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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缘灭 ...

  •   留在大瀑布下发呆的寒声,心里也一直不平静,脑海里总会浮现莲城的一颦一笑。
      这几年他拜了这个叫莲城的女子为师,跟她学武功、练修为。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里。她性格恬静,心地善良,经常对素不相识的人施以援手,就像对他。当初就这么突然的出现在他的世界里,带着温柔的笑意,把他从绝望的泥沼中拉出来,带给他温暖。直到现在他还时常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个梦,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那个肮脏的破庙之中,任由寒冷和饥饿包围着他。
      寒声在想,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了感情?可能是在病床前的一碗药、可能是并肩在凤留崖上练剑时她回身的一个微笑、也可能是她悉心教他辨认各种草药时的宁馨身影,反正,生活就这么点点滴滴的把她注进他的心房,在他发觉时已经无可抽身了。
      这份感情埋藏之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直到和她在凤留崖上的对话,催化了他的感情,他才明白,原来这份感情叫做爱情,原来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
      可是他并没打算这份感情宣之于口,只要默默的收在心底就好。正如他称呼莲城为师父,在莲城的心里,说不定只是当他是徒弟,并无他想。
      自从那天在凤留崖上的谈话后,各怀心事的两人都刻意有所避忌,再不像从前般随意。寒声除了一日三餐,其余时间都留在凤留崖上钻研剑式,异常的勤奋。
      日子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走,春去秋来,转眼间,寒声已经在月龙山度过第七个年头了。
      看着寒声在瀑布底下敏捷翻飞的身影,他的‘长河落日’已经练得小有所成了,莲城很开心,他终于练成了。
      寒声利落的刺出最后一剑,随即收剑运气,听得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转身一看,这才发现莲城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裙站在他面前对着他微笑,那模样美若天仙。他脸一红,低头唤了声:“师父。”
      “练得不错啊,你的‘长河落日’是大有进步了。”莲城掩饰着自己又不受控的心跳,力图让自己镇定自若。
      “谢师父夸奖。”他依然低头应答。
      “来,我们对拆一次。”为缓解拘谨气氛,莲城抽出佩剑‘碧水’,飞身上前,刺向寒声。
      寒声侧身一闪,抽出长剑,这一当口,碧水剑又再刺到,急点寒声前胸几处大穴,森寒剑气凌空罩下,使得正是‘明月留痕’。
      寒声在碧水剑下灵活游走,却迟迟没有反手应击。
      “犹豫什么?用‘长河落日’啊。”莲城喝道,话音落,剑势更急。听得莲城喝骂,寒声却依然没有用‘长河落日’,反手一剑‘斗转星移’,快如闪电斜点莲城腰际。
      莲城娥眉一皱,剑身下压,正准备挡住长剑的去势,脚下突然一滑,“啊!”的一声,人便向前倾,寒声大惊,可剑锋已去大半,收势已是不及,两人身形急转,可是还是晚了一步,莲城右手手腕被剑锋划了个口子,碧水剑坠地。
      “师父,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寒声立时收剑,一步向前,捉住她的手腕细看,伤口挺深,不停往外冒着鲜血。
      “没关系,前日下过雨,地上湿滑,是我太不小心了,不要太介意。”莲城见他脸色发白,连忙安慰他。
      寒声拉她到旁边岩石上坐下,在伤口上洒上金创药,扯下衣衫一角包扎好,看到鲜血止住了,才微微松了口气。一抬头发现莲城一直静静的看着他。
      他脸一红,不自在的别过脸。
      “你刚才怎么不用‘长河落日’?”她问。
      “我…….”他欲言又止,因为和她对这一招,会让她想起她师兄,他说不出口,因为他心中会有忌意。
      “因为……..这一招杀着太多,我不太喜欢用。”他深吸口气,沉着应道。
      虽然莲城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但是又感觉不出什么,两人沉默下来。
      好一会,莲城开口打破沉静:“从今天开始,我会教你云流四式的最后一招‘步步生莲’。”
      “这‘步步生莲’是师祖取你名韦所起的名字吗?”他对这一招充满了好奇,因为这一招听说是最厉害的一招。也因为这招的名字与她有关,他充满了喜爱。
      “你误会了。”
      他疑惑的看她。
      “其实这招是师父为他的亡妻所创的,当年师父在江湖上声名显赫,仇家也多,有一次仇家找上门,师父正好不在,不懂武功的师娘便成了刀下冤魂,师父悲痛欲绝,发誓从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师娘的闺名是莲苒,‘步步生莲’的名字由来便是纪念师娘的。”
      “那你的名字是……….”
      “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取莲字也是为了纪念师娘。”她唏嘘叹息。
      寒声不语,好一个情深意重的大侠,为所爱甘愿退隐山林,终生思念。
      “‘步步生莲’的精髓是在三步之内连环刺出一十八剑,要快,而且要准,每一剑变化繁复,而且剑式刁钻辛辣、狠毒无比。师祖有训,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莲城抽出碧水剑,亲身示范一次。她舞得极慢,让他看清楚每一剑的去势和变化。
      “这一招,我能教你的不多,因为师父传给我们的时候,我和师兄实在无法体会出个中的意境,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有形无神,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所以…..你不要太勉强。”
      “是,我会努力的。”他在心中暗暗的发誓,一定要把这招练好,这样,他的剑术修为就可以更上一个台阶,只有他越强,他就越能在她身边保护她。
      为了练好‘步步生莲’,寒声更是勤奋,每天剑不离手,走路吃饭都在思索,莲城看他那模样,真有点怕他走火入魔。
      莲城站在大树后,看着他勤于练剑的身影,轻叹口气,轻抚着手腕的伤痕,那天的剑伤虽然好了,但是却留下了宛如弯月一般的疤痕停在她的手腕内侧,本来她可以用药将疤痕消除,但是她却没有,心中只觉得这疤痕是他给予她的,尽管只是个疤痕,她都舍不得将它抹掉。
      她明白,心中对他是有情的,可是这份情却是禁忌。或者每天看到他,已经是让她满足的了,可是他的剑术一天天的增强,他总会有学成下山的一天,那时她又该如何是好呢?
      所以她才会传他‘步步生莲’,这一招师父说过,体会不到个中境界,永远也练不好。算是她的私心吧,她很想留下他。能留多久是多久。
      她回身下山,却不知道在她回身之时,寒声收住剑,眼睛准确无误的看向她隐身的地方,其实她一来他就知道了,看到她在树下神色黯然、发呆,她是不是又在挂念她的师兄呢?一念及此,他心中便酸意漫溢,舞起长剑,去势更急,显得零乱不堪。
      傍晚时莲城挽了食篮,走上凤留崖,却没看到那勤奋练剑的身影,莲城疑惑,到处寻找,却在崖后的山洞中找到喝得烂醉如泥的他,她心中一痛,他在为什么烦恼?喝得酩酊大醉?
      湿了帕子,小心的为他擦拭脸上的汗水,忙碌的右手却突然被抓住,莲城吓了一跳,他不知何时醒了,专注的看着她右手上的伤疤,她想把手抽出来,奈何他握得死紧,莲城满脸通红,心跳加速,他到底想做什么。
      弯月形状的疤痕烙在她白瓷般的手腕内侧,色呈暗红。
      “还好,伤口已经痊愈,可惜,留下了疤痕。”他开口。
      “没关系,反正也没多难看啊,当个纪念好了。”话一出口,她就知道错了。一个纪念,什么纪念?
      她抬头看他,水眸对上他深邃的双眼,他的眼神又如那天一般,炽热而又复杂,如磁石一般,让她无法移开眼。
      他细腻的吻落在她的伤疤上,她宛如被烫到一般,想开口,可是他的唇已经霸道的先一步封住她的,她嘴唇微启,他的舌如愿的与她交缠,瞬间的缠绵夺去她的神思,虽然脑中的声音说不可以,但是身体却不听指挥,他的怀抱如此温暖,让她无法思考。
      体内涌现陌生的情潮,她身如软泥,无法自控,任由他伏上她,衣衫褪去,让自己成为他的。
      事后的他沉沉睡去,而她却毫无睡意,穿上衣服,步出洞口,看着瀑布从山顶倾泻而下,神情复杂。
      这一夜的失控让她也意想不到,可是她没有后悔将自己给了他,可是两人的缘分终要走到尽头了。
      她就这么傻傻的呆坐着,直到天明。
      身后传来声音:“师父。”是寒声。
      莲城心中一跳,力持镇定的开口:“我托朋友帮忙,已经查到你家人的消息了,你的二叔还尚在人间,这几年一直在寻找你,你这几天就下山去吧。”
      “师父..........”他震惊,她想他走?
      “下山后一切要小心。”她压抑自己不要看他,是,他唤她师父,她是他的师父,这个师徒名分是无可改变的。究竟是谁的错,怪只怪爱情的花开在最不适合的地方。
      “为什么?我们明明已经……..”他想问,却欲言又止。
      “我们是不可能的。”不为世俗所接受的感情,何必强求。
      “为什么?”他不解,他明明可以感觉得出她对他有情,否则她不会为他找寻亲人、不会接受他的吻,更不会……..委身于他。
      “我只是一时寂寞把你当成是师兄的替身,我爱的不是你。”她闭眼,刺出最痛的一剑。
      寒声一震,没作声,显然她刺中了他的要害,他可以容忍她不爱他,却不能忍受爱的人当他是替身。
      第二天清晨,他就下山了,莲城躲在阴暗处,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剧痛。
      她很明白,他还年轻,在山中因为感激、因为报恩情绪使然,对自己产生的未必就是爱情。
      他拥有令人羡慕的条件,他的未来不该是留在山中,年华老去,他值得更好的女子相配,而不是亦师亦姐的自己,勉强留下他,终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她知道,这一生两人不会再见了。能够曾经拥有过他的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至于师兄,她没有告诉他,其实那已经离她很遥远了。
      她也没有告诉他,其实她爱他.................
      沿来路独自走回草舍,一路上的风景都是那般熟悉,从今以后,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这几年有他相伴,她已经习惯他的身影、他的气息。没有寒声的日子,应该怎么过?
      身后传来些微声响,莲城转身,难道是寒声去而复返?
      “寒声,你...........”话没说完,莲城只感到腹部一凉,薄刃已经穿透她的身体,再利落的抽出,大量的鲜血如泉般从她体内涌出。
      她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不是寒声,是七年没见的师兄长河,他回来了,回来..........杀她!
      “师妹,好久不见,”长河双眼透着冷酷,提着带血的长剑,“我这几天一直跟着你,你和那个男人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师父当初还是错看了你,你有辱师门,做出那苟且之事,如何配得上当云流派的掌门,所以‘碧水’剑我要拿去了,云流派的掌门应该是我。”他拿起她跌落在地的碧水剑,抚着古纹密布的剑身,眼中放出欣喜的光芒。
      莲城仓促倒退两步,手压着伤口,血依然从她指缝中不断渗出,她眼前发黑,呼吸急促,要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师兄的目的就是为了碧水剑而来,七年前的自己,就曾经差点中了他的圈套。可悲的自己,在七年之后,最终还是无法保住碧水剑,就是死后落下九泉,怎么有脸见师父?
      长河抽出碧水剑,“你做出那淫亵之事,我身为师兄,就该清理门户,死在碧水剑下,你该瞑目了。”说完举剑便刺,莲城闭眼待死。
      下刺的剑被格住,莲城睁眼看去,是寒声。
      长河大怒:“就是你这臭小子,坏我师妹名声。”碧水剑分刺寒声前胸大穴,剑式熟悉无比,是‘明月留痕’。
      莲城勉力支撑着身体,急喘:“快走,你不是他的对手。”
      寒声没有回应,冷静的闪避长河的每招杀着,对云流四式的运用,他远没有长河厉害,而且长河还握着碧水剑,简直是如虎添翼。他只能凭着身手灵活,上跳下闪,寻找每一个空隙还击。
      长河的剑越来越快,只是闪避不是办法,寒声身上已经添了几个口子,血已经染红了衣衫。
      莲城心急如焚,她不能看着他死,可是他根本就不是师兄的对手,这样只是枉送性命。
      她很想上去助他一臂之力,可是她勉强向前走了几步,便觉胸口一痛,喉咙一甜,一大口血喷了出来,人已经软倒在地。
      寒声见她倒在血泊之中,剑势大急,放弃一切的防守,尽全力使出‘步步生莲’,剑如流星,幻成电光闪闪,扑向长河。
      长河勉力一格,两剑交击,碧水剑锋利无比,寒声的剑立时断掉,寒声就势将断剑向前一送,插进他的胸口,长河圆睁着双眼,瞬间没了气息。
      寒声扶起莲城,看着她浑身是血,气息微弱,他心中悲怆,他去而复返是因为舍不得她,他爱她,就算她只是把他当做替身,他也不想离开她。可是,她现在却要离开他了,永远的..........离开他了。
      “寒声.......”莲城轻声唤他,心中欣慰,他终于学会这一招了。 “答应我,不要........伤心,碧水剑.....带着,记住….你说….过的话。”她拽住他的衣襟,泪光迷蒙的看着他。她知道她要走了,可是她舍不得他。
      寒声泪流满面,心如刀割,用力的点了下头。
      “寒…声,叫我….的名…字…..”她从来没听他唤过她的名字。
      “莲城。”他轻唤,“莲城”他再唤。
      莲城眼中透着喜悦,用力扯开嘴角,淡淡一笑,笑容未谢,她就停了呼吸,那微笑依稀还残留在她的唇边。
      “莲城..........................”

      三年后,听说今届武状元为一傅姓青年,一手云流剑法技压群雄,是少有的人中龙凤。明思宗于殿前接见,封为震安将军。
      还听说皇上对他欣赏有加,有意招其为驸马,他以家有亡妻为由婉然拒绝,及后终身未娶。
      傅将军为官十年,阵前杀敌无数,虽沉默寡言,但为人正直、爱民如子、清廉勤政,后战死于松山一役,享年三十五岁。朝野震动、无不唏嘘。
      三世书上说,人会有前世今生。如果是真的,寒声很希望,下辈子,他还能再遇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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