的精神太衰弱了……啊、我的头好痛哇……”

　　奥古斯塔的母亲是中等贵族的小姐，从小生长在迂腐的老贵族家庭里，年轻时倒是个生性浪漫的少女，现在也染上中年贵妇优柔造作的习气了。幸亏奥古斯塔并非由她一把手带大，否则就真的是个被宠坏的公子哥了。

　　国王烦躁地对妻子说：“……别说了！如果头疼就快去休息。士兵们已经出动去找了！”说完又觉得自己是理解妻子的，所以就把语气放缓了些、安慰道：“我们的儿子奥古斯塔已经长大啦，我的王后，有什么必要这么担心呢？”他的语气有些嘲讽——他早就对王后这几年以来的表现感到失望了，所以也不怎么想费力气安慰她，可面子始终要做足，毕竟她是自己宝贝儿子的亲生母亲。

　　王后抽抽搭搭地说：“不是我多心啊，陛下！我的奥古斯塔已经二十岁了……年轻人喜欢出去玩也很正常……但他怎么能凭空消失、一声不吭地……？”
　　“哼，”国王扭头走开，“谁晓得呢？”

　　这时候王后突然说：“陛下！我们是不是该给奥古斯塔物色一位未来的妻子了呢？”
　　“哦？”
　　“……我觉得，我堂兄家的女儿就很不错……”
　　“那也先把人找回来再说！”国王不耐烦地大叫——他心里其实也着急得不得了。

　　王后如梦初醒一般又哭泣起来。
　　费尔南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好笑不已。他开口道：“别担心，母亲，奥古斯塔跟阿斯特梅洛一起出去的，阿斯特梅洛可是位很可靠的骑士呢！”
　　“可靠？可靠的话他就不应该带奥古斯塔出去！”费尔南的继母大叫道。

　　“请您放心，我个人的部下们也出动了，”费尔南不紧不慢地说，“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把弟弟带回来的。”
　　“哼，”王后用手帕揩揩鼻子，“那是再好不过。”

　　费尔南微笑了一下：“母后也放宽心一些，弟弟向来是很稳重的，如今这样对他的年纪而言也是不错的经历，我在二十岁的时候、也总想去看看外边的。”
　　他顿了顿，又说：“外边有什么好看的呢？他出去了一次，才会知道哪里也比不过王宫呀。他说不定自己就会跑回来的。”
　　王后突然有些毛骨悚然，她不情不愿望了一眼自己这不讨人喜欢的继子，感到前所未有的琢磨不透。

　　“等奥古斯塔回来，您跟他好好聊聊他的心事吧！母子的关系可是很重要的。”
　　说着，费尔南转了下身，似乎要离开了，又回过头来：“对了……”
　　最终还是摇头说：“罢了，这些事情不应该有我来告诉您。”王后更加紧张。“让奥古斯塔回来后亲自告诉母亲吧！”
　　“快休息吧，母亲，”费尔南欠了欠身，“晚安，真希望明天早上就能见到奥古斯塔啦。”

　　国王的长子离开了；王后瘫倒在垫着很多羽绒枕头的长椅上，呼呼地喘着气，“天哪，这真是个讨厌的年轻人，让我的心里愈发不好过了！”但这些还不至于说出来，所以她只是在心中大大抱怨了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